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五章

第五百零五章

世界毀滅般的巨聲中,衝擊波如約而來,這是核動力艙爆炸的衝擊波。眼前一片漆黑,耳膜痛得好像已經裂開了。

不過這也意味著他們終於做到了,核動力艙一旦爆炸,那座城市會整個地被岩漿河吞沒,那座地獄般的廢墟不復存在,那些死神般的屍守也被埋葬。

明知自己被是拋棄的棋子,存在於一個彌天大謊中,凱撒和楚子航終究要去引爆核彈,路明非極力勸阻,即便有時候他也會做出這種瘋狂的舉動,但是明知必死的情況還要去做,這是何等的奉獻精神和英雄主義,所有人都知道如果他們放任這些屍守不管,那麼日本將會贏來一場災難,在這種情況下秘黨會立即發射核彈炸沉日本島來掩蓋事實的真相,龍類事不能出現在普通人的視覺中,這是所有混血種的共識。

這也是路明非的報復,可是也不知道是凱撒和楚子航腦子抽了,非要去引爆核彈,可是忘記的密碼那是一時半會兒能想的起來,起碼的看緣分。

不過這才是他熟知的凱撒和楚子航。

路明非看著他們穿上齊格林裝具,看著他們在頂著深海的壓力在是密碼,凱撒已經昏迷過去,隨時都有生命危險,楚子航也在用暴血苟延殘喘,路明非看不下去救回了兩死小孩。

在潛水艇駕駛室不起眼的角落摸出一個按鈕,在楚子航震驚的眼神中輕撫著,如同撫摸零的柔荑。

「我們居然活下來了。」他喘著粗氣,「我好幾次都覺得我應該開始吟詩了。我以前看書上說日本武將臨終時都要吟誦一首辭世詩,什麼『極樂地獄之端必有光明,雲霧皆散心中唯有明月。四十九年繁華一夢,榮花一期酒一盅』,還有什麼『順逆無二道,大道貫心源,五十五年夢,醒時歸一眠』,特別帶感。」

「那不是他們臨死前才開始吟的,」楚子航說,「其實多數日本武將的文化水平都一般,那是他們以前找會寫詩的人做好,臨死前只是念一念而已。」

「管他呢,逼格上來就行了,幸好我留了條路,這鐵皮也結實,不然我們就真的交代哪裡了。」路明非喘著粗氣,第一次在現實這麼無限接近死亡,他微微有些興奮。

「有別的東西也活下來了。」楚子航忽然說。

路明非看向屏幕,上千上萬的黑影正從海底高速上浮,聚集在一起就像黑色的漩渦。屍守群,最後一批逃離高天原的屍守居然格外得多,它們沒有被核爆波及。

屍守群組成的黑色漩渦中出現了一個巨大的身影,它每次用長尾捲動海水,都伴隨著無數潛流和無數漩渦。

屍守們圍繞著它上浮,因為那東西遊動的時候在周圍形成了向上的高速水流,就像魚群有時候喜歡跟著巨鯨遷徙。

游得最快的屍守已經迫近迪里雅斯特號了,在「瓦斯雷」的照射下,它們冰晶般的長牙反射著刺眼的光。

「現在還想吟詩么?」楚子航問。

「只有戰鬥了。」路明非懊惱,「沒想到你們這麼倔,非要去引爆核爆!現在凱撒昏迷,你半殘!我想偷點懶都不行……」

「引爆裝置你早點拿出來不就行了。」

「你們真的把自己當成救世主了……」路明非罵罵咧咧。「我也是腦抽了才會救你們!」

深度大約是000米,當核爆衝擊波帶來的慣性用盡,他們就沒有辦法加速了。

楚子航或許還能再度釋放君焰,但深潛器卻經不起衝擊了。

外殼正發出令人恐懼的撕裂聲,樹脂的舷窗正以肉眼看得見的速度變形。

核爆衝擊波對深潛器的外殼造成了不可恢復的傷害,照這樣他們能浮到海面上就不錯了。剩下的希望就是那條安全索,只可惜那是條虛幻的繩索。

「他們是在敲雞蛋嗎,正好我們有豐富的營養就像雞蛋黃一樣。」路明非吐槽。

「沒想到你到現在還有力氣吐槽……」楚子航說。

「學院派你們來應該是來限制我的,沒想到到頭來是我來給你們當保姆的。」路明非無奈的說,身上的氣勢大變,原本慵懶的頹廢的氣質消失不見,轉而像是獲得權柄的帝王,在獨立於世界的維度空間,中央的權柄大放光芒,像是在呼喚。

核爆成功的消息立馬傳到了須彌座上,源稚生一愣沒想到這三個人這麼瘋狂,明知無法生還的情況下還引爆了核彈。這讓他有點觸動,當他聽到了楚子航的求救信號后,心中為那群神經病感到高興,接下的狀況更是讓他一盆涼水潑下來,絞盤的電機被屍守破壞了,即便沒有電機也是可以靠人力驅動,他也是這麼做的。

一個電話熄滅了他的想法,源稚生扭頭看向海面,被探照燈照亮的海面上,小艇隨浪而來,繪梨衣站在船頭,暗紅色的長發被海風吹得凌亂。

海面上波濤起伏,但她的小艇走得卻很平靜,附近的屍守撲向這艘小艇,繪梨衣拔出手中櫻紅色的長刀隨意地揮出,屍守就從中間驟然分裂。這一刻她的風骨彷彿古代的劍聖,但她揮舞長刀的手法卻非常幼稚,根本就是小女孩在揮舞鉛筆刀。

但就是這種隨意的劈砍,其中蘊藏著絕對的斬切意志,她並非是用刀在切割屍守,而是下達了命令去割裂這些東西。

言靈·審判,這是歷史上從未有人見過的言靈,關於它只有傳說。

圍繞小艇的屍守群越來越密集,繪梨衣的斬切也越來越快速,刀在她手中彷彿並無重量也並無章法,她只是不斷地下達著死亡、死亡和死亡的命令,屍守群感覺到了那死神般的氣息,漸漸地不再敢靠近。

繪梨衣也並不追逐,她做這些事淡定得就像是在玩格鬥遊戲,只是這個遊戲未免太血腥。

她在海水中盪去長刀上的血跡,挽起袖子,露出玲瓏的手腕,伸手按在海面上,就像在撫摸一隻暴躁的貓。頃刻間海面平靜下來,一切都平靜下來了,從繪梨衣身上激發出一個巨大的領域,領域內的一切都被強行壓制。

繪梨衣有節奏地拍掌,天空中的烏雲居然坍塌了一角,清寂的月光灑在海面上,波光細碎,海面如一塊表面有著細密紋路的銀錠。

海面溫度越來越低,跳蕩的銀色波光漸漸凝固。

幾分鐘后,以小艇為中心,冰層向著四面八方蔓延。就在源稚生的眼睛里那些屍守被封凍在海水中,以它們驚人的力量居然不能掙扎,在繪梨衣面前,它們就像是玩具。

直升機懸停在海面上方,聚光燈籠罩著小艇和小艇中的繪梨衣。

巨大的旋翼攪起狂風,下方的海面上卻絕對平靜。

高牆般的狂潮也不能侵入這片海域。繪梨衣輕聲哼著歌,以她和小艇為中心,直徑約一公里的海面完全封凍。海嘯已經襲來了,層層疊疊的潮頭高達數十米,但都在領域邊緣潰散。

四面八方都是漆黑的,一縷月光照在這片晶瑩的海面上。

她低著頭哼著歌,目光好像穿透了黑色的大海。她的俯視,就像是神從天空里的御座上俯瞰人間。

源稚生無力地靠在絞盤上,他清楚自己已經沒法改變什麼了,繪梨衣一旦變成這個樣子就什麼都聽不進去了,沒人能靠近她的身邊,靠近她的一切東西都會被殺死。

這一刻她不再是妹妹那樣的乖巧女孩,她與死神無異。櫻看著他的模樣,再想到區區一分鐘前他那的鬥志,心裡忽然明白了……其實在源稚生的心底……他是那麼想救那三個神經病。

源稚生低頭看著繪梨衣,看著這片埋葬了太多人的戰場,默默地抽著第一天見面愷撒送他的那支雪茄。忽然有點懷念……被那群神經病圍著載歌載舞的幾天。

繪梨衣起身,海面也隨之升高。那是一塊巨大的冰山,越往下越細,頂部平滑如鏡。冰山表面流淌著瑩藍色的微光,裡面封凍著成群的屍守,下方鋒利如牙的冰棱迅速生長。繪梨衣站在高空中,四下都是冰的峭壁,峭壁下都是冰的刀劍。

她默默地念著什麼,出自她口中的每句話皆不可解。

「厲害啊!」烏鴉和夜叉驚嘆。

「這就是月讀命。」櫻低聲說。

忽然間冰山帶著繪梨衣沉沒,滔天巨浪被激到數十米高的空中。這座冰山如同一支巨大的冰十字槍,筆直地切開海水落向海底,帶著至為銳烈的「斬切」意志。

迪里雅斯特號繼續上浮,路明非操控著王權領域,其實他完全可以用無塵之地,把未經允許的一切物質排除在領域之外,海水的壓力和那些屍守根本構不成威脅,甚至不需要為不斷消耗的氧氣發愁,但看著精神奕奕的楚子航,路明非打消了使用無塵之地,在混血種只能擁有一個言靈是默認的常識,而龍族才有多種言靈的天賦!即使他對楚子航的很放心,但路明非還沒有忘記自己的行動還在電子設備的監控下,那些人工智慧是只有電的地方是無孔不入,即使是一枚熄滅的電燈泡,也有辦法點亮,更不用說這個電子集成特別高的特種潛水艇了。

如果有人在迪里雅斯特號周圍觀察就會驚奇的發現,那些屍守圍繞在潛水艇周圍,形成了一個真空地帶,一個龐然大物在最前方,如果楚子航還有精神去觀察窗看看周圍的一切,那麼他就會發現黑色的龍在海水中匍匐叩拜,它的金色瞳孔彷彿巨燭,朽爛的身軀上披掛著古老的甲胄,甲胄層層疊疊以青銅鎖鏈連接,只剩肋骨的腹腔中遊動著蜂群般的鬼齒龍蝰!原來這東西的身軀就是鬼齒龍蝰的巢穴。

沉睡的小魚都蘇醒過來,似乎在顫抖躲避在腹腔中,想要逃避著無上的威壓。屍守中的王帶領著自己手下,以一種跪拜臣服的姿勢目送迪里雅斯特號遠去,原本暴躁的海域瞬間平靜下來。冰十字槍刺穿了龍的背脊。巨大的屍守之王竟然完全無力反抗,冰十字槍帶著它沉入了萬丈海淵,它無力的長尾在海水中擺動。別的屍守則在一瞬之間身軀斷裂。

路明非常熟悉,也是他不願意動用的手段,言靈·審判,掌握最高的執法的權力,絕對的死亡,上位者對下位者生命剝奪的手段,使用那一刻就感覺自己就是天地的刑罰,審判一切的罪惡,那是神對人世間的審判,把一切罪人釘死在恥辱柱上,不容反抗,也不容申辯。

輕盈的影子從冰十字槍的尾部一躍而起,女孩穿著紅白相間的巫女服,大袖在海水中展開。她束髮的帶子斷裂了,長發漫漫如深紅色的海藻。

路明非有些眼熟,那是師姐?不,不是諾諾,路明非跟諾諾的關係不錯,這也歸功於零,她們女生之間都有一定時間的茶話會,有好幾次都是在路明非家裡舉辦的。

「師兄,現在就看命了。」路明非說。

「我們之前還不是聽天由命?」

「這槽吐的我無法反駁,之前還是有一線希望,現在是真的沒有。」路明非說,「不過我可以和她交涉一下。」

「交涉?」楚子航一愣。

路明非脫離了蒂利亞斯號,注視著對方的眼神如死神般殘酷無情,挖掘內心中最脆弱敏感的部分。

女孩拔出櫻紅色的長刀指向路明非,這柄能夠把屍守輕易斬裂的刀指向路明非的眉心。

路明非突然有種心生憐憫,不知為何他對這女孩感到悲哀,或許他從她身上看到了自己一部分影子,想給她一個擁抱,想要呵護她,呵護自己的過去。

繪梨衣眼睛里死神般的冷酷忽然間崩潰了,那種小女孩的稚氣回到了她的眼睛里。女孩好奇地看著路明非,並非熟人見面的欣喜,就像留守兒童看到歸家的父母,即使得知父母歸家心中忍不住欣喜,可等真正見面的時候有些慌亂恐懼和手腳無措。

繪梨衣就像所有的孩子一樣想要逃避,可是卻又不敢,直到她被輕輕的抱住。從來沒有的溫暖出現在繪梨衣的腦海中,她放鬆下來,捲縮在路明非懷中,貪婪的感受懷抱中的體溫,在這冰冷的海水中這唯一的溫暖成了繪梨衣的港灣。

路明非面色古怪的看著突然賴上自己的女孩,如同樹懶一樣抱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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