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你才十五,怎麽就這般著急將親事定了?」許兆寧好不容易才從震驚里回過神來,將茶盞放在桌子上,看了看楊之恆那張臉孔,搖了搖頭,「大丈夫何患無妻?還未功成名就,沒必要這般急著訂親吧?」
「沒辦法,誰叫有這麽多打她主意的人?我只能先下手為強了。」楊之恆得意的看了許兆寧一眼,「你說說看,像香盈這樣的女子,自然要急著訂親的,否則我遠在邊關,還不知道誰趁我不在便將她搶了去。」
「香盈?」許兆寧獃獃的望了楊之恆一眼,很艱難的吐出了一句話來,「可是那位歸真園的主人鄭小姐?」
楊之恆一點也沒有注意到許兆寧忽然緩慢下來的語調,只是高高的挑了挑眉毛,戲謔的問道:「你怎麽知道香盈的閨名?難道我有和你說過?」
許兆寧如夢初醒般地「啊」了一聲,垂眸望了望擺在小几上的茶盞,「或許吧,我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就知道她的閨名了。」
「兆寧,你說香盈是不是很好?」楊之恆興緻勃勃的繼續誇讚起來,「她聰明伶俐,生得又美,這世間要找出這樣的一個女子來可真真是為難。」
「楊之恆!」怒氣沖沖的聲音驀地從門邊傳了進來。
楊之恆與許兆寧抬頭一看,便見穿著一襲輕軟衣裳的玥湄郡主站在門口,身後的水晶門帘正不住的搖晃,發出了嘩啦啦的響聲,一點點的光投在地面上,不住的變幻著顏色。
「玥湄,你怎麽來了?」許兆寧有些擔憂的看了妹妹一眼,她喜歡楊之恆,豫王府里誰都知道,現在瞧著她這模樣,肯定是聽見了楊之恆訂親的事情,就不知道她受不受得了?
「楊之恆,你訂親了?和那歸真園的鄭香盈?」玥湄郡主鐵青著臉走了進來,撩起裙擺坐在楊之恆身邊,「不是說訂親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哪裡來的父母?又是誰給你做的媒人?」
聽著玥湄郡主說得咄咄逼人,楊之恆有幾分不快,他板起臉道:「我的親事,跟你有什麽關係?何須你來過問!」說罷看都不看玥湄郡主一眼,逕自朝許兆寧笑了笑,「我師父怎麽不在家,還想今日與他一道吃飯的,許久都沒見著他了。」
「他去了江南,可能這些日子都不會回來。」許兆寧穩了穩心神,極力不讓自己那失望的情緒透露出來,「等他回來我會告訴他你回來過了。」
「沒事,我寫信給他便是。」
楊之恆站了起來,心中有幾分不自在,玥湄郡主就坐在他身邊,那裙袂鋪展,有些漫過了他的衣袍,蓋在他的衣角上邊,讓他覺得不舒服。「兆寧,你去我院子一道用午飯嗎?香盈同我來洛陽了,本來是想帶她來拜見師父的,沒想到卻撲了個空。」
「鄭小姐也來了洛陽?」許兆寧驚喜的問了一聲,旋即臉色又黯淡了幾分,她已經是楊之恆的未婚妻,與他的距離越來越遠,一股失落慢慢的從心頭擴散開來,直到沁入了五臟六腑,只覺得喉頭髮緊,心中苦澀的滋味怎麽也沒辦法表達。
「楊之恆,你在開什麽玩笑!」玥湄郡主也跟著站了起來,那艷色的衣裳上精緻的刺繡不住的隨風晃動著,領口點綴著的寶石也一閃一閃的扎著人的眼睛,她怒目而視的望著楊之恆,口氣十分強橫,「難道你不知道我二哥也喜歡那鄭小姐?你只是我二哥的伴讀,又有什麽資格去搶我二哥的心上人?我勸你快些撒手,不要弄得大家臉上都不好看。」
楊之恆吃了一驚,望了一眼站在對面的許兆寧。
許兆寧滿臉尷尬,趕緊擺了擺手,「之恆,沒這樣的事兒,你別聽玥湄胡說,她現在只是心情不好,想要惹你生氣罷了。」
玥湄郡主冷笑了一聲,望向許兆寧的眼裡帶了幾分不屑,「二哥,你可真膽小,你分明便是喜歡那鄭香盈的,為何不敢說出來?你不喜歡她,為何又會這般勞心勞力的替她做了這麽多事情,難道你就準備把這感情埋在心裡算了?」
「玥湄,你夠了!」許兆寧氣得滿臉發紅,她這妹妹是瘋了不成?她聽了楊之恆訂親的消息心裡頭不舒服,可怎麽著也該壓制著點,人家都訂親了,她又何必在這裡胡攪蠻纏,一切都成定局,難道不是笑著祝福他們才是最好的選擇?「之恆,別理睬她,她最近性子有些古怪,我與鄭小姐只是朋友,並沒有那非分之想,你要相信我。」他的眼睛平靜的望著楊之恆,嘴角露出一絲溫情的笑,「她是個好姑娘,你們倆是天生一對。」
「兆寧,你真是這麽想?」楊之恆聽了這話心情大好,也不管板著一張臉站在旁邊的玥湄郡主,伸手拍了拍許兆寧的肩膀,「好兄弟,走,去我院子里用午飯。」
兩人並肩走了出去,只留下玥湄郡主站在那空蕩蕩的內室里,愣愣的瞧著那不住擺動的水晶門帘,忽然間她像是意識到了什麽,衝出門去看了看前邊,就見兩人已經走過了中庭,心中有幾分焦躁,對著兩人背影大喊了一聲,「許兆寧,你這個孬種,都不敢承認自己的感情!」
許兆寧的腳步略微停滯了下,腰桿挺得筆直,但是他沒有回頭,也只是略略停頓了那麽片刻,馬上又恢復了正常的步履,與楊之恆一道並肩走了出去,很快兩人的身影就消失不見,彷佛那中庭里從來沒有人經過一般。
玥湄郡主扶著門檻望著那空空如也的中庭,心中一陣失落,眼淚在眼眶裡打著轉,堪堪就要掉下來。
她身邊的丫鬟鳴柳小心翼翼的問道:「郡主,二公子與楊公子都走了,咱們回院子去吧?」
玥湄郡主回手便賞了她一個大耳刮子,跺了跺腳朝她吼了起來,「我回不回去關你什麽事兒?沒眼色的東西!一個個都跟木頭一般,站在那裡不說話,一開口便讓我覺得心裡煩躁。」她一年多沒見過楊之恆了,這些日子裡,她扳著指頭數日子,日日盼望著楊之恆能回來看她。
今日楊之恆是回來了,卻給了她一記悶棍,他竟然不聲不響的就訂親了,還是那個歸真園的鄭香盈!難道他不知道自己一直喜歡他?難道他不知道二哥很喜歡鄭香盈?他們兩人怎麽能無視別人就自顧自的訂親了?玥湄郡主越想越難過,眼淚終於掉了下來,摔在地面上,一點點黑色的印記暈染開來。
從袖袋裡摸出帕子,她挪了挪腳步往外沖,卻只覺頭上一陣鑽心的痛。
身邊的丫鬟驚呼出聲,「郡主,那水晶門帘將你的簪子勾住了!」
她衝出來太匆忙,頂了一頭的水晶,那水晶有方形有菱形,中間有著透明的魚線,正好勾住了她的八寶琉璃簪,才一抬腳,那簪子便勾著頭髮飛出來,拉著幾根髮絲,扯得她疼痛不堪。
丫鬟們七手八腳的將她頭上的水晶門帘與簪子理好,幾人不敢說話,只是垂手低頭瞧著走廊地面上玥湄郡主的影子,她的頭髮散亂,狀如女鬼,但沒人敢出聲提醒她,生怕就像鳴柳那般觸了霉頭,到時候免不得挨幾個耳刮子。
「走,跟我去錦繡園。」玥湄郡主咬咬牙,無論如何她也要賭一把,楊之恆還只是才訂親,況且還說不定禮數不周全,至少焦大人也不在洛陽,這父母之命又如何說?她大步走向錦繡園的內室,心裡想著自己無論如何也要說服母親,讓她許了自己與楊之恆的親事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