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 獵戶
蕭凌兒身子撞在了地上,也是不由得輕哼了一聲,還沒等仔細瞧呢,撲倒她的人已經麻利得從她身上躲了開,又伸手來扶她,「姑娘沒事吧?著實對不住,可有撞傷姑娘?只是這幾處是問我布下的捉兔陷阱,唯恐姑娘踩著前頭的猛獸夾。」
蕭凌兒聽著聲音,站起身來才朝著他看了過去,是個年輕男子,最多不過雙十年紀,穿著一身清爽簡單的布衣,腰間別著個匕首,上頭的劍鞘用短短的獸皮包著,看上去就是個獵戶模樣。連皮膚也一看,就是終日在外頭跑著,偏著黝黑麥黃,不過長相剛好清朗俊秀,看上去倒還平添了幾分男子英氣。
「我沒事。」蕭凌兒搖著頭,拍了拍沾到衣服上的草木,再瞧著那隔幾步的地上,還真是有兩三個捕獵夾子。她看到的那隻兔子,也是被捕獵夾子夾到,跑不掉在撲騰著呢。
剛才她往著那頭走,也沒瞧著腳下就有一個,若不是這獵戶將她撞開,恐怕她就要成為第二隻兔子了。
蕭凌兒這才知道,人家是在救她呢,趕緊低了低身子,「是我莽撞了,多謝公子救我。」
「不當事不當事,怕是我今日布得離道上近了些,不然也不會讓姑娘……」男子話才到了口邊,看著蕭凌兒的眼睛亮了亮,摸著腦袋「嘿嘿」了兩聲,「你……你是梅家的小娘子?」
「公子認識我?」
這可好了,她怎麼發現,自個走到哪,被人見著的前幾句話,總缺不了「梅家小娘子」這幾個字。
那男子點了點頭,笑起來的時候,一口牙齒白白的,看上去爽朗樸實得很,「自是知道,我也是安定村裡的人,小娘子去打水的時候,見過一面。安定村裡很少來新人,左右一想就知道了。」
男人說著,又立馬追上了一句,「哦對了,我叫周深,小娘子叫我周小哥便是。我就是個粗人,小娘子這公子公子的,我實在不習慣,聽著叫人背後起毛。」
「噗。」蕭凌兒笑了起來,點了點頭,正想著自報姓名,眼神往著下頭一瞅,卻看著周深的褲腿處,褲子都被撕裂了不少,還冒著一些血痕。「你……你受傷了?」
「哎喲,還真是。」周深也往著自個腿上一看,腿上確實是被抓了一小塊,那旁邊的捕獵夾上還夾著他褲腳上的一縷破布,怕是剛才救她的時候,不小心蹭到夾子上了。
周深只看了一眼又立馬收回了視線來,擺了擺手,「沒什麼大事,我這渾身上下糙得很,這點小傷如同蚊蟲叮咬算不得數,小娘子剛若不說,我都沒察覺呢。」
「哪有你這麼對自己不上心的。」周深不在意,蕭凌兒心裡卻有些愧疚,要不是她冒著好奇心往這邊走還不注意腳下,又怎麼會害得別人受了傷,「我給你看看。」
「這……這不好吧。」周深縮了縮腳,「這點小傷,回去睡上一覺自是好了。」
這周深還真跟長生一樣,什麼病都只當睡上一覺。她知道周深心裡想著什麼,畢竟這古代男女有別不說,她就算年紀小,也是個人婦呢。不過蕭凌兒卻沒這麼多在意的,夏天天氣熱,這傷口若是不即使處理,發炎就不好了。
「周小哥不用多想,你救了我一命,這是我本該做的,事出有因,從權處理。」
蕭凌兒說著,已經蹲了下來,周深還是有些猶豫,不過想了想,也很快伸出了腿。
好在那捕獵夾只是蹭到了他的皮膚,傷口不深,但長長的一道血痕,也還是在往外頭冒著血呢。
「你等等。」蕭凌兒讓他在地上坐好了,又立馬到一旁用荷葉呈了些清水,摘了點鐵莧菜來,用清水清洗了一遍,又將鐵莧菜揉碎了敷在周深的傷口上,可以起到止血的作用。她又立馬從自己裙擺下頭撕下了一塊布條,幫他包紮好傷口,才微微鬆了一口氣,「好了,這樣應該能放心了。」
周深歪了歪腦袋,看著自己小腿上綁著的布條,又是露出了招牌的爽朗笑容,摸著自己的後腦勺,「我娘總說男人跟女人就是不一樣,原本我不覺得,可如今看來,這我自己處理傷口,當真如不得小娘子這麼細心。」
「周小哥尚未娶親嗎?」傷口已經沒事,蕭凌兒的話頭也換了開去。
她發現她現在活生生就跟個八卦婆似的,自己頂著一個十三歲已婚婦人的頭銜,就總覺得比她大的人,都該成親了才是。
誰曾想,碰到一個穆詩詩是個特例,再碰著一個周深,卻也是搖了搖頭。
「我娘倒是催了好幾次,只是我一粗漢,家窮四壁肚中又沒甚筆墨,我娘還拖著一個病里的身子,哪家閨女能看上我啊。」
不過周深說話時也是咧著嘴帶著笑意,讓人不覺得像在抱怨,倒是打趣一般。
蕭凌兒也跟著笑了起來,她之前因為不太熟悉,很少跟村裡人打交道,沒想到這剛認識的周深卻跟梁秋蘭一點都不一樣。淳樸善良,讓人第一次認識就有著想做朋友的親近感。「周小哥別擔心,你長得英氣又心地善良,將來定能娶到喜歡的姑娘。」
「哈哈,那就呈小娘子吉言了。」
「周小哥。」蕭凌兒歪了歪腦袋,「我叫蕭凌兒,秋風蕭瑟的蕭,凌雲壯志的凌,小哥若是不介意,旁人之外也可叫我凌兒。」
「蕭凌兒,可是凌波仙子的凌?」周深嘴角拉扯了來,「我讀書少,只知道這麼個詞,不過我覺得小娘子還真有幾分凌波仙子的感覺。」
「噗。」蕭凌兒笑了起來,「哪有這麼夸人的,你可知這凌波仙子是水仙花的別稱。」
「是嗎?我這讀書少,還以為說的就是天上仙子呢。」周深摸著自己的腦袋,「我就是覺得小娘子聰慧善良,聽著說話便是一肚子筆墨,全然不像村裡的其他女子,就有些那仙子靈童的感覺。」
周深一直在村裡長大,平日里上山打獵,閑暇便也在家勞作,見過的若不是那些個懵懂小兒,便是嫁做人婦油鹽計日的,自然很少見著像是蕭凌兒這樣的。雖他總說不出是哪一點,但就是覺得,小娘子看起來就是和她們不一樣。
只是話剛出了口,他又慌忙擺了擺手,臉色有些尷尬,「小娘子別誤會,我並無其他冒昧的意思。」
「我明白。」蕭凌兒站了起來,心裡偷著笑,這周小哥怕又是想著那些個男女有別的禮儀廉恥了,「周小哥的腿,還能走動嗎?」
「可以可以,一點小傷,小娘子還盡心包紮,自是無礙的。」周深說著還仔細動了動,雖然有些遲緩,不過倒也不影響走動。
這頭話剛說著,那邊長生的聲音也冒了出來,大老遠得應是看到葯筐就喊著她了。
「是我院里的弟弟。」
「我知道,小長生嘛。」周深朝著那頭揮了揮手,長生瞧著撒丫子跑了過來,「凌兒姐,深大哥也在呢!」
長生彎著一雙眼睛淺淺笑著,想來平日里跟周深的關係也算不錯,「深大哥的腿怎麼了?」
「是我魯莽,沒瞧著捕獵夾,周小哥為了救我受傷的。」
「誒,就是蹭破了些皮,我自己也沒留著神。」周深慌忙接上話來,儘力為蕭凌兒圓著。
長生聽著,一下就上了心,「實在不好意思了,我來扶你。」
「用不著扶,這點小傷可莫當我是個小娘們。」
「那我幫你去拿兔子吧。」長生又輕溜溜地到了捕獵夾處,將那兔子抓了過來,三人才收拾著東西往山下走了。
好在周深的傷確實不嚴重,這下山的路也走得算平穩,蕭凌兒才放下心來。不過她和長生堅持著要幫他拿著兔子送回家,是也轉了道從村子前門進了村。
平日里蕭凌兒大多都是從自家屋落後頭進的後山,鮮少路過這村子前門,這一次往那走著,卻恰巧逢著村子里不少婦女在前頭的菜地里忙活。其中不少人她有過眼緣卻叫不出名字,獨獨那前頭離她最近的卻是熟稔,正是梁秋蘭。
蕭凌兒自然是不想和梁秋蘭多打交道,腳下快了幾分,打算趕緊繞過她離開。
卻哪裡想到,對方那眼珠子就是容不得她就這麼溜過去。
蕭凌兒三個人才走到跟前了,梁秋蘭提拉著菜籃子已經朝著這邊走了過來,聲音都揚得大得很,似乎生怕旁邊的人都看不到一般。
「喲,這不是梅家小娘子嘛,這怎麼說都是熟人了,見面也不知道打個招呼。」
梁秋蘭都這麼說了,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蕭凌兒這步伐不想停也得停下來了,故作笑意,「秋嬸。」
「誒,這才是嘛。」梁秋蘭說著,也不著急走,一雙眼珠從蕭凌兒身上又落到了一旁的周深那兒,笑容立馬變得意味深長了起來,「我說長得水靈些就是不一樣啊,這平日里深居簡出的鮮少見面,一見面身邊怎麼還多了個小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