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死一千次
和同學告別，楚歌朝公交站走去。
他是本地人，家和學校卻分處靈山市的東西兩端，要倒兩趟公交車，花一兩個小時。
手機里五萬塊入賬，他也想過要不要奢侈一把，打個車。
不過眼看公交車正在進站，楚歌深吸一口氣，還是按住背包，快跑幾步，趕在關門前一秒躥上了車。
看著窗外高聳入雲的靈山，楚歌心情大爽，恰似靈山上十幾條飛流直下的瀑布，澆在他身上，痛痛快快衝了個涼。
城市中央，十分突兀出現一座海拔上千米的高山，山頂還覆蓋著白雪皚皚，有流雲飛瀑，彩虹環繞，昔日不可思議的畫面，今天卻司空見慣。
過去百年的天災人禍，徹底改變了地球的面貌，很多城市都支離破碎，化作廢墟，新的城市又在廢墟中重生，更加興旺發達。
別說城市中央出現一座大雪山或者活火山，楚歌聽說有些地方磁場紊亂，植物瘋狂生長，圍繞著昔日的高樓大廈長成數百米的巨樹，人們又在巨樹間搭建空中走廊，形成立體都市，不可思議，蔚為壯觀。
這樣惡劣的環境，或崎嶇或壯美或驚險的地形，也給了各種鋼鐵巨獸——超巨型工程機械，以及駕馭巨獸的「鋼鐵騎士」用武之地。
「戰天鬥地，改造自然，重建地球」！
如此激動人心的口號，正是這個時代的主旋律，「災厄紀元」已經過去，人類頑強堅持下來，浴火重生了，眼下，是光芒萬丈的「涅槃紀元」！
出生在這樣偉大的時代，楚歌從小就有夢想，成為一名「鋼鐵騎士」，駕馭那些數百噸甚至更重的龐然大物，在隆隆的引擎轟鳴和猛烈的機械震動中，打通上萬米的高山，填平數十萬里平方公里的大海，把一座座昔日繁華大城的廢墟，重新建設成可以容納數千萬人口的超級都市。
涅槃紀元，百廢待興，「鋼鐵騎士」也是一名大男孩可以找到最熱血，最陽剛，最精彩的職業。
依靠自己的雙手，重建文明，還有比這更值得驕傲的事情嗎？
更何況，還能賺好多錢呢！
所以，楚歌才考上了靈山市工程學院，學習各種工程機械的操作技巧。
不過，母校畢竟只是一所普普通通的兩年制「高職」，教學水平和設施都不怎麼樣，大部分學生，都是隨便考一個「C級執照」，能操作幾噸、幾十噸級的粉碎機、挖掘機、推土機、自動築路機，就心滿意足了。
楚歌可不滿足。
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兵，如果不曾駕馭數千噸甚至上萬噸重的超級巨獸，也根本稱不上是真正的「鋼鐵騎士」。
楚歌把自己的起點，放在了駕馭「百噸級」大型工程機械上。
那就必須考出「B級執照」。
只有依靠過硬的技術，才能彌補學歷上的缺憾，被全球五百強大公司看中，在各種超級工程的建設現場，得到更專業的培訓，一步步往上爬，直到最後——駕馭鋼鐵巨獸，征服高山大海！
但作為一名應屆的高職畢業生，想考B級執照並不容易。
關鍵不是理論，而是實操。
理論學得滾瓜爛熟，但根本沒上手過百噸級的特種工程機械，到了考場上兩眼一抹黑，照樣白搭。
學校里那幾台工程機械和模擬器，都是用了幾十年，老掉牙的設備，根本不足以應付「B級執照考試」。
誠如周南所言，想考B級，就必須去外面的高級培訓班「開小灶」，這就涉及到一個錢的問題。
所以，楚歌才在《地球無雙》中如此玩命。
沒錯，別人玩遊戲是為了消遣，楚歌從一開始就是為了賺錢。
《地球無雙》製作精良，數據詳實，沉浸感超過市面上同類型遊戲一大截，最近半年在各大城市乃至鄉鎮都開設了不少遊戲中心，配置最豪華的遊戲艙，收費卻比很多網吧都便宜，一下子風靡了全世界。
但這款遊戲有個最大的缺點，就是太過真實，痛覺反饋最低也只能調到30%，刀劍砍在身上依舊很痛，還會降低評價，扣除積分，影響升級。
只有把痛覺反饋調節到100%，才能得到正常的分數，而把痛覺反饋調節到150%，則能獲得多一半的額外獎勵。
在一到五級的「平民」階段，因為身體孱弱，無法注射基因藥劑，也穿不了強化外骨骼，瞄也瞄不準，跑也跑不快，動不動就被入侵地球的修仙者殺死，死得還痛苦萬分——這樣的遊戲體驗，令不少人都望而卻步。
偏偏這款遊戲製作太精美，感受太震撼，很多人都上了癮，放棄之後又不甘心，由此誕生了「代練」這個職業，就是將遊戲人物練到五級以上，好歹能注射基因藥劑，有資格穿戴強化外骨骼，再轉賣給別人。
班上沒人知道，楚歌就是一名《地球無雙》的代練。
他並不是遊戲迷，只是聽說代練很賺錢，才嘗試一下，一開始也不會任何遊戲技巧，只能用最簡單粗暴甚至愚蠢的方法——把「痛覺反饋指數」調到最高，也就是真實痛覺的150%，以此換取高額積分，來瘋狂升級。
反正，在一到五級的「平民」階段，無論被修仙者殺死幾次，都不掉積分、裝備和等級的。
楚歌大概被修仙者殺死了上千次，才慢慢摸索出這款遊戲的門道。
他經歷過各種各樣的死法——被飛劍插死，被法寶壓死，被玄光燒死，被氣浪震死，甚至被元嬰老怪瞪了一眼，就判定什麼「精神崩潰，嚴重腦出血」，活活嚇死。
總算，成為了一名高級玩家，即便面對元嬰老怪，都敢在死前和人家談笑風生。
在150%的痛覺反饋下，被法寶弄死，到底有多痛？
大概就是男人用屁股生孩子那麼痛吧。
楚歌當然知道痛，他是普通人，又不是沒有神經的殺戮機械，怎麼會不痛？他每次都痛得滿地打滾，眼淚鼻涕狂甩，在心裡發誓再也不玩這種缺德冒煙的變態遊戲了。
但是，當他把第一張六級「一星新兵」角色卡賣了五百塊之後，什麼都值了。
畢竟，在楚歌看來，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不是被元嬰老怪一劍插死。
而是沒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