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新仇舊恨
熱鬧非凡的百劍山莊到處都是華衣美服的武林人士,即使是最不入流的山賊盜匪也穿上了新衣,站在他們中間,一身黑衣的青青顯得格外突兀。青山從中午起就沒了蹤影,青青茫然看著來往的人,眼中的決意聚在了一起。她轉過身,看到站在身後的世琮,微微一笑。兩人並肩回到房間,世琮命人拿來一套墨綠色的紗衣。
「我特地命人做的,以前看到你在倚紅樓常穿綠色,不知你喜不喜歡?」
「以前穿綠色是因為分到我的布料只有綠色了,」她假裝無奈地說著,看到他臉上不窘,不由淡笑,「不過我的確最喜歡綠色。」
「丫頭最近會捉弄人了。」他調侃道,捏著她粉嫩的臉。
她嗔怪地瞪了他一臉,擋開他的手,「論捉弄人,哪個比得上你。」
「原來成某在青青心裡如此不俗。」
「又在說不俗,我還不生不熟呢。事情查得怎麼樣了,宴會就要開始了。」
「就算你不相信我,也要相信我的銀子。」
他在她耳邊低語幾句,她面露驚訝,微微點了點頭,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世琮見她聽得入神,靠近她耳邊輕吻她的耳垂。她一驚急忙跳開,看到他不解地看著她,不由尷尬地笑笑,暗罵自己太敏感了。世琮忍著她,她再怎麼變也改不了傻獃獃的樣子。
「這件事我不方便出面。開始的事情由你和青山去做,我會暗中派人保護你的。」他低聲說。
「嗯。」她應了一聲,表情有些寂寥。
「青山呢,怎麼一直沒有看到他。」
「他有關鍵人物去秘密詳談了。他不在,我也能把事情辦成的。」她輕描淡寫地說著,不讓心裡的苦澀溢出臉上。
世琮深深看了她一眼,柔聲說:「萬事小心。」
「我會的。」她微低著頭,不去看他滿懷情意的雙眼。
宴會馬上就要開始了,莊裡的人都在前廳忙碌,青青按世琮給她的地形圖到了一座假山。她察看四周,確定沒有人跟著,上前在假山上摸索了一陣,旋轉一塊突起。假山移到一邊,露出黑漆漆的洞口,青青走了進近,假山在她身後關上了,她等目光適應了漆黑的環境沿著高低不平的石路向前走去。大約走了一刻鐘,前面閃著火光,她快步向前,看到靠著石壁放在一個巨籠,裡面或坐或卧關著四個人。
「叔叔?」她猶疑地叫著,走到籠子前面。
他們抬起頭看向她,驚喜交集,「青青,真的是你嗎?」
「嗯。」她點點頭,感慨地看著他們,「你們先等等,我現在就救你們出來。」
「沒用的,鎖上澆了鐵汁,一般兵器根本弄不開這失籠。」
青青皺起眉,拿起鎖一看,鎖眼裡果然被填滿了。她心急地看著,難道真的不能救他們出去嗎?
「青青,這些年你過得可好,我聽你的聲音,你的功力高了很多。」北夏緩緩說道。
「你們過得好嗎,可有生病,吃得飽嗎?」
「每日只吃幾個饅頭,」南缺指指牆上的洞,「還好餓慣了,身體也好。丑丫,你該成親了吧。」
青青咬了咬唇,現在根本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她正著急,忽然想起臨行前世琮給她的短劍,他當時誇得上天有地上無的,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她抽出劍,重重地朝鎖砍去,虎口震得一陣發麻,正想抱怨這把劍不頂用,鎖掉落在地上,她愣了一下,又驚又喜。南缺盯著她手上的劍,玩味地看著她。
「這劍是誰送的。」
「世琮,成世琮。」她微笑著說著,打開鐵門,「叔叔,快出來吧。」
「好。」他們相視一笑,互相扶著走出鐵籠。
青青扶著他們,感覺回到小時候,就連他們的氣味也像以前那麼臭。她微笑著跟他們說了現在的情況,他們微皺起眉,似有些擔心。
「成功的機會大嗎?」
「聽世琮的語氣是萬無一失的。」她思索著回答。他是個商人,不會打無準備的仗,如果他覺得可行,應該是不會有問題的。
他們臉上的笑更加曖昧,東隆忽然皺起眉,「不是有個叫煜平的嗎?」
他們瞪了他一眼,人家一個王爺怎麼會真的對青青好。青青咬了一下唇,淡淡地說:「他死了。」
她沒有想過有一天能如此平靜地說出他的死迅,眼淚不會再流,連心口的疼也變淡了,唯一不變的是對他的感情,她更加希望他能在她身邊。他們不再說話,有很多事情他們都錯過了。青青扶著他們一路向前廳走去,莊裡的人不知道他們,開始不知要不要阻攔,直到他們快走進酒宴,他們才出手。廳里很安靜,秦蒼海正在宣布女兒的婚事,她未來的夫婿是塞外少俠沈少良。青青不知道沈少良是誰,她只知道站在舞衣旁邊的人分明就是青山,不對,是絕殺才對。她從心酸到無奈,最後,只剩徹底的無語。
「什麼人膽敢到此鬧事?」
酒宴有人坐不住為秦蒼海說話,青青漠然看了諂媚之徒一眼,鎮定地掃了一眼四周。
「乞幫孫家傳人孫青青,特來為九年前全家滅門一事,向盟主討個公道。」
她清亮的聲音如同平地驚雷在人群中炸開了,人們交頭接耳地說著,帶著幾分看好戲的意思。
「哪裡來的野丫頭,膽敢跟家師過不去。」大弟子觀傑站起來大聲喝斥。
青青正要回答,台上忽然傳人熟悉的聲音,「是真是假,且聽她說說看,世人心裡皆有公道。」
青青朝說話那人看去,微一皺眉,避開他的目光。她忘記了煜安來為秦觀海賀壽,再相見,她仍是不想面對。他似乎很驚訝,眼中帶著失而復得的喜悅。她回報不了他的情,也分不清到底是怨他、恨他還是喜歡他。青山和她對看一眼,她的平靜令他不安,他不知道她這是相信他還是對他徹底的絕望。煜安的一出聲,眾人不好再說什麼,青青和四位叔叔走到前面,冷眼看著秦蒼海。
「這位姑娘,你這麼說可有什麼證據。」秦蒼海摸著鬍子笑眯眯地問。
「我們當年親眼所見,還需要別的什麼證據。」東隆氣沖沖地說。
「兄長此言差矣。若是隨便來什麼都說老夫殺了他一家,老夫豈不是要背太多罪名。」
話音剛落,周圍的人開始起鬨。青青咬了咬唇,她聽說四位叔叔說當時她父親有像物件可以證明他的醜事,可惜一把大火,東西被毀了。叔叔被抓后,一直說東西在青青身上,秦蒼海這才沒有殺他們,想留他們為耳,如果有個萬一,手上也有籌碼。
「證據我們沒有,有的只是一個故事,讓眼前這位道貌岸然的武林盟主對丐幫痛下殺手的故事,各位可想聽嗎?」青青不急不徐的聲音傳到眾人耳中,勾起他們的好奇。
秦蒼海臉色一變,「丫頭,休要胡說,老夫的名聲豈容你敗壞。」
「若不想壞了名聲,就不要做壞了名聲的事。如果盟主沒有做過,根本不用怕我說出什麼荒唐事來。」青青淡笑著說。
秦蒼海皺起眉,想要發作,卻聽煜安說:「本王最喜歡聽故事,你有什麼要講的,快快道來,是非曲直自有公論。」
他是當今王爺,秦蒼海不好得罪,只好忍了下來。青青微微一笑,也不看向煜安,徐徐說起當年的往事。
「話說當年有位年輕的少俠,不到二十就名聲在外,取妻生子,前途一片光明。這位少俠有個姐姐,長得花容月貌,連天上的仙子見了也不禁自慚形穢。一日,他的姐姐在姐夫的陪同下歸寧,姐姐懷了身孕,一路走得極緩,到了一個僻靜處,忽然出現一個黑衣男子將她的夫君殺害。她不幸被辱,囚於密室,想要尋死,無奈身上有孕,若能為夫家留下一點血脈也算死無遺憾。可是她不知道,她腹中的骨肉早就被賊人的葯打掉了,賊人日夜跟她歡好,沒過多久,她又懷上身孕,她不疑有它,以為懷得是之前的孩子,直到孩子出世,才覺得事情古怪。後來,她趁著賊人貪圖浮樂,問出事實真相。她想將孩子丟棄,心裡又覺得不忍,為難之下讓她尋得一機會離走。
她離開囚她的暗室,才發現暗室建在娘家山莊之中,而一年多霸佔她的賊人,竟然是她俠名在外的弟弟。那位少俠從小就對姐姐心存邪念,成家立室后,邪念並未消失,終使他作出此等禽獸不如之事。女子羞怒難當,匆匆逃離,少俠恐事情敗露令人追殺。就是女子要命喪當下時,我父路過將她救出,為她安排安全的去處。父親憤懣少俠獸情,上門為女子討個公道,除非少俠自斷一臂退出江湖,不然要將此事宣揚。少俠當面答應,當夜卻帶人滅我一門。此仇此恨,沒齒不忘。」
她是歲國第一說書人,把這個故事演繹得悲愴萬分,沒有親身經歷只有腦中的片斷已經足夠她發揮的了,另外就照平時看過的故事套,大概就那麼一回事。她悲憤地盯著秦蒼海,餘光看向眾人的反應,當看到煜安的手上發白的關節,不禁感慨了一陣,她真的很適合做說書這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