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女屍來了
父母都是老實本分的農村人,是很講規矩的。在農村,救命之恩這種事情是必須認乾親的,還要孝敬對方一輩子,包括養老送終,要不然會被別人指脊梁骨,一輩子都抬不起頭。
正因為如此,以前父母每年都會帶我去看干婆,我一旦反抗就是一頓暴揍,也就是我上了大學,翅膀硬了,去了外地,他們才控制不了,不過每年他們兩個還是會帶上禮物恭恭敬敬的去看干婆。
可是現在我說要去看看干婆,父母竟然會反對,這根本就算不他們兩個的作風,肯定是出了什麼事情。
父親皺著眉頭抽著香煙,一口氣抽完,他才開口道:「你干婆得病了,不讓你去,是怕你出事,反正她走了我們也會給她送終的,你還年輕,這事情就別摻和了。」
父親的話似乎輕描淡寫,可是我卻從其中覺察出了一絲非同尋常的味道——干婆的病兇險到了探視的人都會出事,甚至到了身後給她送終,也會出事,這才不讓我摻和其中。
父母是為了保護我,可他們不知道,我現在小命危在旦夕,唯一的希望就在干婆身上,必須要見她一面。
我執意要去看干婆,父母拗不過,只好同意,本來袁玲也想跟著過來,卻被我媽給拉住了,說這不合規矩,她只能作罷。
老爸騎著家裡那輛破摩托車載著我來到了外婆家所在的村子,去外婆家走過親戚之後,我們一起來到了村口乾婆住的破磚窯。
還沒有走到磚窯跟前,我就聞到了一股濃烈的惡臭,哪怕之前路上老爸給我交代過,可是聞到這味道,我還是忍不住的一陣作嘔,差點吐出來。
說真的,我當入殮師天天見屍體也沒聞過這麼臭的味道,這讓我擔心干婆是否還活著。
可是等我停下乾嘔,直起腰時,卻看到破磚窯的門前多了一個人,她渾身都包的嚴嚴實實,只留下兩個眼睛在外面,那眼神慈祥無比,是那麼的熟悉,我鼻子不由得一酸,脫口喊道:「干婆。」
干婆沒有讓我們進屋,她搬了三個小馬扎出來,招呼我和我爸在磚窯前的打穀場上坐下,沒有倒茶水,也沒有端零食。
老爸本就是個沉默寡言的人,此刻只是皺著眉在一旁抽煙,干婆仔細看了看我,道:「六年了啊,都長成大小夥子了。」
我心裡不由得一酸,趕忙問道:「干婆,你身體怎麼樣了?」
「還能怎麼樣?都一把老骨頭了,生個病也沒啥好稀奇的。倒是你,怎麼想起來突然來看我?是不是遇到什麼難處了?」
我頓時臊了個大紅臉——六年都避著不見干婆,現在出事了才想到上門,何況干婆還生著病。
對死亡的恐懼和求生的本能還是佔據了上風,我猶豫了片刻之後,還是決定開口,可是剛開口講了兩句,就被干婆抬手打斷了,干婆轉過頭看著我爸:「文金,你坐在這兒也不自在,要不出去轉轉吧。」
「中。」老爸看了我一眼,神情複雜的抽著煙離開了。
干婆看著老爸走遠之後,這才轉過頭,語氣嚴肅的問道:「季藏,你剛才說,你已經不在醫院工作了?」
「嗯,我……出了醫療事故被開除了,到殯儀館當入殮師都一年了。」
我幾乎是咬著牙擠出的這句話,當入殮師的事情,我不僅瞞著莎莎,還瞞著家裡人,他們到現在都還以為我在醫院上班,是個救死扶傷的醫生。
干婆卻是身子猛然一顫,伸出枯瘦的手,開始飛快地掐算起來,嘴裡還念念有詞,片刻之後,她身體猛然一震,掀開蒙在臉上的黑布,居然吐了一口黑血到地上。
在掀開黑布的一瞬間,我看到了干婆的臉,以前她的臉上掛著一個個花生粒大小的肉瘤,雖然可怖卻不噁心,可是此刻那些肉瘤全都變成了一個個冒著黃色膿液的惡瘡,看一眼就讓人止不住的噁心反胃。
干婆吐出那口黑血之後,虛弱的喘息了很久,嘴裡喃喃自語道:「怪不得,怪不得,我還以為我這膿瘡是幫人做法的反噬,沒想到竟然是應在了你的身上,我早該想到的。」
我在一旁聽得一頭霧水,忍不住問道:「干婆,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的病跟我有關?」
干婆擺了擺手,語氣嚴厲的說道:「這個你不要管,繼續講你的事情,一個細節都不能落下。」
干婆從來沒用這樣的語氣對我說過話,我的心不由得慌了,趕緊老老實實的把遭遇到的一切都講了一遍,干婆聽到我遭遇了邪惡儀式,胳膊上多了個彼岸花印記的時候,枯瘦的雙手攥得緊緊的,手心都被指甲劃破,流出了鮮血。
我大氣都不敢出,飛快的把事情都講了一遍之後,這才小心翼翼的說道:「干婆,我這還有救嗎?」
「把你胳膊伸出來我看看。」干婆用略顯嘶啞的聲音說道。
我趕緊挽起袖子,把左手臂上的印記露了出來,干婆伸手抓住了我的胳膊,她的手冰涼無比,皮膚乾枯粗糙,抓在我的手臂上,頓時有種刺痛的感覺。
干婆仔細端詳著我手臂上的那個彼岸花印記,我的注意力卻被她面巾后的景象給吸引了。
她剛才吐血后沒把面巾掩好,露出了一塊。此刻她臉上的那些肉瘤膿瘡,正在不停地往下滴落黃色的膿水。
那膿水落在地上之後,就很快變成了黑色,腥臭無比,引得蒼蠅飛過來舔舐,可是那些蒼蠅只要吃到,就像中了劇毒一般,很快就撲騰著翅膀死掉了。
我看得心驚肉跳,只感覺胃裡的東西全都跑到了嗓子眼裡,只要一個忍不住就會吐出來,也終於明白父母為什麼不願讓我過來看干婆了。
這樣恐怖的情形,別說普通人,就算是醫生見了都會嚇出毛病來,除了烈性傳染病,大概也沒有別的解釋了。
想到這裡,我頓時覺得被干婆攥著的左臂也跟著瘙癢起來,我真的很擔心那些膿包會順著干婆的手爬到我的身上來。
就在我猶豫著要不要抽回手臂的時候,干婆忽然鬆開了我的胳膊,用不容置疑的聲音道:「跟我進來,我看看能不能把這個印記給你去了。」
我跟著干婆走進磚窯,發現磚窯跟記憶中有了很大的變化,後面多挖出了一間房大小的空間,只是裡面卻並排擺著兩口棺材——干婆孤身一人,就算給自己準備壽材,也應該是一口,多出那一口又是給誰的?
干婆進屋后就開始翻箱倒櫃的找她的瓶瓶罐罐,很快就擺滿了一地。
突然,外面的打穀場上傳來了一聲夜梟的叫聲,干婆的身體頓時僵在原地,接著,她飛快的對我道:「季藏,趕緊躲進棺材里,左手邊的那一口。」
「啊?!」我有些摸不到頭腦,好好的為什麼要讓我鑽棺材里?
「快點!」干婆的聲音尖利而急切,我一個激靈,趕緊打開棺材蓋,爬了進去。
干婆飛快的蓋上了棺材蓋:「不管發生什麼,你都不許出來。」
這個時候,就算再傻,我也知道肯定是出事了,趕緊老實的蜷縮著身體,不敢出聲。
棺材頭部的板材上,有兩個透氣孔,外面的光透了進來,我屏住呼吸,悄悄的偷眼往外看。只見干婆緊緊攥著一根手杖,如臨大敵般的對著磚窯口。
「老婆子,你沒想到吧?!你真以為你的那些小伎倆,能騙得過我們?」
磚窯外傳來了一陣刺耳的尖笑聲,一個人影慢慢的走了進來。
我看到那人影,頓時嚇得汗毛根根豎起,那人穿著綠色的連衣裙,上面綉著一朵彼岸花,正是那個陰魂不散的女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