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1章 營官林思圖
一番話,說得謝不鳴啞口無言。
衛潛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兄弟,我去了!」
他個子高,步子大,謝不鳴一個愣神的功夫,他就走出去好遠了。
謝不鳴連忙追了上去,喚住衛潛,咧開大大的笑容。她拚命的揮手,揚聲說道:「大哥,你保重,我們說好同年同月同日死,你不能食言!」
衛潛遙遙看著她,半晌,抬手揮了揮手。
冬日的陽光並不溫暖,打在謝不鳴的臉上、身上,她的笑容明媚,有些耀眼,令衛潛的心口猛地縮了縮。
這小兄弟,當真長得像個女孩子!
他甩甩頭,不知為何,腦中映出她的容顏,心中的感覺像是墜進了迷霧裡,說不得,看不清,倒是前所未有的捨不得,恍惚間覺得,似乎帶著他一同去堰塘關報信,那也是一種不錯的選擇。
至少,實現了結拜的諾言。
但一晃神,他又覺得自己可笑,抬手狠狠給了自己一個耳光:「衛潛啊衛潛,國難當前,你怎有閑心來調侃自己的兄弟?」
思及此,腳步不再拖沓,大步流星往堰塘關去了。
下了蒼龍嶺,兩人一人往東,一人往西,就此分道揚鑣。謝不鳴一路加緊趕路,逃開北魏駐軍的地方后,拐了個彎,往陳明關去。
從蒼龍嶺至陳明關,快馬只需小半日就能到,靠一雙腿走路,則需要走一整天。等謝不鳴終於看得見陳明關巍峨的城牆時,太陽都已經落山了。看得到歸看得到,又費了差不多一個時辰,才終於靠近了城門。
謝不鳴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衣衫,大步進了陳明關內。一進城門,她立即就亮出來了衛潛給的腰牌:「我是石頭城赤字營的士兵,編號赤一五三七,奉八校尉衛潛的命令,前來陳明關報信,速速帶我去見城守大人!」
守城士兵接過腰牌核查,勒令她在城門口等著,自己進了城內報信。
不多時,一個青年男人走了過來,走到謝不鳴跟前,蹙著眉頭打量了謝不鳴一番后,便冷聲問道:「你是來報信的?」
「你是城守?」謝不鳴狐疑。
眼前的人一臉凶樣,不像是傳說中宅心仁厚的陳明關城守羅良。
「我不是。」青年人冷笑道:「我是赤字營營官林思圖。你要真是我赤字營的兵,你怎麼會不認得我?」
謝不鳴忙說:「小的原來是火頭軍的,前些天被派去給石頭城送糧食,遇到北魏兵偷襲,被石頭城的軍將撿了回去,重新編入了隊伍。小的,還未曾見過長官。」
林思圖大怒:「胡說,石頭城已經被燒成了灰燼,一個活人都沒有了,看你長得女里女氣的,哪有一點火頭軍的樣子,定是北魏的姦細!來人,給我剝了他的衣服,要是在他的胸口上有狼圖騰,立馬給我剁了他,將他的腦袋掛在陳明關的城門上,銼一銼北魏人的銳氣,我看北蠻子還怎麼橫得起來!」
話音未落,立即就有兩個兵上前來,一左一右的夾住了謝不鳴。
旁邊有人上來,二話不說就開始剝謝不鳴的衣服。
那還了得?
謝不鳴拚命掙紮起來:「我不是姦細,我是來報信的,放開我!」
眼見著衣服就要被撥開,她也是急了,掙脫開了一隻手,刷地抽出了自己的佩刀,往前一跳,架在了林思圖的脖子上:「不想死就住手,帶我去見城守,我沒時間跟你廢話!再啰嗦幾句,北蠻子都要打到城門口來了!」
「你果然是姦細!」林思圖見她敢脅迫自己,怒得睚眥欲裂,瞪著眼前的兵:「還愣著做什麼,放箭!」
「營長……」小兵不敢動手。
林思圖怒道:「怕我死?放箭!」
他是半點不怕死,就擔心放過這姦細,對陳明關有極大的損傷。士兵擔憂他的性命,但又礙於他的命令,一時猶豫。
恰在這時,又一人身穿鎧甲走了過來。
士兵們見到了他,頓時見到了主心骨:「城守大人!」
原來這人就是陳明關的城守羅良!
他一走過來,便問道:「怎麼一回事?」
「抓到一個姦細!」士兵回答:「大人,這個姦細劫持了營長!」
林思圖道:「羅大人,這人是個姦細,可千萬不要放過了他,放箭!」
謝不鳴聽見了,知道眼前這個人能決定自己的生死,也連忙跟著說:「羅大人,小的不是姦細,小的是奉了寒銅軍八校尉越騎校尉衛潛的命令,前來陳明關報信的!」
羅良蹙眉看了一會兒謝不鳴,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在她腰間的令牌上,忽然揮了揮手,讓左右的人退下:「放開他。你,跟我來。」
林思圖急了:「大人,你不要相信他,石頭城已經被燒成了灰燼,一個活人都沒有了,這人肯定是北魏的姦細!」
謝不鳴死裡逃生,立即掙脫左右,跟上羅良的腳步。
羅良帶著她徑直進了太守府,一路上都沒說話,等落座之後才開口:「我不是相信他,我是相信衛潛。衛潛如果信不過他,不會將他的腰牌給出。」
原來他同衛潛是舊識!
謝不鳴鬆了口氣。如此一來,她的性命算是保住了。
她雙手捧上衛潛的令牌,單膝跪下,回道:「營長說得沒錯,石頭城裡的確是一個活人都沒有了,小的原本也該死在石頭城上,但衛校尉得到了十分重要的情報,需有人送出,小的和他九死一生才從石頭城裡逃出來。」
「衛潛人呢?」羅良摸索著令牌問。
謝不鳴忙說:「我們一路躲開北魏兵的追擊,得到了關乎存亡的情報,衛校尉去了堰塘關報信,派小的來陳明關報信。大人,北魏兵駐紮在蒼龍嶺上,內外約有十萬人,另有二十萬大軍已不知去向,衛校尉推測北魏人圍困陳明關為虛,真正的目標是要攻打堰塘關。東路危急!」
羅良霍地站了起來:「當真?」
「大人,先別忙著相信。」林思圖拉住就要出去布防的羅良,側目瞪著謝不鳴:「這人不男不女的,又不是什麼武功高強的人,憑著他一個人的本事,如何能從石頭城出來,又躲開北魏人的追捕,這其中肯定有詐。說不定,他就是北魏人派來迷惑我們的,衛校尉八成是被抓了,他們得到了衛校尉的腰牌,知道他是越騎校尉,才利用了他的身份。」
一番話,讓羅良稍有猶豫。
謝不鳴急了:「你要怎樣才相信我不是姦細?」
「你說你是新編入赤字營的,那我問你,你的編號是多少?你們旗總是誰?」林思圖拷問起謝不鳴來。
謝不鳴回答:「小的編號是赤一五三七,旗總是石勉,小的伍長是王德順,還有一個跟小的一起被收編的,名叫於喜林。不過,他們應該都戰死在石頭城了。」
「於喜林?」林思圖一愣。
謝不鳴連連點頭。
林思圖狐疑的搔了搔頭:「都對得上,於喜林是火頭軍那邊的,人很活絡,我見過好多次。你真不是姦細?」
謝不鳴鬆了口氣:「小的真的不是。大人,營長,不要再耽誤時間了,北蠻子都已經打到家門口了,不信的話,你派斥候到陳明關外城門樹林里去瞧一瞧,蒼龍嶺上的兵和城門樹林里的兵是不是已列好了陣仗,如果是假的,你再砍我的頭不遲!」
羅良看了一眼林思圖,林思圖點點頭,帶著人飛快的去了。
不多時,他臉色蒼白的回來:「大人,蒼龍嶺上密密麻麻都是灶台,北蠻子安營紮寨了!」
說著,又看了一眼謝不鳴,伸手扶起了她。
確認不是姦細,林思圖的態度一下子就變了,看著謝不鳴的眼神充滿了敬佩和尊重,還有幾分歉意。
這是要攻城了?
羅良站起來,示意謝不鳴起身:「你不是說,北蠻子圍困陳明關是假,突擊堰塘關是真,怎麼還有這麼多人在陳明關外?」
「這,小的不太清楚,衛校尉是這樣說的。」謝不鳴將一切都推給衛潛。
性命危險解除,接下來,就是要弱化自己的存在,不能過早的暴露自己的鋒芒。否則,肩膀上的責任過重,她生怕自己擔不起。
羅良想了想,趕著往外走,一邊走一邊吩咐親兵:「你帶他去安置。」
林思圖忙說:「交給我吧。他是我赤字營的兵。」
羅良點點頭,匆匆忙忙的去查探北魏人的虛實,沒工夫再理謝不鳴和林思圖。
就剩下他們兩人了,謝不鳴便覺得心裡毛毛的,這個營官真是太凶了,她有點害怕,跟林思圖保持了一丈遠的距離不敢靠近。
林思圖走了兩步,回頭見她離得遠,一雙眼睛瞪得比鈴鐺還大:「過來!躲那麼遠做什麼?」
謝不鳴哭喪著臉不敢不從。
剛走到林思圖身邊,他一伸手就將謝不鳴摟住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他哈哈笑了:「你是我赤字營的兵,以後,可得把老子這張臉認熟了。下次再不認得我,老子非拔了你小子的皮不可。喂,你抖什麼,老子比北蠻子還可怕?」
他覺察到謝不鳴的身子在顫,忍不住不滿的敲她的肩膀。
謝不鳴哭笑不得。
這人生得五大三粗的,怎麼心眼兒比針尖還小?
這回好,他就算是化成了灰,自己也不會忘記了。北魏人可怕,也沒可怕到一上來就對她摟摟抱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