第七十九章 考察期

「你們兩口子是去食堂還是回家屬院？」林楠看著兩人並排往營地外走，便快步跟了上去。

於楊用下顎點了點身上的臟衣服，「直接回去了，跟我們回去吃嗎？」

林楠搖搖頭，「不了，我還要去學校一趟。」

「是去看田皛嗎？」貝小丫側著身子探過頭問。

「是啊，昨天送她回去的時候她情況比你還糟糕，」林楠臉上遮不住的擔心，「我過去看一下她情況有沒有好轉，如果還有什麼不適就帶她來醫療室這邊看看。」

想到她昨天吐的直不起身子的模樣，貝小丫也不禁想跟著過去瞧瞧。

林楠看出了她的心意，他寬慰道，「你先跟著於楊回去，她要是還有什麼不適，我再通知你。」

貝小丫點點頭，「也好，那就麻煩你了。」

林楠輕搖了下頭，這時三個人也已走到了岔路口。兩個人給林楠道了別，便徑直走上了回家屬院的路。

路上寂靜了好一會，貝小丫才開口問，「昨天那些，是不是就是隔壁鎮被綁架的人？」

於楊沒想到她會問這個，人微愣了一下，隨後才點了下頭說，「害怕就不要再想了。」

貝小丫頭也不抬的抓住了他的染著草漬的衣擺，「我不會真的跟你生氣的，即使控制不住發了脾氣你也不要放在心上。我這人就這樣，脾氣來的快去的也快，所以你只當我鬧著玩就好。」

於楊側眸看了眼衣擺上緊握的拳頭，又抬眸看了眼慫拉著的腦袋，腦子裡閃過她今天畫的人，心裡便已經猜到了所發生的事情。

他把懷裡的東西挪到了一側，用空閑的手握住了她拳頭，接著才安撫道，「不要亂想，如果你是聽林楠說了什麼，那也是他誇大其詞的。我在隊上呆了那麼多年，分的清輕重。」

貝小丫依舊沒有抬頭，語氣帶著不安，「我從沒想過有一天電影里的鏡頭會發生在身邊，那麼多條生命就這麼被迫害了，那些人是有多殘忍。」說著抬頭看向於楊，臉上都是自責，「你每次出任務都是拿命給這樣的人周旋，可我卻從沒當回事過，還經常會因為自己的小心思給你置氣，這讓我覺得我自己很幼稚。」

於楊看了眼胳膊上的泥巴，忍住了擁她入懷的衝動。他手抓著她的小手，指腹在她手背上摩擦了幾下，隨即才說道，「那些都是我的職責，你不要為此給自己增加壓力。作為軍人理應對國家盡責，但在家裡我只是你丈夫，所以你做什麼都沒有錯。別胡思亂想了，你如果過的不自在，那我這丈夫做的就太失敗了。」這個林楠，到底給她說了什麼才讓她內疚成這樣，這豬舍的活他還上趕著去了。

「我思想覺悟不高，你不用急著安慰我。」貝小丫不自信的撇了一下嘴，「我脾氣一上來，照樣會跟你發火。但是我不會真的怎麼樣，你只要耐心的哄哄我就好。」

「好。」於楊含笑應道，「以後不管你發多大的脾氣，我都會厚著臉皮纏著你，直到把你哄好了為止。所以你這腦袋裡也不要裝這些有的沒得，這些事我處理的了。你只要……」於楊說到這裡痞笑著頓了一下，待看到貝小丫滿臉好奇等著他繼續說下去的時候，他才湊近耳語道，「你只要好好考慮我的考察期什麼時候可以結束就好。」

他話音一落，貝小丫的臉蛋就開始升溫。她佯裝生氣的嗔了他一眼，隨即二話不說照他後背就是一記鞭腿。於楊也不閃躲，待她踢完又嬌慣的把她拉回到自己身邊，接著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繼續向家屬院走去。

另一邊的田皛，情況卻比貝小丫糟糕的多。她當時離的太近，所以連那些屍身的面容都看的一清二楚。林楠來到她寢室的時候，就看到她蠟黃的一張臉看著跟病嬌的林黛玉似的，彷彿一陣風都能把她吹折了。

「一整天了，吃什麼吐什麼。」田老先生在他進屋沒一會便送了碗清淡的米湯進來。

林楠看她坐在油燈前目不斜視的刻著卷子，好像當他們都不存在一樣，他便又向前走近了幾步，停在她的桌前，「我來幫你刻吧？」

田皛依舊沒什麼反應，只垂著眼瞼一筆一劃認真用刻筆在蠟紙上刻著。油燈的光亮不比鎢絲燈，昏黃微弱，只一小片光亮，田皛眼看的很吃力，從林楠的角度已經能看到她眼裡的紅血絲。

正沉默間，燈芯上的火苗突然「哧啦」一聲炸開了，只頃刻間，房間的光線更弱了。但這一切田皛好似都感覺不到，她只把頭垂的更低了些，手上的動作仍舊沒有停。

田老先生好像已經見過了這種場景，他從容的從一旁的籮筐里拿出一把剪刀，隨手剪掉了燒壞的燈芯，燈光即刻又恢復了光亮。

田老先生剪完燈芯便把剪刀放回原處，接著給林楠做了個手勢便走出了寢室。

林楠眼見她盯刻筆盯的眼窩裡蓄了一窩清泉，他終於按耐不住把她手裡的刻筆奪了過來，「別在刻了。」

田皛好像受驚的鳥一樣，手撲騰的就去搶。林楠把刻筆扔在桌子的角落，手抓著她胳膊試圖讓她平靜下來，「再刻下去眼睛就熬壞了，不準再刻了。」

田皛被他抓著動彈不得，一雙水汪汪的眼睛孱弱的能溢出水來，看著讓人著實心疼。

「沒事了，都過去了。」林楠軟語安慰道。

田皛眼窩裡的淚終於像斷了線的珠子，一顆接一顆的滑了下來，臉頰上很快就流出了一條淚痕。

「都怪我，不該強拉著你出去。」林楠臉上寫滿了自責，「對不起。」

田皛好像沒有聽到他的話一樣，目光又放在桌上的刻筆上。她眼盯著刻筆看了好一會才語帶祈求的說，「你讓我繼續刻吧，這樣我就不會再去想那件事了。」刻卷子輕不得重不得，必須高度集中精神，只有這樣她才沒有精力去回憶那個陰森的場面。

林楠抓著她並沒有鬆開，「我帶你去醫務室找醫生看一下，看能不能給你開些安神的葯，你這樣一直熬著會把身子耗垮的。」

田皛無助搖了搖頭，臉頰的淚珠滴在林楠挽起的胳膊上，帶著溫度的淚珠灼的皮膚生疼。

「你在這等著，我現在去把醫生帶過來。」

林楠強按著她坐下。隨後給隔壁屋的田老爺子說了一聲，接著便駕車一路返回了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