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 樓船喋血
那掌柜不過三十上下的年紀,生得一副尋常樣貌,唯眼睛透出商人的精明來。掌柜將皿曄領到二樓,進了一間極清雅的房間,進了房間,到屏風后,拉開了屏風上的一處機關,一扇門從牆上露出端倪來。
「您請。」掌柜將他往門裡帶。
皿曄跟進去,掌柜關了門,納頭就拜:「屬下拜見閣主。」此時再見他的眼睛,那一抹屬於商人的精明眼神已經隱去,換之是江湖人的冷厲。
皿曄略略傾身,將他扶了起來,「佟護法,請起。」
掌柜的正是誅心閣的四位護法之一,佟浪。
「知道閣主您來了川上,但不得閣主的命,所以沒有去拜見。閣主您請坐。」佟浪將皿曄請到了上座,皿曄道:「佟護法,我已經調了黃芸護法前來,他是否已經找你會合?」
「黃護法前日到了,已經見過了。」
「好。現在你命人去把黃護法請來,還有其餘幾位誅心使,以及你分閣主要的負責人都請過來。」
佟浪曉得這樣大張旗鼓定是有什麼重要的行動,結合他來的原因,以及這幾日彙集到川上的大人物,他隱隱也能猜到是什麼事,便沒有多問,他瞧著皿曄的雙眼紅紅的,布滿血絲,曉得是沒睡好,便道:「這裡有床鋪,閣主先在這裡稍事休息,屬下這就去集合人。」
佟浪出去,掩了門,又吩咐閣中弟兄送了水上樓,他則趕緊吩咐人去請人。
酒樓的門外也掛起了被包場謝客的牌子。
皿曄一夜未眠,此時也還是睡不著,但也還是到床榻上躺了一躺,閉眼休息了一會兒。
蘇郁岐無時無刻不在心頭浮著,想避都避不開。正如皿錚所說,此一去兇險異常九死一生,但那是必經之路,無可避免,他唯一感到難過的是,在她最艱難的時候,他不能陪在她的身邊和她一起共赴危難。
佟浪去後半個時辰里,誅心閣的人已經相繼聚於酒樓,巳時已過,佟浪並黃芸兩位護法一起來到雅間密室,拜見過皿曄。
皿曄道:「大家都到齊了嗎?叫進來吧。」
密室足夠寬敞,十幾個人進來也不覺局促,皿曄開門見山地道:「今日請諸位來,是有一個重要的行動。佟護法,孟簡和孟琮在川上的暗樁據點都已經摸清,確定沒有疏漏了嗎?」
「閣主,俱已摸清楚,確定沒有疏漏。」
「好,今日就將孟氏父子的暗樁據點一併挑了。午時動手,記住,不能走了一人,不能把他們的暗樁被挑的消息走漏一點風聲,尤其不能傳到毛民去。」
佟浪將孟琮父子在川上的暗樁據點圖拿了出來,皿曄看過之後,粗略地布置了行動方案,便交由佟浪黃芸主持,他一人獨赴與孟簡的約。
玉湖東岸,往日里繁華的東岸,今日卻十分冷清,既無漁船,也無客船,既沒有做生意的,也沒有來此處遊玩的。
孟簡來時,身後跟了七名貼身的侍衛,因為對手是皿曄,他自然不敢託大,這七名侍衛皆是一等一的江湖高手,連走路都悄無聲息。
皿曄站在一艘樓船之上,樓船泊靠在岸邊,尚未起錨。
孟簡走到岸邊,不由蹙眉:「皿曄,你約我來,到底想做什麼?」
皿曄道:「想帶太子表兄去見一個人,就不知道表兄有沒有這個膽子與我同去。」
「去見什麼人?」
「皿家家主,皿鹿。不知太子表兄可有興趣?」
孟簡自然是有興趣的。但皿曄這個人,他不能相信。
皿曄自然看出了他的猶疑,道:「太子表兄,如今皿鹿就在這玉湖之中,被我的人控制著,要逼他合作,這是個不可多得的好機會。如果你不敢前往,那就只能眼睜睜看著這得來不易的機會溜走了。」
「樓船上只有我一人,太子表兄若是不信,可差人上船一看究竟。在我沒有得到我想得到的之前,你放心,我是不會動你的。」
孟簡將信將疑,果真派了人上船來查驗,驗過之後,果然沒有別的人,孟簡這才率人登船,並道:「皿曄,我諒你也不敢如何!」
皿曄笑了笑。那笑,意味深長得很。如果孟簡多看他一眼,也許就能瞧出些端倪,若能瞧出些端倪,或許他就會慎重考慮要不要走這一遭了。
「只是沒有備艄公,不知你這幾位隨從里有沒有會划船的?」
孟簡分派了兩人去划船,余者皆護衛在他的左右,進了船艙。
樓船起錨,往湖中緩緩行去。
孟簡不放心,追問皿曄:「據傳皿鹿武功蓋世無雙,智謀亦是過人,憑你也能製得住他?」
皿曄淡淡:「騙到湖裡去的。」
「……也是,你是最會騙人的了。我父皇就險些遭你誘騙。」
皿曄笑而不語,船行兩刻鐘,離得岸邊已經極遠,四外看不見邊際。孟簡耐不住性子,又問:「皿鹿到底被你藏在了什麼地方?」
皿曄站在船頭,極目遠眺,悠悠道:「我也不知道。反正,就在這玉湖之中,慢慢找吧。」
孟簡聽這話不對,立時從船艙里走了出來,「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就是字面的意思。」皿曄連解釋也懶得解釋。
「皿曄,你耍我是吧?」孟簡一個箭步躥到船頭,他的貼身侍衛們見狀也紛紛躥上來,護在了他周圍。
皿曄卻很淡定,悠悠道:「人是被我的下屬帶到這裡來的,玉湖這麼大,我也不知道具體在什麼地方,除了慢慢找,還能有什麼辦法?」
「你果然是耍我!玉湖這麼大,上哪裡找去?」
孟簡目露凶光,一言不合,拔劍就朝皿曄刺過來,他一動手,他的幾個隨從也都噌噌圍了上來,一時間劍光霍霍,全都指向了皿曄。
皿曄依舊負手而立,從容悠然:「太子表兄,你這是要和我動手嗎?」
那悠然的笑意實實刺痛了孟簡那顆傲嬌的心,手中的劍一抖,朝著皿曄的咽喉刺過來。劍尖離得咽喉有半尺遠,皿曄的身形忽然斜斜飄了出去,墨藍的身影,避過群攻而來的劍之後,在湖上一翻,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柄軟劍,那劍像是靈蛇一般,朝著孟簡就攻了上來。
那兩名划船的隨從聽聞動靜,也都棄了槳拔劍加入了打鬥。
孟簡原以為,皿曄以一敵八,且這八位個個都是高手中的高手,他就算是雨師最牛的武鬥士也不可能逃得升天去。但他沒想到的是,皿曄一劍下來,他那七位隨從高手還沒有擺出劍陣,就有一人被一劍封喉,墜入水中。
這七名隨從原本練的是劍陣,少了一人,卻依舊成陣,很快就又組成了陣型,孟簡在劍陣之中,既是陣眼,又被劍陣護著,皿曄一時間傷不到他,只能先從那六人里下手。
皿曄的身形往湖面上掠去,一眾人便從船幫上打到湖面上,不比船上有著力點,湖水無形,無法著力,極耗內力,那劍陣很快便有些亂了陣腳,皿曄捉著兩個破綻,又解決了兩個人。
湛綠的湖水裡霎時被染成了血紅色,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在湖上瀰漫開來。
孟簡有些膽顫了。
這才多大的一會兒功夫,他自認為極厲害的高手,卻已有三人喪生在皿曄的手上!
說話之間,皿曄手上的劍又自一人咽喉上劃過,一股血泉飆出,灑落在湖面之上,屍體落水,濺起巨大的水花。
皿曄身形往後一掠,水花未沾上衣裳半滴。
七人已經喪生了一大半,只剩三人,那三人頑強抵抗著,依舊組了個三人的劍陣朝著皿曄圍攻過來。
皿曄殺起人來,一點都不含糊,手起劍落,利落乾脆,招招致命。那三人的劍陣對他來說,全不構成威脅。
孟簡害怕了,聲音有些發抖:「皿曄,你是本宮表弟,也是我父皇的外甥,你這樣做是在吃裡扒外!如果我父皇知道了,你還想取得他的信任嗎?」
皿曄語氣轉冷:「我為什麼要取得他的信任?」
「你……你不是想要做暗皇嗎?你要做暗皇,便得先過我父皇那一關!」
不提暗皇還好,一提暗皇,皿曄的心頭浮起蘇郁岐那張蒼白絕望的臉龐,恨意漸生,手上的劍猛然發力,衝破劍陣,幾招之內,就將那三人解決,如軟練一般的劍身,帶出串串血花,直奔船頭上孟簡咽喉來,孟簡還想說什麼,卻已經來不及,咽喉一涼,皿曄的劍已經抵在了他的咽喉上。
孟簡步步後退,「你……你想幹什麼?皿曄,我是毛民太子,殺了我,你知道會有什麼後果嗎?」
「後果么……就是換一個太子吧?」
「……」孟簡無言以對。
皿曄譏嘲一笑:「孟簡,想活命嗎?」
孟簡沒骨氣地點了點頭。
「想活命,就如實回答我的問題。」
「好。」孟簡想也不想,就做出了回答,「你想知道什麼?」
皿曄沉靜地瞥了他一眼,道:「孟簡,我問你,杲稷是你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