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8章 凍死
跨過第三個雪坡的時候,頭頂的雪又下了起來,這次勾宏毅明顯感覺到有一些不對勁的地方,他站在坡上觀察了一下,皺起眉頭跟王庸灝說有兩個選擇,第一是去前面天然形成的岩洞里等一個晚上,明天早上太陽大了,雪融了一部分之後再接著趕路;第二就是不顧風雪連夜趕路,但是要承擔很大的風險,理由還是一樣——體力跟不上,因為夜晚能見度低,而這條路也是勾宏毅第一次走,他無法準確判斷接下來的路線不會偏離。
王庸灝顯然對這種走走停停的想法不是很贊同,但他陰沉著臉考慮了一會兒,還是選擇同意了勾宏毅的提議。
岩洞正好在半山腰的位置,爬上去並不困難,雖然容積少了點,但大家擠在一起也不算冷,就這麼撐過了一個晚上,等到天亮的時候,勾宏毅一一叫醒了還在睡覺的人,等叫到最後一個的時候,就發現那個人像是喝醉死在了路邊一樣,和整個岩壁融為了一個整體,身體僵硬的跟冰塊沒什麼區別,完完全全和這個雪山融為了一體。
從進來到現在才過了一個晚上,就連著死了三個人,這對於王庸灝的考古團隊帶來了很大的壓力,他們哀默了兩分鐘,岑川就照例把這人身上的裝備衣服什麼的都扒了下來,繼續趕路。
這讓勾宏毅再一次感到了不適,他很好奇為什麼這個隊伍裡面對人命這麼的不敬畏,如果這個時候他們提出要退回去的話,他甚至願意少收一分錢帶他們原路返回,但很可惜沒人這麼干,主心骨仍舊在王庸灝身上,只要他沒退縮,這段路程仍然會繼續下去。
連續越過了所有的雪坡之後,勾宏毅如願以償地帶領考古隊來到了科傑叢山的山腳下,這座山的恢弘讓那些考古學家們發出了聲音不一的讚歎,也讓勾宏毅心裡的一顆石頭落地了。他告訴王庸灝:「看,這就是一個普通的山而已,沒有什麼值得考古的地方。你們打算做些什麼呢?是在這裡留下來過的記號,還是拿出隨身帶著的相機拍照留戀?相信我,這絕對是一個值得跟朋友們炫耀的大事,因為我們在大雪天到了科傑叢山,我認知的歷史上沒人能幹到這種完美的事兒。」
王庸灝卻告訴他:要登頂。
登頂。
登上山頂。
這個要求讓勾宏毅再一次懸起了心,他極力勸解,但沒有什麼用,因為王庸灝的隊伍已經拿出了攀爬的裝備和隨身掛著的氧氣瓶開始登山了。
勾宏毅跟在了隊伍的最後面,他們沿著陡峭的岩壁攀登而上,一路上用冰鎬敲擊著石壁上肉眼可見的冰晶,在風雪中聽來,敲擊的聲音輕靈又刺耳,在風雪中時而重,時而輕。
而走在最前面探路的人是岑川,他做了一些奇怪的動作:把耳朵貼在岩壁上,然後閉著眼睛,循著聲音一邊往前摸索,一邊往前移動。勾宏毅就問王庸灝這人為什麼要這樣,後者卻告訴他並不是岑川不想睜開眼睛,而是他的耳朵要比眼睛更加靈敏,更加有用。
這個解釋讓勾宏毅摸不著頭腦,他沒有追問。等到眾人到了半山腰的時候,古怪的事情又發生了——
位於半山腰的一處斷層的崖壁上,出現了一些熟悉的東西,在這片白皚皚的雪景上尤為惹眼。
考古隊的人都停了下來,他們張望了過去,發現那些人正靠在岩壁上,保持著彎腰前進的姿勢,身上裹著並不算保暖的大衣,就在考古隊前方要經過的上山路途上,距離很遠,如果不是風雪在這個時候恰好停了,他們什麼也不可能看到,包括現在也只能模糊看到是幾個人影。
「看來咱們遇到同行了!」勾宏毅有一些興奮,能在雪山中遇到同胞是一件讓人感到快樂的事,至少他能找人吐吐苦水,他跑到隊伍的前面跟王庸灝說,「我們上去跟他們匯合吧?看樣子他們也是想登頂的人。不過你們要注意,這裡不能大聲叫喊,不能大聲對話,會引起雪崩,咱們靠近了再跟他們打招呼。」
王庸灝臉色有些陰沉,他推開了勾宏毅,對岑川點了點頭,這傢伙便從口袋裡拿出了一把藏刀,彎曲著身子,朝著眼前的那支隊伍摸了過去。
這把勾宏毅嚇了一跳,他沒來由感覺到一股寒意,但又沒這個膽子阻攔岑川,就窩在牆邊看著那傢伙迅速踩著雪摸到了那群隊伍的後方。
但很快所有人就發現了一個問題——
那支隊伍里的人,就像被施了定身術一般,根本就沒有動靜,所有人都保持著同樣的動作,連岑川走到他們面前,他們也沒有任何反應。
王庸灝看了一眼岑川,後者打了個手勢,他便帶頭走了上去。
「這些人,全部都被凍死了。」
岑川冷冰冰冒出了這麼一句話。
「凍死了?」
考古隊的人顯然都有些不敢相信,他們試圖用手去推動這些人的身體,發現他們的皮肉都被冰死死地黏在了岩壁上,其中一個力氣大了一些,直接扯下了一具屍體的半塊臉皮。
勾宏毅見到這一幕,嚇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險些從崖壁上摔下去,多虧王庸灝一把提住了他的衣領,並且的對其他人說道:「看樣子又要下大雪了,咱們先停下來修整一下,順便看看這些屍體都是哪些人,如果是他們的人,我們至少可以確定一個事實——裡面的東西沒被碰。」
東西沒被碰?
什麼東西?
勾宏毅聽得雲里霧裡,好不容易才穩住心神,驅逐了心中的恐懼后,回頭看了一眼來時的路。由於他們登山的方式屬於攀爬加上鑿壁,所以想要原路返回是一件很困難的事,因為登山不比下山,登山是有落腳點的,但是下山就沒有落腳點,而且對身體的協調性有很高的要求,一個不慎就有可能摔下去死掉。
上山容易下山難這句話正好詮釋了考古隊現在的狀態。
再加上大家的行程都被前面那些凍死在岩壁上的屍體給牽扯住了,如果想繼續攀岩至山頂的話,至少要把這些屍體全部清理乾淨,然後再接著攀爬,這樣的時間一算下來,最少也要將近六七個小時,那會兒已經天黑了。
勾宏毅忽然記起自己的父親帶自己爬山的時候曾經說過的一句至理名言,是用藏語說的,大概意思就是如果你在爬山的時候遇到了一座感覺爬上去就一定會出現事故丟掉性命的山其實並不如想象中那麼危險,但如果你遇到了一個看似有機會能夠輕鬆爬上去登頂的山,你就一定會出事故。這是幾十年來無數人用生命總結出來的教訓和經驗。
勾宏毅並沒有把自己的胡思亂想告訴王庸灝,他已經知道不管自己怎麼說,這個老頭都不會出現任何退縮的想法,那還不如少點浪費口舌。
但他從心性上來說,到底只是個普通人,靠在懸崖上做了很久的心理準備,才敢轉過頭去看王庸灝和那群考古學家清理那些已經凍成了殭屍的屍體。
在藏區里死掉的人都會魂歸故里,這是勾宏毅的父親從小到大交給他的道理。
但他此時的目光卻有些疑惑了起來。
因為這些連肉帶皮都被冰黏在了岩壁上的屍體,都擺著一種奇怪的動作——雖然所有的屍體都緊緊背靠著山壁,就如他們現在的動作一樣,但他們腳步的朝向卻並不是想上山,反而像是在躲避著山上的下來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