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4章 殺人的刀
謝不鳴點點頭:「是我。」
語音清調,聽在人的耳朵里說不出的舒服,跟女孩子有點像,但又比女孩子多了些剛毅的感覺。
言淮義覺得胸膛里的那顆心撲撲直跳:「叫什麼?」
「謝不鳴。」謝不鳴說。
言淮義一愣,搔了搔頭,看向了觀禮台上的其他人。大家都是來挑釁的,是要給新兵營下馬威,順便給屯長何成明點臉色看。但誰也沒想到會走出來這麼個秀氣的小子,他看著這嫩皮細肉的,有點下不去手,一時間猶豫了起來,盼著其他人給自己拿個主意。
一人搖搖頭,表示愛莫能助,他也覺得有點下不去手。
幾人都跟著搖頭,紛紛作罷。
謝不鳴正覺得自己要逃過一劫時,觀兵台角落裡跳出來一個高大的漢子,盯著謝不鳴的眼神陰沉,嘴角掛著冷笑:「我說言淮義,看出來個漂亮娘們你就下不去手了?你行不行,不行讓開,是男是女讓老子先嘗嘗。」
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謝不鳴聽得生氣,餘光瞥見他話音未落,周圍人看向自己的臉色都變了,甚至還有人嘀咕:「女的?赤字營怎麼會招進來一個女的?」
「嘿,怕不是乾的那行當吧?何成明有這麼缺女人的話,兄弟們改天湊點錢請他逛逛窯子,也比在這軍營里偷偷摸摸的搞好吧?」
言淮義被這人拿話一激,當場就怒了:「放你娘的狗屁,老子能下不去手?喂,嫩皮小子,你站過來,讓老子看清楚你是男是女!」
「你嘴裡放乾淨點!」眼見著大家的目光都跟著變得異樣,謝不鳴心中警鈴大作,此刻要是不放出自己狠辣的一面,只怕日後在軍營里,等待她的將是無邊慘烈的地獄。說不定,軍營西側的軍妓營就是她的最終歸宿了。她想到這裡,再也顧不得壓抑和害怕,氣怒一般的跳了起來:「再給我不乾不淨的噴糞,別怪我不客氣了!」
「喲,生氣了也這樣好看,真是個女的?」她的舉動有點出乎言淮義的意料,但很快,他暢快的笑了起來。
是個女的,他今兒就要了。是個男的,說不得,他得摸幾把過過癮,這都好幾個月沒見著葷腥了,再憋下去,褲襠里的蛋都要孵化了。
他跳下來,站在謝不鳴身邊,抬手就去摸謝不鳴的臉蛋:「來來,給爺笑一個,把爺伺候高興了,或許還能饒你!」
這腔調,分明是對青樓妓館的美人說的。
觀禮台上,有人見狀立即吹起了口哨:「言淮義,兜著點,別給玩壞了,給兄弟們留著也樂呵樂呵。」
謝不鳴氣得渾身發抖。
這些人當她是什麼?就算她真是一個女子,也不是這些人的玩物。東陸最讓人引以為傲的寒銅軍中怎麼會有這樣的渣滓,滿口污言穢語,一副流氓嘴臉,京城裡最下做的地痞怕是都對自己的同行做不出這等行徑來。這些人著實可惡,留著在寒銅軍中,只會壞了寒銅軍的名義,壞了阿爹的名譽,壞了東陸的名譽!
謝不鳴往前站了一步,眯起眼睛,剎那間寒意四起:「有本事,你將剛剛的話再說一遍!」
「喲,更生氣了。」言淮義哈哈大笑著回頭對身後的人說:「你們快看啊,嫩皮小子生氣了,這麼容易生氣,真是個女的?來來來,給我瞧瞧看,衣服裡面到底是平的,還是凸的!」
他說著伸手直撲謝不鳴的胸口而來。
觀禮台上的人哈哈大笑,謝不鳴的隊伍里卻傳來敘舊驚慌的叫聲:「隊正,小心!」
謝不鳴眼中寒光大盛,不躲不避,待言淮義的手伸到跟前來時,一把抓住了言淮義的手腕。另一隻手在他手腕上一切,接著快速的閃身到言淮義的身後,往他的膝蓋窩窩裡踢了一腳。言淮義只覺得膝蓋窩窩巨疼,不自覺的屈膝跪了下去,手被謝不鳴反剪,謝不鳴往前一送,言淮義立足不穩撲倒在沙土裡,謝不鳴順勢已一膝蓋跪在了他的后脖子上。不過一招,言淮義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就被她扣死在沙土中動彈不得。
她乍然露出這一手,眾人都驚得呆了。
等反應過來,觀禮台上的人紛紛跳了下來:「快放開他!」
「讓你放手!」還有人踢了她的後背一腳。
謝不鳴死死挺著不鬆手,見這些人將她團團圍住,心中有些焦急,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肯定有人去請營官或是屯長,她至少要挺到何成明趕到。打這麼多人自然是打不過的,她雖然學了武功,但除了阿不在逃亡路上教過她不少對敵良策,她的實戰經驗少得可憐。跟裴御動手,裴御多數是喂招,可這些人不是裴御,不會讓著她的,得想個辦法拖延一二。
後背被踹了一腳,謝不鳴怒極了,捏著言淮義的手腕往後腦勺一扯,言淮義頓時就疼得哭爹喊娘:「住手,住手!」
慘烈的叫聲,驚得觀禮台邊的同伴都有些面面相覷。
謝不鳴抬起頭來,盯著其中一個人:「再偷襲我,我就扯斷他的手筋,我受了傷,他也落不了好處!」
「你敢!」有人倒抽了一口冷氣。
誰也沒想過,這個看起來秀氣的新兵竟然還有這樣一股子血性,一個不查,反而被人家捏住了痛腳。
謝不鳴冷笑:「你看我敢不敢!」
說著,將言淮義的手再提了提,言淮義幾乎痛暈過去,連連喊叫:「都退,退一步。」
其他人見謝不鳴說到做到,還真不是嚇唬誰,一時間面面相覷,相顧往後退了一步,露出了被圍在中間的謝不鳴來。
新兵都站在外圍,有的義憤填膺,但礙於這些人的惡名,都不敢靠近一步,只是用擔憂又同情的眼神看著謝不鳴。
謝不鳴收回目光,將眼神落在圍著她的這些老兵身上。方才敘舊他們都說了,這些人都是赤字營一營的旗總,一個個也沒比她大多少地位,不知道威風什麼。這些人也都惡狠狠的看著她,顯然,今天要是不解決了這個矛盾,這些人還會再來找她的麻煩。
阿爹說了,應對敵人,關鍵要動腦。
謝不鳴冷冷一笑,在這些旗總的注視中,緩緩鬆開了被死死壓制住的言淮義。她站起身來,旗總們見她被包圍了還有恃無恐,甚至連言淮義都放開了,一時弄不明白她要做什麼,眼見著她起身,就又都退了一步。
如此一來,氣勢上難免落了下乘。
言淮義起身之後,不斷扭著自己的手腕,被另一個旗總扶著,也憤憤不平的看著謝不鳴:「偷襲算什麼好漢?」
「是你先動手的。」謝不鳴歪歪脖子,骨頭髮出凜冽的一陣響動,她的目光一一掃過這群旗總:「今天你們來了二營,就是來找事兒的吧。既然如此,大家也別客氣了。你方才罵我什麼?娘們,是不是?」
言淮義被她目光一激靈,只覺得後背寒氣直冒,迫於壓力不得不點頭:「不,不錯!」
「你覺得你長得丑就是個英雄,好,那你敢不敢試試娘們的刀?」謝不鳴邪惡的勾起唇角,右手刷地抽出黑刀,手腕用力,黑刀插入沙土之中,刀把上的穗禾被風吹動,她的聲音冷酷至極:「我謝不鳴生來不愛跟人動嘴皮子,要干,咱們就真刀真槍的干。生死狀立了,上觀兵台去正兒八經的斗,生死勿論,你敢不敢?」
生死狀!
言淮義額頭上隱約透出一層薄汗,他就是來挑釁個,怎連生死狀都扯了出來?
「敢不敢,給句話!」有人起鬨。
「對啊,平日里不是能耐著嗎?連個新兵都不敢應戰,你們算哪門子的旗總,別在那兒丟二營的人了!」
「就是!」
七嘴八舌中,言淮義臉色越發難看,一時間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
謝不鳴心中也是吊著的。
她是充了英雄好漢把話說得滿滿的,實際上,她的算盤打得比誰都想。
軍中一直是嚴禁私自鬥毆的,當年阿爹還曾經因為手下的兩個將軍不聽話打架,將兩將軍都打了板子,躺了好多天才好。她要是真在這裡跟言淮義動上了手,指不定馬上就得被軍法處置。被打死了不說,要是不死不活那更難受,少不得要軍醫過來醫治。軍醫一來,就什麼都露餡了,她女兒身就瞞不住了!
戰事如此慘烈,這些旗總還能活著混過好幾場,難免不會有貪生怕死的人,就算不貪生怕死,無辜將自己的命送在這兒,這些人肯定也不情願。
她賭的,就是這一口氣。
要的,就是言淮義等人心生退意,記住她的狠辣,再也不敢來招惹自己。
只要做到這一點,她在軍中就安全了。
至於以後,走一步算一步。
她想到這裡,見言淮義還不說話,額頭上冷汗直冒,忍不住想笑,心中漸漸的有了底氣:「你要是不敢,今兒從這裡出去,就不要再讓我看見你!」
「憑什麼?」言淮義白著臉回話:「軍中的規矩,比武切磋,點到為止。你憑什麼讓我跟你立生死狀?」
謝不鳴握緊刀把:「憑什麼?我謝不鳴從石頭城拚死送情報回來,回到寒銅軍中,不是為了給你等侮辱的。你手裡的刀是做樣子的繡花針?我的可不是,我的刀,那是用來殺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