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我是你的眼

他從小記事就早，從入傅家的門，他就清楚自己的地位。

傅容兮才是嫡子，傅容兮優秀有能力，足夠撐起整個傅家，而他要做的就是收斂鋒芒，韜光養晦。等到傅容兮不足以繼承傅家時，他才能冒出頭來。

深知這一點，他做事做人，從來不會表現得太優秀，也不會太差。

所以即便是在學校，他也從來不會表現得太優秀，甚至刻意疏遠了同學。第一次遇見季煙，是在那年夏天，他中暑倒在無人的林子里。他看著烈日炎炎的天空，心卻無限冰涼。

突然之間，他覺得厭倦了這樣的日子。人不能活的隨性恣意，和鹹魚有什麼區別。

也就是在這時候，一雙眼睛撞入到他的視線中。

「你還好吧？」

那雙眼睛燦若星子，反而讓他忽略了她本來的容貌。最後她扶著他進了醫務室，一直陪著他完全蘇醒才離開。

離開時，還對他說了一句話。

「就算生活再陰暗，也有雨過天晴的一天，人的一生不可能一帆風順，也不會一直坎坷崎嶇。我看你好像有點生無可戀的感覺，如果是我想多了，請你別介意。」

那一刻，她明媚的笑容，溫暖了他冰涼的心。

後來，幾次在學校中見到她，發現她並不是如他所想的那樣，朋友繞群。她和他一樣，向來獨來獨往，因為外貌的原因，得到其他同學的孤立，卻依舊保持著赤子之心。碰到有困難的同學，只要不違背原則，她都會出手相助。

他下意識的想要親近她，只是始終走不進她的心裡。

直到碰到傅容兮……

耳邊傳來鳴笛的聲音，傅明岑陡然從思緒中回過神，開著車抵達了住處。

燈火通明的屋內，杜婉娟坐在沙發上。

看到晚歸的他，臉色頓時難看起來，「從哪裡回來？是不是去給那個賤丫頭過生日了。」

傅明岑涼涼的掃了她一眼，「嘴放乾淨點。」

杜婉娟臉色微僵，感覺到寒氣襲來，冬天的溫度，低的徹骨。

但也就只是一眼，傅明岑就移開了視線。杜婉娟鬆了口氣，苦口婆心的勸道。

「阿岑，不是媽媽要罵她。你看看你做的那些事，這次的事情做的這麼好。你自己倒打一耙，杜薇可是你表妹，你為了季煙，把你親表妹都送到局子里去了。她有什麼好，你被她迷的神魂顛倒的。」

「我的事你少管。」

「我不管，我不管你為了季煙，把辛辛苦苦弄起來的公司都要賣了，到時候看你拿什麼和傅容兮爭。」

「我對傅氏本來就不感興趣。」傅明岑喝了口水，淡道。

杜婉娟一噎，她最怕傅明岑用這樣的態度處事，如果沒有鬥志，她的計劃就白費了。傅容兮，絕對不能讓他繼續囂張。

「你忘了，你安安穩穩的呆在國外，他都能找人去弄你。要不是你運氣好，剛好躲過一劫，你現在可就是個殘廢了。而這一切都是誰造成的？傅容兮都這麼對你了，你不該報復回來嗎？」

「哦？」傅明岑挑眉，「難道不是因為你要害死然然？」

杜婉娟臉色一白，剛想添油加醋的辯解。

就聽到傅明岑繼續說，「知道我為什麼息事寧人嗎？因為然然是季煙的女兒，所以，請你明白我的態度。下次再做這種事情，別怪我不認你。」

傅明岑臉上雖然沒有表情，卻讓杜婉娟如芒在背。她第一次發現，她疼了這麼多年的兒子，早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胳膊肘往外拐了。

看來，季煙絕對不能留。現在可以讓她繼續逍遙，但到了重要的時刻，必須要由她出手，斬斷他所有的後顧之憂。

她不能讓這個弱點存活在世上，來影響她的全盤計劃。

思及此，杜婉娟快速的整理了情緒，臉上掛起笑容。

「知道了，媽相信你。只要你能把傅氏從傅容兮手中奪回來，媽不動她就是了，不過是個小丫頭而已。天色不早了，我先去休息了。」

沒等傅明岑回答，杜婉娟拍了拍他的肩膀，離開了客廳。

傅明岑嘴角勾了勾，躺在沙發上，滿目疲倦。

「後來她接近你，不過是因為你是我弟弟。」傅容兮的話如針一般扎在心口，他頓時煩躁的踢翻了客廳的桌子。

傅容兮，你配嗎？

五年前做出那樣的事情，將她傷害得體無完膚，現在還有什麼資格擁有她。

錯了就是錯了！

第二日。

季煙醒來時，眼睛陷入了短暫的失明狀態。她躺在床上，目光空洞。心裡的恐慌無限放大，她抬手想要握住什麼，然後就落入了寬厚的手掌中。

「怎麼了？」傅容兮的聲音傳來，帶著疑惑。

眼前的黑暗消失，她看到傅容兮站在床邊，握著她的手，表情緊張。

她勾唇笑道，「日理萬機的傅總裁，這麼晚了還不去上班，不怕耽誤工作？」

傅容兮摩挲她的手掌，低啞的聲音道，「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

季煙紅著臉不敢看他，過了片刻，才收拾了心情趕他出去，「別說這些有的沒的了，我要換衣服，你趕緊去上班吧。」

輕笑一聲，傅容兮鬆開她的手，走出了卧室。

起床時又感覺眼黑，她想了想，還是打了個電話請了假。現在情況越來越嚴重，她有必要去醫院查查才行，如果不是什麼大病，早點發現也好。

吃過飯，送傅然去上學，和倪月說了一聲，她直接奔向醫院，找到洛塵。她本來想偷偷去檢查的，但傅然的前車之鑒，讓她決定直接找可靠的人比較少受罪。

把她的情況和他大致說了說，然後警告道，「結果出來之前，你不要告訴傅容兮。」

洛塵：「知道了。」

她先檢查了眼科，眼科告訴她並不是眼睛的問題。

這就奇怪了，失明和眼睛沒關係，那是……

她猛地想到了原先去鄆城時，醫生說她腦內有淤血，過段時間會散去，所以沒有做手術。

將這個猜測告訴洛塵，他大致猜到了原因，道，「先去拍片吧，應該不是絕症。」

片子拍好后，有洛塵這個外掛，片子出來他就拿到辦公室。

「和你想的差不多，淤血未散盡，擴散壓迫視神經。失明是暫時的，等淤血散完后，就會沒事了。」洛塵分析完，謹慎道，「為了以防萬一，你去抽血，檢查有沒有其他併發症。」

「好。」

季煙十分配合，抽了四管血，等洛塵的結果。

洛塵拿著她的血液，直接走了綠色通道，下午的時候就拿到了結果。

看到報告上面的文字，他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這時，口袋裡的電話突然響起來。看到上面掛著傅容兮三個字，他應該已經知道季煙來醫院的事情了。

「季煙怎麼樣？」傅容兮問道。

洛塵裝傻道，「什麼怎麼樣？」

傅容兮：「設計部那邊說，她請了病假。昨晚她半醉半醒間，說了句我看不見了，你扶著我。說實話吧！」

他原本也沒想這麼多，只是這句話在腦中迴響后，他發現季煙很多小動作，都表明了她那句話。她請病假，估計也是為了查明白。

洛塵嗯了一聲，「有失明的徵兆。」

果然！

傅容兮緊張道，「原因？」

洛塵抬頭看了眼空蕩蕩的走廊，「你們上次在鄆城，腦內淤血擴散，壓迫視神經。現在是初期，後面會完全失明。」

傅容兮心抽痛，都是他的錯！

「手術能好嗎？」

「大腦不建議手術，有件事，我那天在紅柚見過季煙和一個男的在一起，一直忘了問你……」洛塵委婉的問道。

傅容兮扶額，忘了他這位表哥眼底容不得沙子了，「那天的人是我，我和你討論季煙的病情，你少東扯西扯的。」

洛塵鬆了口氣，「我要弄清楚，才好告訴你更重要的東西。」

傅容兮被他這停頓停的心都提起來了，心裡開始做最壞的打算。

「什麼？」

「她懷孕了。」

「咚」的一聲，那邊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然後是長久的無聲，洛塵看了眼仍在通話中的手機，「容兮？」

叫完這兩個字，電話里只剩下嘟嘟嘟的響聲。洛塵面無表情的收好了手機，走到辦公室內。

傅氏大樓。

雲飛正準備拿著文件進來，就看到傅容兮手機轟然落地，他慌慌張張的撿起手機，拿起桌上的鑰匙就要出門。

「傅總！」雲飛連忙叫住他，「新品那邊還需要您裁決。」

「就說是傅氏和合作的，將謝鵬和杜薇好好收拾一頓，其他的就算了。」傅容兮匆匆說完，人已經消失在辦公室里。

雲飛看著他的背影，有些不解。

這是發生什麼事了，急得跟老婆要生孩子似的。而且，什麼叫其他就算了……

醫院裡，聽到洛塵說的話，季煙瞠目結舌。

「真的？」

「四周了，和那時候一模一樣。」洛塵頓了頓，嘴角帶著苦澀的笑，「還好這一次，我第一時間告訴你了。所以，麻煩你不要做了。昨晚喝了不少酒吧？」

那一次，他要是及時告訴她們。估計能避免那場意外，到現在他都後悔不迭。

季煙心虛的低下頭，「昨天不知道，下次我會注意的。」

洛塵眼神閃爍，小聲說道：「沒經過你的允許，已經告訴容兮了。他正在趕來的路上，你休息一會兒再和他一起回去吧。」

季煙抬頭看了他一眼，隨後笑道，「沒事，我既然來找你，就沒指望能瞞住他。」

聽說她懷孕的消息，傅容兮馬不停蹄的往醫院趕來了，小心翼翼的扶著她回到了家。

傅容兮緊張道，「眼睛感覺怎麼樣？要是看不見一定和我說。」

深怕她一個隱瞞，磕到碰到。

看他謹慎的樣子，季煙忍不住道，「你說要是淤血一直不散，或者散了我眼睛也看不見，我該怎麼辦？」

傅容兮吻了吻她的眉心，響在耳邊的聲音格外悅耳，「現在醫術這麼發達，會有辦法的。實在不行，我就是你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