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陳曦活了
見鬼了。
這是我的第一反應。
愣了一下后,我條件反射的聳肩,背後的女人穩穩噹噹,還保持著原本的姿勢。
順手從工具箱里摸出短匕黑皮,向後一捅,捅了一個空。
換了一根紅繩,向後甩去,同樣打了一個空。
黑皮是用一截刀片做成的短匕,方口黑刃,帶著銹跡,太奶奶說那是鬼頭刀,前清時菜市口砍腦袋用的;紅繩用公雞血浸泡過,這兩樣東西,都是破邪的,怎麼會沒用?
我隱約猜到一個可能,轉身去找太奶奶。
打開門,就見張潔跪在院子正中,太奶奶背對著我坐著,正吸著煙袋鍋子,一股明滅不定的紅光在黑暗中閃爍。
吐出一口煙圈,太奶奶用煙桿敲了一下張潔:「你走吧,錢也拿著!」
張潔顫巍巍的站起,順手撿起裝錢的袋子,轉身向外走,我剛要喊停,注意到張潔走路的姿勢不對。
她的身體一顛一顛的,腳後跟翹起,全靠腳尖支撐。
鬼踮腳。
「太太,她?」我指了指張潔。
「小曦這丫頭可惜了,嫁入我們顧家,就是顧家的人,她的仇要報,我先幫她收點利息!」太奶奶又吐出一口煙圈,掃了一眼向外走的張潔。
我聽了一愣,瞧這意思,太奶奶知道陳曦眉心被釘了釘子。
「孫兒,過來!」
太奶奶磕了磕煙袋,對我招招手。
遲疑一下,我還是走過去,太奶奶突然揚起煙袋,照著我的左肩膀砸下,耳邊響起一陣叮叮咚咚的清脆聲響,然後便是皮肉燒焦的撕喇聲。
我疼的一哆嗦,太奶奶也跟著喘了一口粗氣,虛弱的靠在我身上,一種刺骨的冰冷從她身上傳來,刺激的我又是一顫,這個溫度,讓我想起在冰櫃里放了幾個月的凍肉。
太奶奶緩了一下,扶著我站起,說道:「你背上的女人奶奶暫時封住了,你不用問,也不用多想,一切有奶奶!」
「明個一早,你帶小曦回店,半個月後回來!」太奶奶沒給我提問的機會,補了一句,提著煙袋,踮著小腳往自己的房間走。
太奶奶的性格我清楚,她想告訴我,就算我不問,她也會說,她不想說,哪怕刀架在脖子上,也不會說的。
不過好歹有了一個日期,半個月就能見分曉,其實我心裡多少有些底,背上的女人,搞不好就是那個困擾了我們顧家多年的詛咒。
太奶奶生了八個兒子,我們這一支是最特殊的。
吃陰家飯,分很多種。
就我知道的,我們顧家有人干過二皮匠,當過陰童,守過墓,玩過蠱,還有牽魂的。
大爺爺是二皮匠,就是俗稱的縫屍匠,乾的是縫補屍體的活計,有傳言說,縫屍匠可以用手裡的針線,縫補殘缺的靈魂。
據村裡人說,大爺爺為了續命,把自己縫進了一具屍體中。
我問過太奶奶,太奶奶讓我別理會村裡那幫碎嘴子。
二爺爺死的最早,太奶奶說他是陰童轉世,通俗點講就是沒有成年而死的孩子轉世。
因為這個身份,太奶奶讓二爺爺給人當替身背債,二爺爺到底是死於詛咒,還是死於身上背的債,不得而知。
四爺爺五爺爺是守墓的,具體守的哪座墓園,不得而知,據說死的時候很凄慘。
六爺爺是玩蠱的,死的時候,眼窩裡飛出來一群蒼蠅。
七爺爺牽魂,也就是俗稱的過陰。
我爺爺是老八,乾的是陰陽先生的活,給人看陰宅,張羅白事,是最安全的一個。
父親和我繼承了爺爺的手藝,這麼多年下來,邪門的事遇到的不少,但都平安無事。
即便有事,太奶奶也會出手替我們爺倆擦屁股。
另外幾支,心裡不是沒有怨氣,可在太奶奶的強勢下,最後都選擇了妥協。
回到屋裡,我對著鏡子照了照,背上的女人不見了。
我鬆了一口氣,從工具箱里拿出一把刻刀,沿著陳曦眉心小心插入,一點一點向外撬,釘子起了出來。
釘子長八厘米左右,三菱形,通體焦黑,木製,不是一般意義上的鐵釘子。
「雷擊木!」
我很快得出結論,再次將目光對準陳曦,這不僅是要鎖住魂魄這麼簡單,而是要她魂飛魄散。
「你到底是不是你媽親生的?」我盯著那張蒼白的小臉問道。
陳曦沒回答,也回答不了。
一夜無事。
早上起來,我把陳曦搬入車裡,直接回返。
至於太奶奶,不用打招呼,三年前,最後一個堂哥死後,太奶奶定下一個規矩,中午一點以前不見人,包括我在內。
一路平安。
回店后我租了一口帶有冷藏功能的棺材,安頓好陳曦,日子歸於平靜。
我的香店位於龍門市的城鄉結合部,前面是店面,後面是一個封閉的小院,有下房,還有兩間住房。
房子是父親活著時買下的,有活的時候,我出去接活,沒活就看店。
店裡賣的香,便宜的大部分是進的,貴的是自己制的。
制香這門手藝,是太奶奶傳的,她說以後詛咒解了,有這門手藝在身,在哪都能混的不錯。
說是這麼說,詛咒什麼樣,之前誰也沒見過,顧家死了那麼多人,恐怕我是第一個見到的。
太奶奶這個人,身上全是謎。
大爺爺會的二皮匠,六爺爺玩蠱,七爺爺牽魂,這些都是太奶奶教的。
據村裡人講,太奶奶無師自通,沒拜過師,也沒找仙家立堂口,但是什麼都會。
有人說,顧家的詛咒是太奶奶帶來的,也有人說,顧家死了那麼多人,是被太奶奶借去了壽。
對於這些說法,太奶奶當做耳旁風,從來沒在意過。
接陳曦回家的第二天早上,我接了一個活,給人當白事知賓,通俗點講就是喪事主持人。
活挺急的,我檢查了一下陳曦,確認沒事後開車出門。
事辦的挺順的,上午忙完,中午在僱主家吃飯,到家已經三點多了。
一進店,我就察覺到不對。
我喜歡熏香,每天都會來上一塊,今天有活,就沒熏,可這會,店裡面飄蕩著一股淡淡的檀香味。
走到我的紫銅香爐前,打開爐蓋,能看到一盤燃盡的熏香,有人動過。
除此之外,店裡明顯打掃過,昨天留下的垃圾不見了,地也被拖過,亮了不少。
錢櫃裡面有一千塊錢,少了三百。
不可能是小偷,小偷不會只拿三百,我沒僱人,也不可能是僱工乾的。
不管是誰,店裡肯定進人了!
意識到這一點,我立馬沖向後院,看見棺材的一剎那,我懵了一下,陳曦不見了。
不過我的注意力很快便被一張貼在棺材上的紙條吸引了,上面是一行娟秀又俏皮的小字——老公,我回娘家了,忙完後來找我。
看到這行字,我腦子嗡的一下,冒出來四個字——三天回門。
三天回門,是指婚後第三天,新郎新娘一同回女家的習俗,也就是說,陳曦回家了。
一具屍體,怎麼回家?
不管這紙條上說的是真是假,我都得去看看。
張潔家不在市裡,在距離市區三百多里地的小留村。
出發的時候四點,到的時候快七點了,天已經黑了下來。
我以前來過小留村,村子不大,一共五十多戶,大部分村民在外打工,還在村裡的也就十多個。
一進村,就感覺氣氛不對,村裡靜的嚇人。
沿著村間小路沒開出多遠,就見一個女孩站在路邊沖我招手,蒼白的小臉,纖細的身材,嘴角掛著淡淡的笑容,是陳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