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艮犬舉月燈
天色漸漸亮起,灰濛濛的天色一掃而空,金燦燦的朝暉,漸漸染紅了東方的天際,雲霞侵染成一片緋紅。
鳳傾心從門口走進屋內,披散的青絲叫日頭碎金的光芒都遜色,她抬掌拍了拍司映的肩頭,唇邊盪起一抹笑,轉頭向忘塵走去。
司映看著她曼妙的背影,感覺肩上的溫度,心底蔓上一絲甜蜜欣喜,又對這種陌生的感覺感到詫異,想了想大概是見她無事太高興了。
鳳傾心走到忘塵身旁,伸出細長的手指輕輕拭起窗台上的粘膩,輕輕勾了勾唇角。
忘塵看著她,合掌施了個佛禮,低眉垂目道:「阿彌陀佛,施主現下平安無事,小僧也算放下心了。」
鳳傾心沒有看他,眸子悄無聲息的劃過一絲悲戚,轉瞬又瀲灧在眸光里,她淡淡開口道:「多謝大師關心。」
司映走上前,似乎又來了十足的勁頭,道:「傾心你方才說什麼,為什麼杏家的人都有嫌疑?」
鳳傾心轉頭看他,卻沒有回答她的話,而是向司映伸出細長的手指,向他問道:「知道這是什麼么?」
司映看著芊芊玉手透著粉白,好像一下子就可以擠出水來,想落雪一般,司映咽了咽口水道:「手,手指。」
傾心瞥了他一眼,頗無奈道:「我是說手指上粘膩的東西?」
司映摸了摸傾心的手指,又向觸電般收了回去,臉色微紅道:「不知。」
傾心轉頭看向杏白,她淡問道:「杏老伯,你可知,這是什麼?」
杏臣臉上劃過一絲緊張,不過須臾便消失不見,他抬起頭對鳳傾心笑了笑,道:「這間儲物房許久未打掃,灰塵膩脂的太多了。」
鳳傾心輕笑道:「杏老伯說的不錯,可這種油脂在前日望月閣案發現場也曾出現過,大家不覺得奇怪么?」
忘塵眉睫低垂,略略沉思道:「如此說來,今日殺死旺達,又裝神弄鬼的兇手就是前日殺死柳腰兒的兇手?」
鳳傾心並未答話,而是伸出纖長的手指,道:「這種油脂並不是普通的油脂,而是一種燈油,我想杏老伯是制燈匠人,對於燈油來說並不陌生吧?」
杏白聞言雙眉微抖,卻是沒有言語。
鳳傾心不理會他的沉默,繼續道:「這種燈油來歷不凡,是由深海鮫人的屍身煉化的,非常珍貴,若是點燃后可常年不滅,而且,這種燈油有一個特點。」
鳳傾心頓了頓,眼波從眾人身上一一掃過,忘塵低眉垂目,一副悲憫模樣,杏白兩道白眉抖了幾抖,卻是不動聲色,穆落逸臉色蒼白,正挑眉看著她,唇角仍是淡淡的笑意。
鳳傾心將幾人神色盡收眼底,勾了勾唇角,繼續道:「這種燈油燃起后是血紅色的,而且奇臭無比,一般只有皇室古墓里才能燃此燈油……即便此燈油不同尋常,可這世上仍有一盞燈,能夠燃的了此燈油!」
「什麼燈這麼神秘?」司映想起窗上浮起血月時鳳傾心和忘塵雙眼都詭異的變的血紅,不禁有些恐懼,而且,那時他並沒有聞到異味。
鳳傾心眸光落在杏白的身上,嘴唇微微勾起,道:「怎麼,現下杏老伯你還是不肯說么?」
杏白一聞言雙肩似乎瞬間就塌了下去,沉沉的溢出一聲嘆息,一下子跌坐在地上道:「我就知道,這個秘密我是守不住了!」
杏白抬起頭,鳳傾心看到他眼中噙著淚水,突然,他雙膝跪在地上,仰天大哭道:「阿臣,若你知道這盞燈會帶來這些個災禍,當初你就不該將它帶到這個世上!」
身後的穆落逸瞧著他,唇角的笑意越發深了幾許,卻被鳳傾心看在眼裡。
杏白頓了頓,哭聲漸止,抬起乾枯的手抹了把眼淚嘆息道:「艮犬舉月燈,一直都是杏家的秘密,這盞燈是個凶燈,每次燃起此燈都要以血為引,不過這個燈里還有一個天大的秘密……,阿臣就是因為這個秘密而死!」
鳳傾心鳳眼微眯,仔細觀察這裡的每個人,見他們都是一臉凝重,就連忘塵都不能例外,屏息傾聽,她心中冷哼,果然都是各懷心思,忘塵你難道也是為了這盞燈而來么?
杏白緩緩站起身,似乎一下子老了十歲,連聲音都虛弱幾分道:「三十年前,江湖出現一個神秘的山莊,叫做逸雲山莊。
當年,逸雲山莊漸漸的在江湖上壯大,富可敵國,逸雲莊主逸輕塵是個賢德之人亦是個有野心的人,隨著他的勢力不斷的擴大,他開始不甘心屈服於朝廷之下,這造反之心便與日俱增,不料此事不知被誰捅到了皇帝那,皇帝知曉后大發雷霆,派精兵秘密圍剿,逸雲庄被打的措手不及,最後不敵皇帝精銳部隊節節敗退!
逸輕塵自知難逃一死,便暗地裡將庄中財寶盡數轉移,藏在了一個秘密地方,而將財寶的地址線索放在一盞燈里。
這盞燈……就是阿臣親手打造的,而這個秘密隨著逸輕塵的死和山莊的沒落便只有阿臣一人知曉。
當時阿臣以為此事到此便是終結,可哪知這只是一個開端啊!
阿臣是個沒有野心的人,這個秘密一直被他隱藏下來,三十年來,日子過得還算平靜,誰知,幾年前這個秘密不知被誰泄露出去,不少人為了這個秘密來奪這盞凶燈,阿臣也是為了這個而死,落下了不得善終的下場!」
穆落逸聞言雙眸黯淡,有些悲傷之色,忽而他抬起頭,看著杏白眼中深色暗攏,沉了聲揣測道:「如此說來這盞燈現在在你的手中,那麼方才那輪血月就是燃燈亮起的光,這些人難道都是你殺的?」
杏白聞言眼中噙著怒意,忽而他斂了神色,微微嘆息道:「這一切和我無關,和這盞燈也無關,這盞燈的確在我手中,在阿臣死後就被我藏了起來。」
「藏在哪兒了?」穆落逸追問道。
「它,它現在就在……」
杏白話正說到關鍵時刻,儲物房內眾人正屏息聽著,突然,只見他臉色突然漲紅,青筋脹起,眼球突出,噗的一口鮮血從口中噴出,卻是直直的躺了下去。
傾心大驚,急忙走過去摸了摸他的脈搏,發現此時杏白已然沒了聲息,她檢查杏白的屍身,見他身上血管漲起,眼球充血,竟是突發心猝而死。
「他死了。」鳳傾心垂眸有些嘆息。
「不會的,他怎麼可能這麼輕易的就死了。」穆落逸看著杏白的屍身,眸子盪著一絲震驚,不過轉瞬便不見。
「他的確已經死了。」傾心站起身,挑眉看著穆落逸,凝聲道:「看來這盞艮犬舉月燈果真是盞凶燈。」
司映看著杏白的屍身略略顫了顫,兩步走到傾心身旁,道:「傾心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昨晚你去了哪裡?你方才進門前說的那句杏家人人都有嫌疑究竟是什麼意思?」
傾心回眸看著司映,淡淡一笑並沒有正面回答他的話,而是沉聲道:「昨夜,我被那鬼魅扯入井底了?」
「什麼,你說,你見到那水鬼了?他都和你說什麼了?」
司映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問道。
「他並沒有和我說什麼,確切的說我並沒有見到他,昨夜當我睜開眼時,我便到了春來客棧後院的井旁,手裡還有一張紙條,我想該是井中那人留下的。」
鳳傾心從懷裡拿出一張紙條,遞給司映,他接過紙條打開一看,只見上面歪歪扭扭的寫了五個字「艮犬舉月燈」,而且上面還有點點血跡。
「他給你這個紙條是何意?而且為什麼要將你放在春來客棧井旁?」司映有些不解。
「他該是想告訴我這盞燈的秘密,不過我想他可能被人追殺來不及告訴我,倉促之下便給我留下這張紙條。」鳳傾心收回紙條,勾了勾唇角。
「如此說來,這井底的人也是個受害者,他肯定知道什麼,追殺他的人定是怕他把秘密抖落出來,現下只要找到他一切問題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忘塵突然出聲,字字句句說在刀坎上。
「大師所說不錯。不過,我想他應該藏的很隱蔽,不會那麼輕易找到,因為兇手也在暗處窺視著這一切。」鳳傾心淡道。
即便傾心說的雲淡風輕,可司映仍是感覺後背一涼,好像身後有一雙眼睛正盯著他看,瑟瑟道:
「究竟誰是兇手?」
鳳傾心搖了搖頭,抿唇不語,屋內眾人陷入沉思。
穆落逸微咳了一聲,臉色又蒼白幾分,緩緩走到杏白屍身旁,挑眉看著他,輕嘆道:「好歹我們也是一場翁婿,如今他死了,他的屍身就交給我罷。」
說罷,他俯身伸出手去抓起他的屍身,不料卻被鳳傾心一掌攔住,她手腕一轉順勢勾住他的手腕,挑眉道:「柳腰兒後背上的牡丹花是你刺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