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舊案

第三十八章:舊案

岑慕凝心中一凜,卻忽然就踏實了。

姿陽公主的刁難,恪純公主的謀算,以及此時此刻,太后的疑慮都是基於她們知道當年的真相。那麼,她破釜沉舟嫁給庄凘宸,不惜一切代價攀上皇族,就沒有錯!

「怎麼啞巴了?」太后虛著的眼睛里,鋒芒如針:「是狐狸必然要露出尾巴,無論你有多狡猾,也別想逃過哀家這雙閱人無數的眼睛。」

「妾身的確是想知道當年的真相。可這件事,父親千叮萬囑不許妾身提及半字。慕凝無才無德,卻不敢違拗父親的嚴令。若非太后提起,妾身只會將這樣的疑慮帶進棺材里。」岑慕凝緊鎖的眉頭,透著不堪的苦痛。

太后原本就因為恪純公主昏迷而不安,這時候又生出幾分焦慮。「不說是么,哀家有的是辦法叫你說。珺綉。」

「奴婢在。」身邊的珺綉端著一個不大的托盤,托盤上一個巴掌大的布包,上面插著密密麻麻的銀針,猶如刺蝟一樣。

「珺綉,哀家答應了瑞明王,不會讓他的內子少一根頭髮絲。」太后望了那些銀針一眼,不禁皺眉:「你知道該怎麼做了?」

「是。」珺綉眼底是淺淺的笑:「針不必扎在頭上,自然扯不斷發絲。只消每一針都扎在王妃的傷口裡,原本就血肉模糊的地方,誰能看見針扎的痕迹?」

聽著就讓人膽戰心驚,岑慕凝一雙水亮的眼睛流露出恐懼:「太后,臣女實在不知錯在何處……還望太后明示。」

她的話音還沒落,已經有兩個凶神惡煞的嬤嬤撲上來。

「既然是清修,又怎麼能穿如此華貴的服飾。還是讓你們替王妃更衣吧!」

岑慕凝被她們牢牢的制住,剝去了華貴的衣裳,掀開裡衣,白紗纏繞的傷處沁出一片血紅。

「回稟太后,看樣子瑞明王妃是真的傷的不輕。」珺綉語氣淡漠,毫不在意的樣子。

「哀家在宮裡這麼多年,什麼樣的女人沒見過。」眼底迸射的寒光,讓太后整個人看上去格外陰戾。「你是岑相調教出來的人,又有那樣的母親,心思又豈會淺。說吧,到底為什麼要在哀家眼皮底下掀起風浪?你到底想幹什麼?」

岑慕凝眼見著銀針刺進自己的傷處,疼的整個人卸去大半的力氣。「太后不過才……見過臣女兩回……便如此怨恨……」

因為疼痛,她氣喘的很急,一句話都說不連貫。即便這樣,她也沒有求饒更沒有喊出聲。「莫非……臣女母親的死,與……太後有關?」

「太后您瞧,奴婢就知道瑞明王妃入宮必然另有所圖。」珺綉眼底顯出了些許得意:「你們幾個多下幾針,別那麼憐香惜玉。把藏在王妃骨縫裡的秘密都給她用那針尖挑出來!」

「是。」兩個嬤嬤答應著,銀針就一下一下的往傷處刺。

岑慕凝疼的想死,卻攥著拳頭咬著牙,就是不肯求饒。

太后看她這個樣子,心裡生氣:「在哀家面前只有兩種人,一是俯首帖耳,懂得屈服的人。二是忠心耿耿,對哀家盡忠的人。你知道為什麼?」

「如臣女這般……不識時務……又鐵骨錚錚的……都死絕了。」陳慕凝咬著牙,抬起頭對上太后陰狠的目光,唇角飛揚:「臣女只是好奇……我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罷了……即便是,入了王府,又能怎麼威脅太后?您何苦……如此急不可耐的對臣女下手?會不會太過此地無銀?」

「你!」太后眸子里沁出了冷意:「好個牙尖嘴利的丫頭。珺綉,你看看,她這個樣子像不像她那個早就咽氣的娘?」

「像極了。」珺綉嗤鼻道:「都是茅坑裡的石頭,油鹽不進就算了,還又臭又硬!」

「那還等什麼!」太后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趕緊了結了,趁夜扔出宮去。」

「這……」珺綉難免有顧慮:「可是太后答應了瑞明王……」

「哀家是太后,這賤婦居然膽敢行刺。瑞明王的手再長,敢伸來哀家的鳳鸞殿?」

岑慕凝聽了這話,忽然放聲大笑。那笑聲尖銳而響亮,只嚇得捏著針的兩個嬤嬤停了動作。

「你笑什麼!」太后冷厲的喝道:「以為這樣就不用死嗎?」

「臣女臨死之前,能知曉母親的死與太後有關……也總不算徒勞。」岑慕凝的眸子里,血紅一片。那雙眼睛死死的盯著太后:「太后或許不相信這世上有鬼,可是您信心魔嗎?心魔,才是操縱一個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惡魔。而臣女,便會是太后心底最無法殲滅的心魔。」

「滿口胡唚!」珺綉惡狠狠道:「還愣著做什麼,堵上她的嘴,扎死算完!」

「是。」嬤嬤答應著,抓起什麼塞進了岑慕凝的嘴裡。

她仰著頭,用盡全身的力氣也要保持這個姿勢不動,死死瞪著太后那張扭曲的臉。

「皇上駕到——」

外頭是內侍監清亮的嗓音。

珺綉不由一震:「太后,皇上怎麼會這時候過來,那這裡……」

「給她穿上衣服。」太后蹙眉走到岑慕凝耳畔:「哀家之所以要處置你,乃是因為你的動機可疑。當著皇帝的面,若敢胡言亂語,別怪哀家容不得你!」

兩個嬤嬤動作利落的拔出了傷處的針,七手八腳的把衣裳給岑慕凝穿好。

只是鬆散的髮髻,以及滿頭的冷汗卻顧不得清理,庄凘宙已經推開門,閃身進來。

「給母后請安。」庄凘宙走進來,就聞到一股血腥的味道。眼尾瞥見伏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岑慕凝,瞬間就明白了。「母后不是憂心皇姐的身子么。怎麼這時候有精神頭理會旁的事情?」

「你怎麼這時候有空過來?」太后並不回答,反而是雲淡風輕的問了這麼一句。

「方才想起,昨日江南送了幾匹極好的蟬翼薄緞,最適合夏日做成衣裳。朕特意給母后選了兩匹,就趕著送來了。」庄凘宙眼尾瞟到那些銀針,心口一凜,這手段當真是陰毒。

話鋒一轉,庄凘宙不禁蹙眉:「朕有些好奇,瑞明王妃是怎麼開罪了母后,連銀針都用上了。」

「皇上不必過問。」

「是臣女不懂規矩,犯了忌諱,激怒太后。」

太后與岑慕凝幾乎同時開口,可聲音卻被她蓋過,猶如不聞。

庄凘宙微微擰眉,看著岑慕凝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恪純公主之所以病倒,並非是食物不潔,更不是中毒。」岑慕凝吃力直起了身子。一字一句說的格外真切:「而是因為……心魔所困。」

「瑞明王妃,別失了規矩。」珺綉不悅的提醒了一句。

「讓她說,朕要聽。」庄凘宙側目瞥了珺綉一眼。

「奴婢多嘴。」珺綉連忙皺眉退了一步。

皇帝身邊的人則上前,將岑慕凝扶了起來,並為她拭去了額頭上的冷汗。

「方才太后讓妾身去看過恪純公主。公主手裡好像攥著什麼東西,銀光閃閃的。得太后賞賜了銀針,就叫妾身想了起來。」岑慕凝倒吸了一口涼氣:「作為母親,最最心痛,便是失去孩子。尋常人家如此,宮中亦如此。臣女記得三年前,恪純公主生過一場重病。原本該下嫁的那位額駙一簇,卻在公主重病之後獲罪,險些滿門抄斬。幸虧皇上仁慈,網開一面,只是罷官流放,逐出皇城罷了。」

「住口!」太后凜眉,語聲微涼。「哀家不許你再胡言亂語。」

「是臣女胡言亂語,還是太后怕臣女說出真相?」岑慕凝迎上太后的目光,心想若今天不收拾了你這個作怪的老妖婆,對不起我撿回來的這半條命。

「朕有些疑惑……」庄凘宙沉眸看著她:「你所指的,莫非是半年前朕才平凡的韓氏?」

「正是。」岑慕凝絲毫無懼太后刀一般的目光,反而更加沉靜的說:「若是妾身沒有猜錯,公主手裡握著的那個雕有韓字的銀鎖,就是……」

珺綉衝上來,揚手朝岑慕凝劈下來。

庄凘宙反應極快,肩膀一錯,頂開了那隻手。力氣用度有些大,珺綉一屁股跌在地上。

「大膽,聖駕面前豈容你動手!」皇帝身邊的內侍監厲聲喝止:「冒犯天子,該當何罪。」

「太后,奴婢……」珺綉想要訴苦,卻只從太后眼底看見一道寒光,連忙伏跪在地上一動不動。

「臣女家教極嚴,雖甚少出門,卻也偶爾聽聞朝中大事。當年韓氏一族,就是因為冒犯太后而遭到彈劾,引發了這場禍亂。虧的是皇上英明,兩年之後,終於還是還了他們公道。可惜,太后卻無法償還公主,當年痛失的那條性命。時至今日,才會引發心魔,導致公主一病不起……」

「母后,她說的是真的嗎?」庄凘宙臉色沉冷的嚇人,一雙眸子一瞬不瞬的盯著太后的眼睛。

「胡言亂語。」太后自然是不肯承認的。「難不成皇上因為她的話就來質疑哀家?」

「我不是胡言亂語。」岑慕凝臉色清冷的嚇人:「我有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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