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四十五章:其人之道
?唐安蜀將御米和雷丸帶回都督府別院之後,剛進屋,雙方就拔槍而對。
唐安蜀走到中間道:「既然事情已經清楚,你們都是被算計的,為什麼還要這樣?還嫌死的人不夠多,是不是?」
鹽孫第一個放下槍:「我的目的只是要找到烏頭。」
御米道:「你和烏頭之間的事情,為什麼要牽連到我們!?」
雄黃看到御米,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兩個有著不尋常過去的人,今天卻在這種情況下相遇。
不過,因為得知了烏頭和胡深才是當年的主謀,過去的那些恩怨情仇,似乎顯得那麼可笑。
鹽孫道:「烏頭殺了我兒子,那是我親兒子!和你們不一樣!你們的家人都是假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可我兒子是真的!那真的是我兒子!」
雄黃意識到了什麼:「大哥,你的意思是說,就連我的妻兒?」
鹽孫冷笑道:「沒錯,就連你的妻兒都是雲上親手安排的,那根本不是你的妻子,她生下的也不是你的親生骨肉!」
雄黃吃驚坐下,御米也驚訝地看著他,既然如此,這麼多年他們兩人又是在糾結什麼呢?
雷丸此時冷不丁說了句:「那,那我以前在村子里養的那隻貓,也是假的?」
御米瞪了一眼雷丸,覺得這個腦子缺根筋的傢伙,總是不合時宜地說些蠢話。
裘移山覺得自己呆在這裡都是多餘的,偷偷問唐安蜀:「喂,唐先生,我什麼時候可以走呀?」
唐安蜀道:「看這個情形,只有烏頭找來,他們說清楚一切,解決恩怨之後再說。」
裘移山只得無奈坐下:「我到底是上輩子做了什麼孽呀?」
剛說完,雷丸湊過來,神情憂傷的說:「娘娘腔,我給你講講我那隻貓的故事吧?」
不是吧?一想到接下去的日子每天都要面對這個神經病,裘移山瀕臨崩潰。
唐安蜀離開前叮囑他們:「各位,這裡是甬城都督府,你們留在這裡會很安全,裘捕探的未婚妻沈青夢就住在對面,我的好友夜馨也住在這裡,我之所以這麼安排,就是因為我信任各位,也請各位不要辜負我的信任,既然知道了真相,就不要再自相殘殺了。」
鹽孫點頭道:「此次若不是唐先生,恐怕我們都已經死在混戰之中,這個恩情我鹽孫記得,一定會報答。」
唐安蜀只是抱拳,隨後離開。
唐安蜀離開別院,就看到安望海站在花園之中,已經換上了一身軍服。
唐安蜀上前道:「看樣子,你得償所願了。」
安望海道:「傅國棟比我想象中的聰明。」
唐安蜀沒說什麼,只是抬腳離開。
安望海叫住他:「雪娘現在在哪兒?你知道嗎?」
唐安蜀道:「張府,但很快就無家可歸了,因為張府今天被查封了,海警總局給他們一天的時間,明天張府全家就得全部離開,張輔之真的家破人亡,你滿意了?」
安望海卻是道:「不,還沒有,只是家婆,人還沒亡,我現在就要去見張輔之,你來嗎?」
唐安蜀搖頭:「不用了。」
安望海厲聲道:「你必須來!因為這是我向張輔之復仇的最後一步!你必須看著,因為千青也會看著!你如果還當我和千青是你的好兄弟,好朋友,你就必須親眼看著!」
唐安蜀皺眉看著安望海,實在不知道應該說什麼,但也知道,安望海既然說出這番話來,那麼他非去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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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警總局內,張培安坐在高德舊辦公室外等待著,他已經在這裡坐了足足好幾個小時了,高德舊一直找借口不見他。
周圍路過的海警也不像平日那麼熱情地向他打招呼,而是冷眼相對。
張培安希望再見父親一面,他所想的只是,父親也許還藏有什麼積蓄之類的,他拿著這個積蓄可以去日本深造,早點逃離這個地方。
等來等去,張培安還是沒等到高德舊見他,他知道,父親一旦失勢,再沒有人將他當做張公子了。
以前自己是那麼討厭別人稱呼自己為張公子,沒想到這個願望竟然實現了。
就在張培安失望地準備離開的時候,池田圭一卻出現在了他的面前,將前往日本的手續拿了出來。
張培安此時特別感動,剛要說什麼,池田圭一卻把那套手續收了回去。
張培安道:「這……」
池田圭一道:「張公子,原本你馬上就可以前往日本,可惜,現在因為你父親的原因,你走不了。」
張培安急道:「我父親是我父親,我是我,我又沒幹那些事?」
池田圭一搖頭道:「是呀,我知道,可是其他人不知道,況且你父親至今沒有認罪。」
張培安看著池田圭一手中的那套手續:「他不認罪我也沒辦法!我也沒有任何辦法呀!」
池田圭一道:「有一個辦法。」
張培安立即問:「什麼辦法?」
池田圭一看向高德舊的辦公室:「我與高司令商量過了,只要你讓你父親認罪,簽字畫押,就證明此事與你毫無關係,那麼你就可以去日本了。」
張培安聞言,卻是大喜:「真的?」
池田圭一笑道:「我怎麼會騙你呢?」
張培安立即道:「快讓我去見我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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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名海警打開牢門的時候,張輔之慢慢從地上爬起來,半眯著眼睛看著走進來的安望海和唐安蜀兩人。
張輔之還是端著往日的架勢:「哦,原來是葉特使。」
安望海高昂著頭:「我還有個名字,叫安望海,人稱通天王爺,我的摯友叫蔡千青,就是被你逼死的那個蔡千青!」
張輔之卻不驚訝,只是乾笑了一陣,隨後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會是這樣。」
唐安蜀站在一側皺眉看著,他什麼都不想說,他知道,如果蔡千青在天有靈,也不希望看到這一幕,但他沒想到,這僅僅只是拉開了殘忍的序幕。
安望海看著牢房:「別人告訴我,千青死的時候,也被關在這裡。」
張輔之沉默著,閉上眼睛一句話不說。
安望海又問:「你後悔害死我兄弟嗎?」
張輔之還是不說話。
安望海道:「你兒子和你小妾搞在一起,現在你張家徹底臭了,就算你知道不是那麼回事,但也無可奈何,因為沒人信你,就像當初你們放出消息說說千青是主謀一樣。」
張輔之冷笑了一聲。
安望海道:「從你害死我兄弟那一刻開始,你就註定是這個下場了。」
張輔之忽然睜眼:「安望海!我現在就告訴你,我不後悔!如果再來一次,我還是會弄死蔡千青!」
唐安蜀皺眉看著張輔之,沒想到到這個時候,他還敢說出這種話?
也許望海是對的,對付這種人,就應該用極致的辦法。
安望海卻不生氣,只是淡淡道:「那你怕不怕你張家絕後?」
張輔之一愣,瞪著安望海:「你想幹什麼?」
安望海道:「你就只有一個兒子,如果他死了,你們張家就絕後了,就等於是斷子絕孫了,你也不怕?」
張輔之立即道:「安望海!所有的事情都是我做的,和我兒子無關,你要我怎樣都行,只要你放過他。」
安望海看著張輔之,就那麼看著,帶著淺淺的笑容。
張輔之又道:「好,我後悔,我錯了,我不應該害蔡千青。」
安望海淡淡道:「磕頭。」
張輔之立即跪下磕頭,剛磕了幾個,安望海又道:「千青的家在東方,你就朝著窗口磕頭吧,一百個頭,邊磕頭還要邊認錯,要誠懇。」
張輔之遲疑了下,最終還是跪在高窗之下,開始磕頭,嘴裡不斷說著:「我錯了,我該死,我是個畜生……」
唐安蜀看著安望海臉上滿足的表情,心裡卻是害怕不已,他知道,安望海已經魔障了,他不僅僅是在為蔡千青復仇,而是在滿足自己復仇的心理,蔡千青的死勾起了他過去的回憶,所以,他把所有的憤怒都一次性發泄了出來。
照這樣下去,安望海會徹底入魔的。
張輔之磕到第八十個頭的時候,張培安在一名海警的帶領下,端著一個小桌子走來,桌上放著酒菜和一封認罪書。
張培安看到安望海卻很意外,原本想質問他和雪娘是怎麼回事,卻發現安望海穿著軍裝,只得作罷。
張培安見父親在那磕頭,不知發生何事:「爹?」
張輔之沒管張培安,磕足一百個頭之後這才氣喘吁吁起身。
張輔之看著張培安,又看著安望海,不知道安望海接下來又要做什麼。
安望海走出牢房,唐安蜀也跟隨他走出,站在牢門外看著張輔之父子。
張輔之問:「兒子,你沒事吧?他們沒把你怎樣吧?」
張培安道:「沒事,爹,我是來給您送飯的,您肯定餓了吧?」
張培安放下小桌子,那一刻,張輔之看到了認罪書。
張輔之用顫抖的手拿起認罪書,又看著張培安,隨後看向牢房外面無表情的安望海。
此時,張培安道:「爹,高司令說了,如果您不簽字認罪,我就會受到牽連,所以,爹您能不能……」
張輔之的手在顫抖,臉上帶著笑容,笑著笑著卻哭了。
安望海在重複當初蔡千青父親逼他認罪的那一幕,只不過這次安望海讓張培安這個兒子逼張輔之這個老子認罪。
不同的是,蔡千青被冤枉的,而張輔之的確有罪。
張輔之起身,走向牢門:「是不是我簽字認罪,你就可以放了我兒子?」
安望海只是點頭。
張輔之二話不說,回到桌前,提筆簽字,然後蓋上手印。
張培安拿過認罪書,卻是低聲又問:「爹,家裡還有沒有錢呀?我去日本需要錢?」
張輔之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他都沒想到自己竟然有這種兒子,就如同當初蔡千青沒想到會有那種父親一樣。
這就是安望海所說的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張輔之微微搖頭,張培安又給父親倒上一杯酒:「爹,您喝酒。」
張輔之端起酒杯,又看向安望海:「這是斷頭酒吧?」
安望海卻道:「不,這是為你兒子餞行的酒。」
「好,好,好……」張輔之連說三個好字,「餞行的酒,培安,你去了那邊一定要好好深造明白了嗎?」
張培安點頭:「爹,您放心吧,我不會給張家丟臉的。」
張輔之痛快的喝下那杯酒,但剛喝下,腹中疼痛無比,他掙扎著沖向牢門:「安望海!你,你……」
話沒說完,張輔之毒發身亡,直接滑落在地上。
不知為何的張培安懵了:「爹?爹你怎麼了?爹!你醒醒呀!爹!」
張培安抬眼看著安望海:「這是怎麼回事?」
此時,高德舊從旁邊走出來,冷冷地看著張培安。
安望海問:「高司令,你也看到了,張輔之死了,他怎麼死的?」
高德舊一字字道:「我親眼看到張輔之喝下他兒子張培安的酒後,中毒身亡。」
安望海看著張培安又問:「請問高司令,張培安為何要毒死他父親?」
高德舊回答:「據我們調查,兩樁兇殺案中,張培安也有參與,他怕被父親供出,所以痛下殺手弒父。」
張培安激動不已:「你們冤枉我!我沒有!酒菜都是你們準備的!你們冤枉我!你們這群狗日的!」
就在張培安準備衝出牢房的時候,兩名海警衝進來,一名壓住張培安,而另外一人則取下死去張輔之身上的手銬和腳鏈,直接給張培安戴上。
張培安此刻徹底慫了,哀求道:「葉特使,葉大人,饒了我吧,你讓我做什麼都可以,求求你了,我求求你了!你剛才不是答應我爹了嗎?只要他簽字認罪,你就放過我,你說話要算話呀!」
安望海搖頭道:「是呀,我答應了你爹呀,可是,現在不是我不放過你,是你殺了人,海警還依法辦事,更何況你殺了你爹,大不孝呀,我怎麼能幫這麼一個不孝子呢?」
張培安發瘋一樣要衝出去,被海警抓住一頓暴打。
安望海隔著牢門俯視著地上的張培安:「張公子,我這人說話算話,我說過要讓你們張家家破人亡就一定不會食言,剛才你父親那杯酒,的確是為你餞行的,祝你去陰間的路上一路順風。」
說完,安望海轉身離開,唐安蜀站在那看著張培安抓著牢門在那哭喊嚎叫著。
安望海的確做到了,他說過,張輔之當初怎麼害死蔡千青,他不僅要讓張輔之體驗蔡千青當初的絕望,也要加倍償還。
兩人走出海警總局的那一刻,安望海看著天空道:「千青,我為你報仇了,這是第一個仇人,還有三個,你放心,我安望海一定說到做到,決不食言!」
說完,安望海大步遠去,留下唐安蜀一人站在那看著他漸行漸遠。
那天,天氣晴朗,一絲風都沒有。
聽裘谷波說,蔡千青落獄的那天,甬城下過一場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