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冠冕的重量
伊娜亞蒂莊園的清晨尚未來臨。
距離太陽升起還有兩個小時，但羅德已經不得不在老希曼的連連催促下，強忍著困意，睜著惺忪的睡眼，開始穿戴專屬於他在今天的華美服飾。
「希曼，你應該清楚，昨晚從零點開始回信，一直回到兩點才睡。就不能讓我多睡十分鐘么。」
一個渴睡的人，別說十分鐘，就算多睡一分鐘，那都是世間最甜美的事情。
對羅德來說尤其如此，即便，今天是他來到這個世界之後最為重要的日子。
老希曼表情有些詫異，隨即無奈地點點自己滿是皺紋的親灰色頭顱：「小主人，您應該清楚，典禮定在九點鐘，賓客們八點就會陸續過來。」
「更不用說，來自魔法部的人員從三點就開始準備了。」
希曼陪伴了自家小主人十年，當然清楚這位的秉性——在這種對比之下，羅德肯定不會再有抱怨。
比起平常的穿著，禮服自然要稍微花一點時間和心思。老希曼很是用心地將每一個衣褶都捋出了美感，不過最為重要的，是讓屬於雷爾家族的那些榮譽掛在合適的位置上。
足足半個小時。
羅德通過一套衣服，大抵認識清楚了這個自己生活了足足十年的家族在魔法世界中的歷史。
除去家族徽章，一枚戒指應當是最為貴重的。
與家族徽章上的獨角獸不同，這枚戒指戒圈是秘銀造就，多少年過去了，這珍貴的煉金材料依附的魔力讓它依舊熠熠生輝。
與戒圈相比，披肩就有些普通了。似乎是接骨木質地，這麼多年，經歷了雷爾家族歷任家主的摩挲，表面積澱著油光，靜靜映照著它過去主人的輝煌。
接骨木被雕刻成三隻手相互握著手腕，大抵是齊心協力的意思。
而被三隻手圍攏起來的戒面，也是這枚戒指最為突出的部分，卻是一隻精美異常的聖杯。
雖然這些年跟著弗恩主要是學習古代魔文和希伯來文，但跟一個鍊金術師的後裔交往，羅德也不會傻到只學習這幾樣。
雖然沒有尼克·勒梅老先生的首肯，弗恩也不好直接教授煉金學的所有知識，但這並不妨礙她為羅德打下堅實的煉金學基礎。
戒面的聖杯根據估算，居然是附著了魔力的普通黃金鑄就的。它的價值甚至還沒有鑲嵌在上方的那些細碎寶石的千分之一高。
但怪就怪在這裡，羅德看到這枚戒指的第一眼，饒是他擁有豐富的知識，卻還是忍不住會將目光投向這聖杯的黃金主體，而非那些寶石。
羅德知道，這不簡單。
只是如今他的卧室內沒有任何一個先祖的畫像，而且今天伊娜亞蒂莊園又到處活動著魔法部的僱員，他只能忍著內心的好奇，在老希曼的陪同下，走出房間。
「早啊，雷爾。」
打招呼的是魔法部傲羅辦公室的加德文·羅巴茲，早在昨天的時候，羅德便已經和他見過。
雖然只是傲羅辦公室的一名普通官員，但羅德那已經在戰鬥中犧牲的父親似乎生前與這位還是親密戰友，加上加德文這個名字的意義天然與雷爾親近，所以這位赫然就成了此次繼承儀式的操辦負責人。
羅德點點頭：「加德文叔叔，早安。」
僅僅一天時間，羅德的親和讓魔法部過來的僱員們得到了統一的認識。
與他們熟悉的莫爾·雷爾不同，這一代的雷爾家族的家主，謙和地像一位紳士。有時候這些人都有種錯覺，加德文這個代表著亞瑟王十二騎士之一的名字，應該給羅德才對。
因為它同樣象徵著紳士。
相互致意之後，羅德沒有停頓：「加德文叔叔，我想，儀式上需要注意的問題，趁著賓客沒有過來，您應該好好跟我說說了。」
聽到這席話，加德文笑了笑，心裡暗道：「都問第三遍了，總算還能讓人感覺到他是個孩子，面對這麼重要的事情還是會緊張。」
從昨天他看到羅德之後，他就一直覺得這個孩子有些老成。雖然接觸的時間段，但他看到的羅德處事的方式，都感覺自己看到的是個成年人。
好在這會兒終於發現羅德還有是孩子的時候，也算讓他驚詫的心情稍微平復。
當然，也無怪羅德緊張。
重生之前，他也就是一升斗小民。參加過的最為隆重的儀式，就是公司的年會，而且全程他都是當看客看別人在台上風雲叱吒的那種。
雖然繼承家主的事情早就定了，可這一天真正來臨，伊娜亞蒂莊園都為之換了面貌，說不緊張，那可真是高看羅德了。
加德文雖然內心笑著，但嘴上還是很正式地回答：
「那我就再說一次吧。」
「首先，迎賓的問題。普通的賓客我們有人接待，但有幾個重要家族的家主，以及福吉部長，還有霍格沃茨來人，都需要你親自迎賓。」
「其次……」
這些話就像加德文說的，他已經說了三遍。但羅德此時還是認真地聆聽著。
他在跟自己腦子裡記住的那些一一對照，深怕錯漏其中一樣，導致他人生中第一個最為重要的儀式變得不完美。
當所有事宜都說完，羅德長舒一口氣。
「謝謝你，加德文叔叔。」
加德文笑著擺擺手，示意羅德儘管去做自己的事情，而他則重新回到指揮的位置上，仔細檢查著伊娜亞蒂莊園的所有情況。
而對於這場儀式的主人公羅德來說，賓客未曾到來之前的這段時間，卻是最漫長的煎熬。神思不屬的他，就連品嘗魔法部臨時徵調的家養小精靈製作的美味佳肴，都覺得味同嚼蠟。
太陽緩緩升起，為莊園增添光明的同時，也讓它的小主人在夜鶯啼叫的鐘鳴里，緩緩回過神來。
就在鐘鳴的那個剎那，羅德忽然感覺到，莊園的魔法防禦出現了波動。
作為莊園唯一活著的主人，羅德知道，有一位心急的貴客，已經登門了。
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中，羅德走向莊園的正門，隨即伸出握著家族徽章的右手，直接解開了莊園的魔法防禦。
「提貝盧斯冕下，沒想到您是第一位來到的客人。」
早在書寫請柬的時候，羅德就惡補了雷爾家族的所有關係網和這些被邀請的人物們的情況。如今第一眼看到真人，自然而然就認出了是誰。
提貝盧斯·奧格登，威森加摩的元老，據說是羅馬皇帝的後裔。
羅德一句冕下的尊稱，讓這位古道熱腸的老人家瞬間露出興奮的笑容。
「小羅德，叫我奧格登先生就好。你也即將成為魔法界的貴族，無需這麼謙恭。」
「冕下客氣了，貴族的地位是先祖的饋贈，作為後輩，只可去維護它的榮耀，卻不能揮霍它的輝光。雷爾家族的後輩，更應如此。」
看著羅德義正言辭說出這樣一席話來，原本只是因為羅德即將擁有的地位而對他稍有客套的提貝盧斯瞬間開始正視面前這位小巫師。
「沒想到，在魔法家族傳承了數十代，我以為都要成為一灘死水的時候，居然有你這樣的孩子出現。」
「我想，如果沒有接受魔法部的邀請，擔任你繼承儀式的司儀，我一定會後悔終生。」
這下可不僅是提貝盧斯自己驚訝了。
羅德也一臉懵逼。
他完全沒有想到，魔法部會請這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為自己做這樣的事情。要知道，雷爾家族如今僅僅剩下自己一個人，而自己，只是一個今天才十一歲的小孩子。
閱歷豐富的老人家自然看出了羅德的心思。
「小羅德，不要把自己想的太過輕微。」
指著羅德手上的那枚戒指，提貝盧斯莊重地告誡：「雷爾家族的歷史，你知道的還不全面。很多事情，魔法部礙於顏面不會公開，但不代表別人不知道。」
「你的先祖，曾經是梅林的朋友，是獨角獸認同的賢者，是亞瑟王忠誠的騎士。」
「你的家族，曾經是魔法家族的領袖，是正義的捍衛者，是英國皇室授予的貴族。」
「我很高興，你擁有雷爾家族傳承的謙卑，善良，和純潔。但我也同樣要告訴你，如果以規則為準繩，成為雷爾家主的你，有資格與我平起平坐。就算是康納利·福吉，你也無需給他面子。」
老先生是當真敢說。
羅德這會兒只有這個反應。
雖然他很清楚，魔法家族一般都控制著魔法部的很多重要職位，甚至也掌握著很多秘密的權利。
但就算如此，也不能連魔法部部長的面子都不給吧。自己所熟悉的馬爾福家族，看場魁地奇世界盃，不也以得到福吉的邀請去部長包廂為榮么。
什麼時候，魔法部部長這麼不值錢了？
看著還是有些懵懂的羅德，提貝盧斯輕嘆一口氣：
「算了，幼生的獨角獸，還沒有成長到作為象徵的時候。聽說霍格沃茨給你發來了入學通知書，去了之後希望你好好學習，早日成為名符其實的雷爾家族的主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