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寢宮中的神秘人
在這裡住了七年,焚天對聖尊寢宮極為熟悉。踏進寢宮,她的神識肆意地鋪開了。掃過安寂無人的庭院前殿,焚天腳步不停,直飛向了後院。
焚天停在了穿堂的廊下。後院是聖尊的寢殿。白玉為階,冰玉所建,不沾絲毫塵埃。它孤獨地佇立在冰峰下絕壁之側。這裡終年積雪,若非月亮的清輝投下的陰影,遠遠望去幾乎和冰峰融於一體。
天地之氣自冰峰上緩緩流下,落在大殿上,又流淌進院中。凝實的天地之氣如雲霧瀰漫,因院中陣法束縛,並不往外泄漏絲毫。
焚天知道,踩上去,這些天地之氣足以沒膝。
整座寢宮,這間大殿是神識唯一看不透的地方。
焚天沒有再飛。閑庭信步般踩著陣法一步步走過瀰漫著天地之氣的庭院。踏上大殿白玉階,焚天回過頭看了一眼。庭院中她腳步走過的地方隱隱有光華閃爍,又湮滅了。
她暗忖著,這裡的陣法延襲自伽蓮聖尊。再無更改過。或許,聶悠悠想更改,卻沒有那個能力。如此正好,想來寢殿的防禦陣法也不曾改變。
她的左手掌心仍然聚得一朵赤色蓮花。右手接連掐出數個法決,輕拍在門上。
無色的真氣中閃爍著跳躍的符文,自門縫中一閃而過。
焚天鬆了口氣,推開了殿門。
一切都和記憶中一模一樣。焚天怔忡地看著殿里熟悉的擺設。只是聶天虹喜歡的杏色帳幔全換成了聶悠悠偏愛的白色。
幸虧殿里的桌椅不曾換成冰玉打造。木質的色澤讓焚天眼睛舒服了許多。否則,她會覺得這裡就是一口冰棺。
她的神識再次鋪開。書房,丹室,練功房……一切如舊。卧房卻瀰漫出一股令她厭惡的氣息。焚天不由自主想起狐宗大人的話。難道這股氣息就是死氣?她的目光落在通向卧房的那面黑色珠簾上。
她進來時關上了殿門。門窗緊閉的大殿中,那面黑色珠簾有幾串輕輕晃動了下停住了。像是不久之前有人掀動珠簾進去過。
「什麼人敢擅闖聖尊寢殿?」焚天的聲音一變,竟成了聶悠悠的聲音。得自駱士新真傳,易容換貌也要學習如何模仿別人說話。焚天自信她此時的聲音不會被人聽出破綻。
殿內安靜地落針可聞。
聶悠悠將什麼人藏在寢殿?狐宗大人嗅到的死氣是否因此而來?聶悠悠變得不像是她自己,是否也和這個藏在卧室的人有關?焚天冒險進來,就為了一探究竟。她手一揚,那片黑色珠簾奇異地一分為二,優美地捲起。
珠簾之後是一套桌椅。旁邊豎著面白色絹紗綉冰峰月色的屏風。屏內半透明,映出裡面有個穿著黑色大袖寬袍的人正坐在妝鏡前梳頭髮。
焚天呼吸凝滯。她的神識強大,眼睛都能看到那個梳頭髮的人,神識卻感覺不到對方的存在。這是什麼東西?
她在屏風前停了下來,朝屏風拍去一掌。
寬大的屏風被她拍得移開。那人彷彿不知曉身後發生的事,仍然專心地梳著頭髮。
焚天眼瞳猛地收縮。不,這不是穿黑色大袖衣袍的人。他是一個渾身被濃墨般的黑氣包裹著的人。那層黑氣有著珍珠般的光澤,始終維持著一件衣裳的形狀罩在他身上。
這是一個男人。身形高大。他的手也很大,骨節分明。他將手中的玉梳放在了桌上,仰起臉深吸了口氣。
「我嗅到了幽光的味道。你是聶天虹收的親傳弟子焚天吧?」他的聲音聽不出情感,又深吸了兩口氣,如同嗅到了世界上最香的味道。
「聶悠悠的幽光原來是你給她的。」焚天恢復了本來的聲音,雙手負在身手,無色的真氣在掌心凝刻著符文,「你是誰?為何要如此害我?」
他終於轉過臉來,這是一張英俊卻如同木雕般沒有生氣的臉,眼瞳中半分情緒都無。他身上沒有半分活人的氣息。
兩人靜靜地對峙著。
那人的聲音里終於有了好奇的情緒:「見著我,不吃驚也不害怕。你知道我是誰?」
焚天點了點頭:「種在我心竅里的幽光黑蟲是你的死氣所化。我想,我知道你是誰了。」
那人表情都有了變化,似乎有點吃驚:「你知道?」
焚天眨了眨眼:「我也有不知道的。不知道殺了你,我心竅中的幽光是否也死了?」
他有些興奮。那種興奮的表情在木頭臉上顯得極為僵硬:「聽說你手裡有幻影赤蓮。大人說那是能焚盡世間萬物的法寶。我想試試。」
他的袍袖一揮,一條黑色死氣綢帶般卷向焚天。
赤色蓮花化為一團火焰包裹住焚天的手。她堅定地抓住了那條黑色死氣凝成的綢帶。
噝地一聲。被焚天抓住的黑色死氣斷為兩截。落在她手中的那截被幻影赤蓮燒灼融化。焚天大喜,識海中的幻影赤蓮自眉間飛出,蓮瓣赤如鮮血,香氣馥郁。
那人口中發出一聲痛極的低呼。雙手掐出了法決。
心穴中不曾被元氣驚動的幽光在他的召喚下醒了。焚天聽到了心咚咚跳了兩下,心脈陡然傳來刀割般的巨痛。她眼前一黑,痛得栽倒在地上。她清楚地感覺到自己在煉獄的滾刀陣上翻滾,又清醒地知道自己要做什麼。她微啟雙唇:「去!」
白色的寢殿被幻影赤蓮映成了血色。赤色蓮花如同冰冷的火焰,如一幅紅綢迎頭兜向了他。
「幻影赤蓮!」雷鳴般的吼聲在殿堂中回蕩,充滿了痛苦與憤怒,「賤奴!我不過是獄神大人的一縷分身。他定不會放過你!」
「原來他真怕這幻影赤蓮。」焚天淡淡說道,「我不僅是聶天虹的親傳弟子。還是伽蓮聖尊的後人。這天,我必破之!」
「去死!」
焚天聽到了咔嚓一聲。她想起了秦有桑在小境界竹林中掰斷的春筍。那筍真嫩,炒著吃真香啊。可惜,咬斷她心脈的是被他激怒喚醒的幽光。
她看著那個人被幻影赤蓮捲住。噝噝的聲響中被燒融得乾乾淨淨。一口黑血被焚天噴了出來。不等黑血落地,她伸手一抓,那口噴出的血落在掌心,被浮現的幻影赤蓮燒融乾淨。焚天托著赤蓮反手拍進自己的胸口。
心被烈焰般的灼熱與痛楚包裹著。焚天忍受著心脈斷裂的痛楚,踉蹌走向殿外。
剛打開殿門,夜色中傳來一聲凄厲的鷹啼。
聶悠悠回來了。
從她出現在聖宮外到回到寢宮最多片刻。焚天走了兩步就停了下來。她沒有離開這裡的時間了。
焚天轉身回了大殿。她將屏風移回了原位,又嗅到了蓮花的香氣。焚天絕不能讓聶悠悠看出幻影赤蓮的痕迹。她拿出一支寸許長的蠟燭點燃,殿內的蓮花香氣快速地消失。她盯著手中的蠟燭一動不動,算計著聶悠悠進來的時間。
沒過多久,宮門外傳來藍媚兒的聲音:「尊主,赤鯉似乎找你有事,在那邊徘徊有些時間了。」
藍家這位姑娘很聰明。只是赤鯉要受聶悠悠懷疑了。焚天看著蠟燭飛快地燒到底,殿內已沒有一絲香氣。她跑進了書房,雙掌迅速揮出道道法決。書房的地面出現了一個活動的洞口。焚天跳了下去。
頭頂洞口被封住,伸手不見五指。焚天任由自己墜落下去。
她腦中陣陣眩暈。就像那個夜晚一樣,迷迷糊糊地被聶天虹送進了洞中,迷迷糊糊地與秦有桑一夜纏綿。
觀天其實不是牢房。是聖尊離開聖宮的另一條通道。伽蓮傳給聶天虹。聶天虹傳給焚天。她許可聶悠悠知曉寢宮的防禦陣法,這條只有聖尊知曉的退路,她絕不會告訴聶悠悠。
從冰峰聖宮跌到山底,焚天覺得極其漫長。她耗盡了所有的真氣,托著自己慢悠悠地墜落。
身體似乎觸到了地面。焚天卻沒有摸到冰涼的岩石。
她摔倒在一個人懷裡。焚天沒有掙扎,她收攏五指,琉璃珠悄然被她握在手中。
那人環抱著她,在她耳邊輕聲說道:「我又嗅到了你身上的蓮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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