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愛恨難分
「不錯!」蘇甲斬釘截鐵,「罪魁禍首是裴山青,咱們只要拿下了裴山青,皇上也就沒辦法再對付你。咱們也沒有反叛之心,跟皇上說清楚,就好了。」
蘇郁岐靜默地盯著蘇甲看,看了許久,直看得蘇甲有些心虛,「郁……郁岐,你這是什麼眼神?我說的,都是大家的意思,你現在想讓大家去投降,他們也不肯的。」
「大家都是有家有口的,讓他們去送死,我做不到。亞父,就照我說的做吧。一會兒,我先出去會一會裴山青和皇上,等我和他們談妥了,你就帶大家投降。」
「郁岐!」蘇甲急了,一頭一臉的汗珠子,幾乎要跪下去,蘇郁岐站起身來,雖衣裳上有風塵,身上倦意沉濃,卻還是打起了精神,命令道:「這是命令,執行吧。」
一旁剛進門的清荷雙眼帶淚,無聲地看著蘇甲,蘇甲無奈地一甩頭,「丫頭,你去把女眷丫鬟婆子們都召集起來,在後院呆著,沒有命令誰都不要亂動亂闖,誰若因為亂闖喪了命,誰也沒法子救。」
清荷抽泣:「蘇管家,真的要這樣嗎?」
蘇甲無奈:「她的決定,誰敢違抗?照做吧。」
蘇郁岐走出房門,才發現天已經下起了雨,小雨又緊又密,下得十分興頭。蘇郁岐站在台階之上,清聲道:「外面誰是首領,進來說話!」
秋風乍起,天上忽落一道炸雷,響徹夜空。緊跟著一道閃電,白花花的閃電照亮沉默的蘇府,那些隱在暗處的士兵,在電光之中一閃而過。
蘇郁岐的聲音被雷聲淹沒。
一切歸於黑暗之後,一條人影站到了蘇郁岐的面前。
「裴秀,是你。」蘇郁岐的語氣是陳述,而非疑問,想來她是早已經預料到了今日為首的人是誰。
裴秀的裴山青的親信加親戚,司職郎中令,管的是大內護衛,手上有兵馬,這個首領,自然他來最為合適。
「岐王爺,是下官。」裴秀話語雖然還算客氣,但神情可一點都不客氣,他身穿盔甲,腰挎寶劍,倨傲地望著蘇郁岐。
蘇郁岐淡淡一蔑,「我有話要和皇上說,麻煩郎中令大人去跟皇上通報一聲。」
「皇上說,如果你要見他,就戴上鐐銬枷鎖,去大牢里見。」裴秀說話陰陽怪氣,已經按捺不住得勢的猖狂之心。
蘇郁岐淡淡一笑,「如果我不戴呢?」
「那就休怪下官以下犯上了。」
「裴秀,你信不信,我現在就可以要了你的命?」蘇郁岐說動手就動手,出手快如閃電,一下子扣住了裴秀的喉嚨。
裴秀的武功不弱,司職的又是郎中令那樣重要的位置,卻連她怎麼出的手都沒有看清。
又一道雷電閃過,白花花的光,落在蘇郁岐白得沒有血色的手上,也落在裴秀慌亂的臉上。
「你……你敢!我……我可是朝廷命官!殺了我,你的罪名就再加一條!」裴秀實在沒有想到,蘇郁岐真的敢對他下手。
蘇郁岐手上猛然發力,裴秀只覺喉嚨被她扼出了血,一股血腥味直竄上口鼻,但力度卻又拿捏得甚好,讓他不至於不能喘氣。
「橫豎都是死罪,你想我會怕罪加一等嗎?你不過是一條裴山青的狗罷了,真以為自己有多重要?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去還是不去?」
蘇郁岐聲音變厲,手上的力氣又加重了一分,鮮血就從裴秀的嘴裡冒了出來。
「去,我去。」裴秀從喉嚨里艱難地擠出三個字。
蘇郁岐鬆了手,將他往地上一推,厲聲道:「趕緊去!」
裴秀捂著喉嚨,跌跌撞撞地往大門的方向跑去。
蘇甲從後面走上來,道:「郁岐,皇上這個時候怎麼可能來見你呢?裴秀去也不過是白跑一趟罷了。」
「我知道皇上不會來。但裴山青總會來。皇上見不見沒什麼打緊,裴山青,我勢必要見上一見的。亞父,你去把府兵都召集起來吧,記著,不要讓他們帶武器。」
「蘇郁岐,你這是做給誰看呢?」
一道沉厲的聲音在夜空里響起。蘇郁岐認得,這是祁雲湘的聲音。
一陣勁風過,祁雲湘落在了她面前。
借著書房裡飄出的細微的光線,可以看見祁雲湘消瘦了不少,身上穿的衣裳皺皺巴巴的,還充滿酒氣。祁雲湘也看見了女裝的蘇郁岐。
他身子不受控制地猛然一顫。
蘇郁岐冷聲道:「祁雲湘,這是我自己的事,和你沒有關係,你來做什麼?今日這場面,你小心刀劍不長眼,把你也給傷了。」
祁雲湘冷冷看著她:「傷了我也不會怪你。我就問你,你為什麼要回來?」
蘇郁岐避開了他幽深的目光,「你這話奇怪,我自己的家裡出了事,我作為一家之主,能不回來嗎?」
「你又不是傻子,你不知道?你回來就是自投羅網,順帶連累你滿府的人,你若不回來,還可調動你手上的兵馬,和他們對峙!屆時誰勝誰負,猶未可知呢!」
「雲湘王爺,你是嫌我罪名不夠大嗎?我若調兵,那就是坐實了我謀逆的罪名!祁雲湘,就算我騙了你,你也不至於這樣置我於死地吧?」
「我置你於死地?蘇郁岐,你橫豎是死,還用我置你於死地嗎?大丈夫立於天地之間,當斷就斷,蘇郁岐,謀逆就謀逆!那又有什麼?你以為,這容氏的江山你以為還能維持多久?」
祁雲湘不知是酒勁上來了說瘋話,還是被蘇郁岐氣得狠了,口不擇言。
蘇郁岐也被氣得要瘋,怒瞪著他,咬牙切齒地道:「祁雲湘,你想謀逆你就去謀,不要捎帶上我!我是女人,可不是什麼大丈夫!」她大喘了一口氣,「我知道,你瞧不上咱們皇上,你要是能比他做得好,你就去搶那把椅子啊!」
「你故意激我?蘇郁岐,其實你不用激,你的想法,我很早就看透了!我瞧不上皇上?那你就瞧得上了?你我都明白,容長晉只會毀了這大好河山!他只會毀了這雨師的百姓!只會將你浴血奮戰打回來的社稷原封不動送到毛民孟氏的手上!我只是想,卻不似你,已經付諸到實際行動里去了!」
蘇甲實在聽不下去了,上來阻攔:「雲湘王爺,您喝醉了酒撒酒瘋不要緊,可別再逼我們家郁岐了,她實在背不起這個罪名!您就放過我們吧。」
「蘇甲,你充什麼無辜?她做的事,你不明白不清楚?你可是她最親近的心腹!她將滿國的武鬥士全都充入軍中,那可是十幾萬的武鬥士!雖然裴秀挑走了一些武藝高強的,但餘下的那些人,可也比尋常男子健壯,且都是會些功夫的,這些人入了軍中,那便是一支不容小覷的力量!這支力量,因為蒙她所救,對她自然是忠心!即便是裴秀挑走的那些,歸了大內侍衛,心裡也都是向著她的!蘇甲,這些你以為別人瞧不出來?」
「瞧出來又怎麼樣?」蘇郁岐冷冷回了一句。
蘇甲道:「雲湘王爺,負責武鬥士訓練的莫凌,可是與你關係親密得很吶!」
「這不正是她的狡猾之處?她不會坐這江山,所以便希望我去做那個謀逆的人!還費盡心機給我鋪路!我倒是不知道,你把蘇家軍調離京師,趁江州危難將蘇家軍調入江州,又是想要做什麼?」
「我看你是真的瘋了!」蘇郁岐氣得甩袖,卻又不能發作,只能壓低了聲音:「現在滿院子都是裴山青的人,你說的話,他們可是都聽著呢!」
「聽著又如何?我既然敢說,那就沒有怕他們去報給裴山青聽!」
「祁雲湘!我看你喝多了酒是真的瘋了!」蘇郁岐氣得一甩袖,轉身往書房走去,「祁雲湘,你給我進來!」
祁雲湘滿身的酒氣兼滿腹糾纏不清的情緒,望著蘇郁岐瘦削得不盈一握的背影,那一剎那,對她所有的愛與恨豁然清晰。
祁雲湘抬步跟上,進了房間。蘇甲在最後,把門給帶上了。
雖然書房也已經不是什麼安全的地方,但好歹隔音些,不至於什麼都被外面的人聽去了。
再者外面在下雨,好歹書房裡能避雨。
三個人的身上都濕透了,但誰都沒有去擦一擦身上的水。蘇郁岐在椅子上坐了下來,她實在太累了,現在又是有身孕的人,體力比不上從前。
蘇甲關切地道:「書房裡有你的衣裳,郁岐,你先換換衣裳吧,免得著涼。」也要為腹中的孩子著想。但礙於祁雲湘在場,他沒有說出口。
蘇郁岐沉默了一瞬,還是選擇了去換衣裳。屏風後有衣櫃,那裡備有她的衣裳。但都是男裝,沒有備女裝,她隨意拿了一套換上,又找了一套皿曄的,拿出來扔給祁雲湘,面無表情地道:「換上。雖然是做給皿曄的,但他沒穿過。」她回頭看向蘇甲,緩了緩語氣,道:「亞父,你也去換一件吧,秋雨涼,會染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