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 繼任暗皇
皿曄順手將門關上,走到桌前,拿起茶壺,倒了一杯涼茶,喝了一口。
屏風後面轉出個人,卻是寧山。
「原來是寧公子。果然是她手下最為得力的諜者。」
皿曄的話也不知道是諷是贊,但是諷是贊寧山都不在意,只是寧山不軟不硬地懟了回去:「皿公子穿這身夜行裝還挺合身,氣度不減。」
皿曄淡淡地:「寧公子找我,是有什麼事?」
「這些日子忙著行路,有些消息,可能不那麼靈通,我來是想告訴一些不知道的消息的。」
寧山踱到皿曄的面前,望著他,臉上瞧不出是什麼表情。或者說,他根本沒有表情。
皿曄將一杯涼茶推到他的面前,道:「說吧。」
「她回到曇城之後,就被裴山青下入了大獄。」寧山說道。
這在皿曄的預料之中,但聽到這話,心裡還是禁不住一抽一抽地疼。面上卻沒有什麼表情。
「她在獄中過了六天,裴山青防守嚴密,我沒能進得去。不過,雲淵倒是進去了一次。大概是和裴山青用什麼交易換的。」
皿曄大口喝著涼茶,臉上依舊沒有表情。
「次日,雲淵便和的手下尹成念上殿去救她。她上殿之後,裴山青很快便被誅殺。她親手殺的。也算是為父母報了仇。」
「為父母報了仇?」皿曄蹙眉。
「是啊。還不知道吧,她的父母,當年便是因為雨師先皇帝及裴山青勾結了孟琮,引母親去曇城殺了她的父母。」
皿曄臉上一片悲涼,眼底是無盡的痛楚。
寧山凝著他,他臉上隱藏不住的痛楚盡收他的眼底。「裴山青死後,陳垓為了阻止她和祁雲湘謀奪政權,施苦肉計閉門不出,她無奈,替祁雲湘攬下了所有的雷。陳垓被她逼走,小皇帝也已經被她架空。如今,她挂帥出征,要來境汀了,估計,也就這兩日就到了。」
「好,我知道了。」
皿曄再未多說別的。寧山瞧他無話,道:「該說的我已經說了,那我走了。」
寧山往外走,皿曄忽然叫住了他。
「寧山。」
「還有事?」寧山停住腳步,回頭望著皿曄。
皿曄站起身來,走到他面前,直視著他:「寧山,我跟打聽個人。」
「什麼人?」寧山略有警惕地回視著他。
「知道暗皇組織嗎?」
寧山怔了一下。
這一下被皿曄收入眼底。
「知道嗎?」
「毛民的暗皇?那不是母親的組織嗎?」
「我是說,現在的暗皇組織。」皿曄看著他的目光,有些凌厲。
若換了旁人,怕是就要被這樣的眼神盯化了,寧山卻是從容,「我知道。」
「要找暗皇組織?難道是想繼承母親的衣缽?」寧山眯起了眼睛。
「暗皇的本質是護佑毛民江山社稷,只是,歷了那麼多代,那麼多人的手,暗皇早已經變質。到我母親那一代,已經腐壞到淪為孟琮的爪牙。這樣的暗皇組織,我要它何用?」
「那想幹嘛?」
「孟琮殘暴嗜血,這一戰之後,毛民即便僥倖不敗,勢必也會是受創極大。我想問一問,暗皇如今是全然不管不問了嗎。」
寧山望著他。他眸色淡淡,既無憤慨,也無激動。寧山實在瞧不透他到底是如何想的,但片刻之後,寧山很正色地告訴他:「我就是要找的人。暗皇如今的負責人。」
這般突兀的答案,皿曄其實並沒有多少驚訝。
他是蘇郁岐手上的王牌諜者,天下消息一夕之間便可全到他的掌握之中。他唯一一點不能置信的是,他作為暗皇的負責人,怎麼會甘心隱在蘇郁岐的手下數年。
寧山很快就給了他答案。
「是不是疑心,我作為暗皇負責人,怎麼會到了蘇郁岐的手底下?」
皿曄點點頭,毫不避諱:「是。那請一解我心頭之惑可否?」
「我師父是母親手下,母親臨死之前,將暗皇託付於他老人家,且嚴命,在沒有尋到一個德才兼備的皇嗣繼承暗皇之前,不得讓暗皇再浮出水面。她一直愧疚殺了蘇郁岐的父母,希望能對她有所彌補。其實,當年若非她手下留情,蘇郁岐又怎麼可能活下來,她始終是後悔了的。後來,我師父去世,我接了他的衣缽,他希望我能找到蘇郁岐,看有沒有什麼能幫到她的,也算是彌補一下暗皇當年犯下的過錯。」
「於是,就到了蘇郁岐的身邊?」
「是這樣。本來,我並沒打算在她身邊久留。我到她身邊時,她不過十二三歲,那樣瘦弱的小小孩子,卻揮舞著大刀上陣殺人,人都沒有刀高。說實話,我十分震撼,當時,我就決定留在她身邊,幫助她。是不是覺得我這樣做算叛國?」
皿曄淡淡:「若說叛國,我身上也有毛民一半的血液,我做的豈不是比還過分?既然是暗皇組織的負責人,那很好,我有話要和說,先不要急著走了。」
寧山復又回來,「有什麼事,就說吧。」
皿曄從懷裡將他母親孟燕明留給他的玉佩拿了出來,擱在了桌上,「這是暗皇信物。拿它出來,並非是想要繼承暗皇衣缽,但我可否以這個為信物,讓幫我個忙?」
寧山瞧著桌上的玉佩,道:「其實,我還是很希望能繼承暗皇衣缽的。但我知道志不在此,現在也不強求。不過,按照規定,在未繼承暗皇之前,我不必聽命於。說說看吧,我需要看是什麼樣的忙,再決定幫不幫。」
寧山的堅持,倒讓皿曄很滿意。這些年若是沒有一個這樣的人守著暗皇組織,恐怕這個組織早就落入孟琮手中,成為他手中的刀劍。
皿曄道:「孟琮無道,一味好戰,如此下去,毛民遲早亡國,唯一能把毛民從死亡線上拉回來的辦法,就是選一個德才兼備的人,替代孟琮。」
「是說,七皇子嗎?」
「的確是。現在看來,最為適合的人,只有孟七。」皿曄直來直去,沒有隱瞞。
寧山深吸了一口氣,道:「如果是讓我幫輔佐七皇子,這件事太大,只能親自回來。」
皿曄握住了那枚玉佩,沉吟了好一會兒。寧山並沒有打擾他思慮。
良久,皿曄終於下定決心,將玉佩又收了起來,站起身來,肅聲道:「繼任暗皇需要什麼樣的流程,準備吧,越快越好。」
寧山並不意外。
「好。明日晚上,我讓人來找您。」
寧山很痛快,說完之後便抬步走了,皿曄呆坐在椅子里,半晌沒有動彈。
很久之後,孟琮那偽暗皇組織的人都回來了,拜見過他,將查到的軍情都報給了他,他道:「都傳給皇上吧。我累了,們都退下吧。」
那幾人都得命退了出去,皿曄起身,洗漱過,休息去了。一夜無話,次日夜裡,寧山果然差了人來,是個漂亮的女子,進門之後,跪下給他行禮,十分恭敬,皿曄虛扶了一下:「走吧。」
境汀州本就地處荒涼,再加上前幾年的戰爭,使得這裡更是荒涼,城中沒有幾戶人家。女子帶著皿曄在荒涼的巷子里穿梭,小半個時辰之後,便出了城。一路上好幾波跟蹤的人,都被女子輕易甩脫。看樣子她極熟悉境汀州的地形環境。
城外儘是荒山,女子帶著他進了深山之中。
又是輾轉半個時辰,到了一座山洞前。
女子做了一個請的姿勢,皿曄瞄了一眼黑黢黢的山洞,沒有猶豫,往裡走去。
進入山洞,有些微火光,可以照路。山洞很狹窄,洞壁上皆是濕滑青苔,看樣子,這裡鮮有人至。應該是個閑置已久的山洞。
通過了窄窄的山洞,裡面的空間稍微大了些,約莫有一間房大小。洞中點著幾支火把,皿曄瞧見,洞里一共站了五個人。
一個是寧山,他認識,其餘四個都是老者,看年紀起碼有七八十歲以上,都是白髮白須,老態龍鐘的模樣。
寧山給他引薦:「這幾位尊者,都是暗皇當年的護法。」他一次介紹了四人的名姓,皿曄抱拳,與四人行禮,並未因為他們是孟燕明的手下而有任何不敬。
互相拜見完了,寧山道:「繼任暗皇,在過去需要繁冗的流程,但今時今日,在這荒郊野外,條件不允許,我與四位尊者商議過,只需在暗皇的靈位前焚香祝禱,行三叩九拜大禮,就算完成了禮儀,待日後有機會,再將其他流程補回來即可。」
皿曄聽聞要對孟燕明三叩九拜,臉色猛然一沉,繼而掉頭就走。
「皿曄!」寧山沉聲喝住他,「想一想她!」
皿曄一雙腳戛然止住,半分也挪動不了。寧山口中的那個她,自然不是別人。除了蘇郁岐,還能有誰?
寧山自然瞧得清楚,他要繼任暗皇,絕不僅僅是為了與他八竿子打不著的毛民江山社稷。沒有說破,不過是因為他心裡也顧念著蘇郁岐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