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五個影子
正所謂沒有金剛鑽，不攬瓷器活。
我看尹夭夭話說得胸有成竹，猜想她應該有不俗的本領。
或許，她能查明關於我的一切。
於是，我沒等老張招呼，就急不可耐地走了過去：「尹夭夭小姐！我到底怎麼了？」
尹夭夭眼皮都沒抬，她依舊不動聲色地喝茶。
小片刻后，她才不緊不慢地對我說道：「站著別動。」
聽尹夭夭這麼說，我當下仰起頭，挺直了腰桿，雙手緊緊貼在褲縫邊上，站了一個很標準的軍姿。
我這動作還引得劉警官嘖嘖稱奇：「難道吳志輝以前當過兵？這軍姿站得比我那時的教官都標準！」
我再次暗暗記下了劉警官的這句話，因為，這也可能是查清我身份的一個重要線索。
可能是我現在的神態太過一本正經，尹夭夭見了后都是「噗嗤」一笑：「你放輕鬆點，我又不會吃了你。」
尹夭夭伸出蔥白纖細的手指，提起八仙桌上的敕筆，蘸了些硃砂后朝我走了過來。
而我，此刻又已經被她那風情萬種的笑容給迷住了。
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尹夭夭已經拿著敕筆在我額頭上畫起了什麼東西。
很快，她便畫完了，緊跟著又將右手拍在我的天靈蓋上。
頃刻間，我腦袋一陣眩暈。
尹夭夭的手好像是一塊磁石，讓我全身的血液都開始倒流，沖向了我的天靈蓋。
就在我幾乎支撐不住大腦傳來的強烈不適感時，尹夭夭才把手給放開了。
此時，她的額頭也密布著晶瑩剔透的汗珠，雙眼怔怔地看了看地面，又看了看我。
她一直以來都波瀾不驚的臉上，終於露出了濃濃的訝異之色：「你……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怎麼了？」老張此刻也趕忙湊了上來，「尹小姐看出什麼問題了嗎？」
尹夭夭沒有回答，閉了會兒眼睛。
所有人都在緊張地看著她。
我也是眼巴巴地在心中祈禱著，祈禱著她說出「我不是兇手」的事實。
終於，她的眼睛彈開了，我的心也頃刻間提到了嗓子眼。
「我剛剛看過了，死者確實不是他弔死的……」
聽到她這麼說，我總算如釋重負地喘了口氣。
說著，尹夭夭就組織著語言，竟然把我從902中醒來一直到發現眼鏡男屍體這一過程中的所有事都原封不動地說了出來，而且沒有漏掉任何細節。
就連我去吃燒烤聽到的閑漢們的閑聊內容，以及後面收到的眼鏡男燒給我的冥幣的細節，她都準確無誤地說了出來。
我當時心情一陣激動，這個尹夭夭，好像能夠讀取我的記憶！
我連忙按住了她的肩頭：「尹小姐！那我在902房裡醒過來之前的事呢？你是不是也看到了！你快說啊！」
尹夭夭的臉上卻再次結霜了，她瞪了我一眼：「急什麼？把手挪開！」
我這才感覺到失態，訕訕地縮回手，退到了一邊。
可能是覺得我手臟，尹夭夭拍了拍自己的肩膀道：「你之前的事，我感應不到。不過，我能肯定，你沒有殺人。從你那段記憶來看，你沒有作案時間。」
說著，尹夭夭又再次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地板，秀眉微蹙著，若有所思。
可一直不說話的劉警官卻忍不住反駁了：「你說他沒殺人他就沒殺人了？證據呢？」
「哼……」尹夭夭冷哼一聲，臉上寒意更甚，「我的話就是證據！警官，你是不是級別太低了，不知道永安巷的人在全國公安系統中的分量？」
劉警官當下惱羞成怒，他立刻就跑過來拽住我：「鐵鏈上有他的指紋，那他就脫不了干係！你個小丫頭紅口白牙說他不是兇手，他就不是了？那我還說你跟他沆瀣一氣，串通起來蒙蔽警方呢！」
尹夭夭聽了這話也不惱：「警官，你不服氣請跟韓大隊說去。還有，我提醒你一下，就算你確定了他是兇手，你又想怎麼樣？槍斃他？」
「殺人償命！他是真兇的話當然該槍斃！」
「哦？」尹夭夭不動聲色地笑笑，又看了看老張，「張警官，可否借你配槍用用？」
雖然不知道尹夭夭想要幹什麼，但是老張卻相當尊崇尹夭夭，畢恭畢敬地把92式手槍交給了她。
尹夭夭接過槍，二話不說地打開保險，竟然將冰冷的槍口抵在了我的心臟處。
「你……你要幹嘛？」我瞪圓了眼睛，警惕地問道。
尹夭夭卻沖我展顏一笑：「當然是……槍斃你！」
話音一落，還未等我有所反應，尹夭夭當機立斷地摳動了扳機。
隨著「砰」的一聲炸雷般的槍響，9mm的子彈瞬間出膛，將我的心臟給貫穿了。
我心口傳來撕裂的疼痛，眼睜睜地看著鮮血從心口迸射出來。
然而，我並沒有倒下，意識竟然還無比的清楚。
我捂著自己的心口怔怔地出神。
我竟然……沒死！
我的心臟明明是被子彈打穿了啊！
為什麼我還活著？
還是說……又回到了原來的那個問題——我本來就是個死人？
尹夭夭對劉警官挑了挑眉毛，又把槍還給老張，這才說道：「警官，你看清楚了沒有？現在，你還想要槍斃他嗎？」
劉警官的臉色已經是慘白一片了。
剛剛發生的這一幕已經超越了我們所有人的認知。
「我……我……」劉警官面如死灰，雙唇都在微微抖動，「就算是這樣……我還是要帶他去警局審問！」
「小劉！」老張這時終於喝止了劉警官，「辦了這麼多年案，你還沒明白嗎？有些案子不是我們這樣的普通人可以插手的！我們走吧！」
說著，老張就把劉警官拉出了客廳。
劉警官這次卻老老實實地跟著老張走了。
我知道，他們倆應該都被嚇得不輕。
等兩人走後，我繼續迫不及待地問尹夭夭我的情況。
短短几十個小時內，在我身上發生的所有事情都超越了常識，超越了我對這個世界的認知。
尤其是尹夭夭剛剛那一槍，看似是打在我的心臟上，但實則是把我的世界觀給打碎了。
但尹夭夭卻垂著頭，再次看起了地面。
跟她見面后，她已經三次莫名看向地面了。
我心中疑竇叢生，也順著她的目光看了過去。
這一看，嚇得我差點把自己的舌頭都給咬了下來。
地上竟然有六個影子！
其中一個不用問，自然就是尹夭夭的，而另外五個，竟然是我的！
五個影子以我本人為中心，分別朝著五個不同的方向。
影子的外觀有高有矮，有胖有瘦，甚至還……有男有女。
是五個不同的人的影子！
「我……這是怎麼回事？」我抬起眼，滿臉驚愕地看著尹夭夭。
尹夭夭也沖我抬了抬眼皮：「我也想知道啊……我從來沒遇上過這種情況。不過，我可以肯定一點：現在的你並不是人類，而是一種頓足於六道的怪物。」
「頓足六道」指的是亡靈不入輪迴，永遠被困在肉體或者其他事物之內。
那種發生屍變的殭屍，就是一種所謂的「頓足六道的怪物」。
但尹夭夭說，我的情況跟殭屍又不太相似，反而有點像是殭屍和鬼魂的綜合體。
比如子彈殺不死我，這是殭屍的特徵。
但是我能收到他人燒給我的冥幣，這便又是鬼魂的特徵了。
我的心漸漸地涼了下去，照尹夭夭這種說法，那不管我是什麼，反正就肯定不是活人。
之前那可怕的猜想終於被證實——我已經死了。
想到這裡，我雙腿開始發軟，頹然地坐在了地上，全身的力氣好似都被抽乾淨了。
尹夭夭卻依舊在一旁冷冰冰地看著我，臉上甚至帶著譏諷的笑容：「你這就受不了了？大戲還沒開場呢！」
我猛地一抬頭，連忙問她，她這麼說，難不成後面還有更加恐怖的事情會發生在我身上？
尹夭夭依舊是不帶感情色彩地解答我的問題。
她說，因為我不是人類，所以現在需要帶著濃重怨氣的陰料作為食物，如若長期不進食，那我體內的魂魄就無法維持，到最後只能落得一個魂飛魄散的下場。
「你還記得你醒來后看到的那些玻璃瓶嗎？那些瓶子里裝的屍油、死胎以及死人的血液，就是你最好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