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8章

「哦，」凱撒突然間高高地躍起，全然不去躲避迎面刺來的刀鋒。銳利而冰冷的刀刃輕易劃開他的鎧甲和肌肉，從背後刺出。這個在戰場上生生死死了無數次的老兵用直覺欺騙了死神，也欺騙了他面前的那個魔鬼。傘兵刀沒有傷到他的內臟，刀刃被強化過的肋骨鎖住，一時無法收回，而他的手中還有一柄同樣能殺人的軍刀。「那來呀！來呀！繼續我們那場在碧海明珠就應該了結的決鬥。」他揮出了刀，擲出了自己最後的籌碼。他看到自己對面的那個妖魔略微皺眉，舉手格擋，可是已經太晚了，熱能軍刀能夠輕易展開她的骨骼和血肉，哪怕作為一個曾經的遊魂，她也曾經接受過骨骼強化手術。

「殺——」男人忍痛咆哮了出來，可是熟悉的感覺卻沒有從手上傳來。他的攻勢被擋住了，穩穩地擋住，那柄軍刀的刀刃上泛著紅熱的光芒，卻被一隻手握住，雖然那之上的皮肉已經被考得焦黑，雖然那之下還泛著鐵灰色的金屬光澤……

「吶，真是遺憾啊『凱撒』，看來你們的頭兒忘記告訴你，昔日的妖魔」在男人開始漸漸迷離的目光中，埃洛迪輕輕地攬住那個男人巨大的軀體，像情人一樣溫柔地湊到他的耳畔，對他說「——是如何，成為妖魔的。」

「真是奇怪啊，在屬於蓋倫特的群星之間，望著兩支加達里人艦隊交火的感覺……」

當加達里獨立戰爭時代蓋倫特海軍最後的名將如此感嘆的時候，加達裏海軍皮爾米特方面軍雄渾的艦列已經無所顧忌地完全展開，向一隻巨大的蟲繭，把那些警備艦隊的艦隻包裹其中。那五艘史前巨獸般的「鳳凰」級無畏艦也加入了這場悲哀的絞殺中來，這種一百二十萬噸級的巨艦原本是被設計出來同他們十八年來的死敵進行艦隊決戰的，然而當他們終於踏上戰場，橫陳在鐵色的星河中時，被他們鎖定的卻是自己的同胞兄弟。

一枚又一枚的堡壘魚雷被投擲出去，這些有史以來最龐大的制導武器笨拙、緩慢但卻無可抗拒，就像是命運之神的腳步。它們每一枚都有一艘護衛艦的大小，它們每一次命中目標的時候，沉悶的能量暴風都會如同鮮花般在冰冷的真空中綻放，劇烈的衝擊，讓即便巡弋在幾十公里之外的聯邦艦隊也能感受到那種攝人心魄的力量。伊恩-奧斯塔戰役結束之後七年的積累，加達裏海軍已經再一次獲得了足以挑戰蓋倫特聯邦的力量。

整個艦橋都沉默了下來，讓.海納所部一百七十餘艘大小星艦，上千門艦炮指向不遠處那激戰的漩渦，可是那隻星海中殺出了赫赫聲威的銀狐沒有下令開火，他們也只能緘默著注視著加達裏海軍在他們面前肆意地施展暴力。

「將軍，包圍圈中的加達里超級集團警備艦隊已經所剩無幾，但是加達裏海軍巴克.貝爾所部並沒有急於將其殲滅。我們是不是應該發動攻擊……」一名作戰參謀走上前來，有些謹慎地詢問道。

「年輕人總是太缺乏耐心了啊，」已是滿頭銀髮的上將淡淡地笑了笑，他已經不再是十八年前那隻桀驁不馴的狐狸，十八年的時光逝水，他身上那傾世名將的氣度和威嚴已經無人再能挑戰。「巴克.貝爾那隻小熊也是從戰爭爆發之初一路走過來的，你以為他真的會天真到沒有防備么？皮爾米特方面軍本來就是加達裏海軍精銳中的精銳，他只需要一小部分力量就足以淹沒那支小小的叛軍，剩下的那些，即便還不足以達成突破，也足以同我們打一場慘烈的消耗戰，別忘了這裡是伊恩-奧斯塔，七年之前曾經埋葬了整整一代軍人的鋼鐵墳墓。」

「那將軍，難道我們就在這裡看著？」

「想要嘲笑老傢伙的勇氣么？可有些時候，勇氣並不能夠擊潰鋼鐵。」他說著說著聲音黯然了下去，像是回憶起一些已經變得遙遠的東西……遠方那支鐵灰色的艦群忽然間爆發出一陣明麗的光芒，那是加達裏海軍的巡洋艦支隊抵近了失去抵抗能力的超級集團艦隊，向他們發動最後的導彈攻擊。橘色的光點在深冷的星空中劃出一道道凄美的尾焰，中小型艦艇早已在先前的混亂中損失殆盡，這些閃光的精靈蜂擁著撞向包圍圈中最後幾艘巨艦。翼護在「利維坦」號周圍的幾艘「火烈鳥」級戰列艦首當其衝，這種在防禦上本就存在設計缺陷的戰艦甚至連維持戰線的機會都沒有，在那些冰雹般的彈雨打擊下，紛紛化作一連串燃燒的殘骸。至於被圍在核心的那艘「奇美拉」級，它一度強大的護盾系統已經完全失效，只能依靠著並不算厚重的裝甲來抵抗這可怕的攻擊。

「就像是十八年前的首星上空啊……」望著那艘瀕臨解體的巨艦，他沉默了一分鐘，忽然間開口，喃喃自語地說道。

「就像是……十八年前的首星上空啊……」同一時刻，異株湖集團高級安全總監艾斯.奧緹赫雅坐在「利維坦」號已是一片狼藉的艦橋上，望著那恍若流火的壯美星河也忍不住發出同樣的喟嘆。最後的努力業已被擊潰……集團的總裁們錯了、那個朱庇特帝國的特使也錯了、就連她自己甚至都沒有想到，巴克.貝爾，那名同樣從加達里首星的戰火中走出的海軍中將會一改平日里的優柔寡斷，用雷霆般的手段來阻止戰爭的爆發。

兩支輕型航母戰鬥群被皮爾米特方面軍的重兵集團橫掃，當那些像是從太古洪荒中走出的巨獸踏上戰場的時候，她就已經明白巴克.貝爾所下的決心究竟有多大——他將阻止這場陰謀，哪怕他要冒著挑起另一場戰爭的危險。

「竟然連無畏艦中隊都出動了，不怕蓋倫特聯邦誤會是一場入侵么？小熊……」她輕笑著猶豫了片刻，終於還是接通了同巴克.貝爾的通訊。那份請求已經在通訊終端上等待了很久，久到足夠讓火焰與鮮血吞沒她的艦隊……

「艾斯.奧緹赫雅……」屏幕中年輕的中將面色慘白，他看著通訊另一端熟悉的面孔，一時間竟然不知道究竟該說些什麼。時光流逝，他們已經不再是當年那些在加達里首星上為了祖國和理想奮戰的年輕人，甚至也不再是那一批能夠在伊恩-奧斯塔燃盡自己的一切的軍人了。太多的糾葛、太多的無奈、太多的身不由己橫隔在他們之間，讓他根本無從選擇，只能任自己冷硬的靈魂，划傷心中那一絲柔軟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