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松枝酒吧的真相
到這個時候,聽眾們才真正領悟到我這三個故事的內在邏輯。
「也就是說,最開始是說書人開了一家酒吧,在裡面說書,但是他的故事寫不下去了卻又不好意思說明,於是就想僱人把自己的酒吧砸了,自己好找借口退休。」一個大學生模樣的姑娘扳著手指頭開始總結,「可是這個雇的兇手來砸酒吧的時候,發現酒吧里有人,於是就把酒吧里的人都殺了。這說書人被自己所雇的人殺死了,死得不明不白,於是冤魂一直不散,使得整間酒吧都充滿了怨氣。而這酒吧的怨氣散發了出來,就影響了對門酒吧的風水,使得另一間酒吧的生意也變差了……所有的東西都串起來了,這故事挺有意思的!」
大學生模樣的姑娘朝我欣賞地點了點頭。在燈光照耀下,她左嘴角的美人痣顯得十分可愛。
「謝謝你欣賞我的故事。」我朝女孩回以微笑,眼神中充滿了憐憫。
而這時,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了。
有的聽眾好像想到了什麼,開始低頭沉默,一言不發。但也有的人還沒反應過來,繼續搖頭。
「你這麼一來,算是在三個故事裡搞了一點玄機,有那麼一點意思吧。」一個花白鬍子的老頭摸著他的山羊鬍子說道,「可是你為什麼覺得這個故事就能打動我們?要是我說我沒被打動,你就是輸給了季老闆了啊。」
「因為我說的這個故事是真的。」我一字一句地說道,「而且這個故事必須打動得了你們。」
「因為這就是你們的故事!」
十月初一的夜晚,凄厲的秋雨淅淅瀝瀝地往塵世間落下。
屋內一時間寂靜無聲。
松枝酒吧里所有的聽眾一時都懵了,沒人反應過來。就這麼過了一秒,兩秒……突然有一個人問出了這麼一個問題。
「我們,都死了?」
今夕何夕。
今年何年。
松枝酒吧的裝潢,為何多年不變。
桌椅牆壁之上,為何會有燒焦熏黑的痕迹。
季老闆今年四十,為何依舊是少年模樣。
當年只放了一把火的縱火犯,為何被判重刑。
所有人都站了起來,他們開始慌亂,開始提問,開始顫抖。我也痛苦地從台上站了起來,用並不響亮但卻堅定的語氣繼續說道。
「大家好,我叫胡尋。我今天來並不是來喝酒的,更不是來聽書的。」我捋了捋額頭的碎發,「我的真實身份,是隔壁琥珀酒吧的房東,是一個驅鬼人。季老闆所打聽到的,那個對門琥珀酒吧請來的所謂驅鬼人不是什麼逃犯,而是我。
我今天來的目的,就是告知你們當年的真相。」
我說完,徑直走到一旁的收銀台,打開抽屜拿出裡面的一把錢幣,在燈光下把錢往空中一灑。
「你們看清楚,這都是什麼錢吧。」
我的手鬆開,無數的冥幣飄散在慘白的燈光下。
這是死人的錢。
直到這時,在場所有聽眾才真正地,完全地醒悟過來!
「天哪,我們已經死了!我們已經死了!在十年前的那天!和季老闆一起,被殺死了……」
在場所有的人,斯文的中年人,大學生模樣的女孩,頭髮花白的老人……他們一個個發出凄厲的尖叫,捂著頭,撕扯著自己的臉。接著,他們在燈光下一個個地倒地,身體像被燒焦一樣,化為灰炭,化為灰燼。
直立著的桌椅一張張倒塌,桌台上的美酒一杯杯破碎,最後,松枝酒吧的頂燈「啪」地一下熄滅,整個屋子陷入了空無的黑暗。
只有破碎的窗欞外,閃電劃過的光,照耀著室內的破壁殘瓦。
一切都近乎消失了。鬧鬼的松枝酒吧直到這一刻才恢復它真實的模樣。
是的,這間酒吧早在十年前就已經被一場大火毀於一旦,而葬送在這場大火里的,是包括松枝酒吧老闆季昔在內的二十三人。
我看著眼前荒蕪殘破的一切,看著知道真相的幽靈們灰飛煙滅,心中悲痛莫名。
然而,在這片黑暗中,卻似乎有什麼東西佇立著。
「小尋?」奶奶也看到了黑暗中的那團東西,立刻站起身來朝我靠近。
我一把握住她的手,把她拉到自己身邊,接著從口袋中掏出一個手電筒朝屋中空曠處照去。
是的,那裡還剩一個人。
季老闆。
知曉真相的季老闆並未像其他幽靈一樣飄散,他又重新戴上了那個瘮人的面具,駝著背,用一種奇怪的姿勢對著我。
「不錯啊。」在雨夜中,季老闆的聲音帶著寒氣,「你只用幾個小時的功夫,說了一些話,就讓這麼多鬼都魂飛魄散了。其實你在暗中做了不少功夫吧。」
「是的。」我微笑著回答道,「你們死於火災,是為火鬼。而火鬼需要用水驅,因而我特意選擇了今天,一個大雨之夜來尋找你們。我今天來,帶了兩瓶特質的符水,一瓶噴洒在了酒吧地上,一瓶在講故事的過程中喝了,這也讓我有了抵抗你們的能力。另外,你也發現了把,我在對門琥珀酒吧門上懸挂了驅鬼的青銅鏡和桃木劍,又在附近的地上埋下了鎮鬼的符紙,一直在慢慢削弱你們的力量。
我做的這一切,為的就是今天一次讓你們都消散掉。」
「果然是有備而來。」季老闆點了點頭,「你為了自己的店鋪的生意,也為了讓這條美食街恢復寧靜,於是把我們這群鬼魂驅散,倒也無可厚非。但我想問一句,當年的事你又是怎麼知道的?你好像在來之前並不是特別清楚我的事情。」
「今天剛到這裡的時候我確實不是很清楚。我所知的,只是你當年雇傭人給自己的店放火,最終不小心把自己和顧客一起燒死的事。很多內容是我今天一邊聽一邊猜的。」我說著嘆了口氣,憐憫地看著季老闆,
「季老闆,你作為一切的策劃者,是否願意現在把當年的事說個明白?或許等一會兒,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好吧。」季老闆也嘆了口氣,撫摸著臉上的面具,緩緩地述說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