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篇 第214章 紫草膏(7)

地府篇 第214章 紫草膏(7)

「五百兩?你這是要吃人啊你……」

「這位大嬸兒,你方才張嘴要的可是五千兩。」刑如意伸出五根手指來:「五千兩可是五百兩的十倍,你若真有底氣,就該應承下,你若是沒有,現在道個歉,將你兒媳婦帶回去,我既往不咎如何?」

「五百兩就五百兩,我兒媳婦就是被你害死的。」婦人咬咬牙:「可我兒媳婦已經死了,你又如何能夠證明,我的兒媳婦不是被你給害死的,不是用了你鋪子里的紫草膏給害死的?」

「這個簡單,我們來問你的兒媳婦就好了呀。」刑如意本不想嚇人,可眼下死無對證的,也只能把那個死不瞑目的兒媳婦從棺材里給叫出來了。

「我兒媳婦要是會說話,那她就不是死人了。她要是沒死的話,我幹嘛還拉著她來你這裡。」婦人冷哼一聲:「我倒要看看,你能作出什麼妖來。」

「在我問你兒媳婦話之前,我想先問問你,你兒媳婦是因何買的紫草膏?她身上的那些傷,又是怎麼來的?」

「傷?什麼傷?」婦人將臉扭到了一旁。

「燙傷,燒傷,還有鞭打傷。」刑如意一字一句的說著,「你不用著急抵賴,常大哥人就站在這裡,我這鋪子距離府衙也不遠,我所說的是不是真的,只要將府衙里的仵作請來,當著大傢伙兒的面驗一驗就知道了。」

「是真的又能怎樣?我這兒媳婦笨手笨腳的,經常不是這裡傷了,就是那裡傷了,還經常弄壞我家裡的東西。我們家又不是什麼大富大貴的人家,哪裡經得起她那般折騰,我做婆母的看不過去,就教訓她幾下,這又有什麼錯的?」

「只是教訓幾下嗎?我剛剛只是看了一眼,就看出你兒媳婦身上的傷是新傷疊加著舊傷,且有些傷,因為來不及醫治,已經潰爛了。我原本不記得你兒媳婦的樣子,可看到那些傷,我就想起來了。

她來我鋪子里買紫草膏的時候,將頭垂得很低,像是唯恐被人認出來一樣。我問她買紫草膏做什麼?她說治傷用的。然後,伸出手臂給我看,問我手臂上的傷還能不能好?那是一塊燙傷,應該是用燒著的木棍鞭打后留下的,因為沒有及時治療,傷口已經潰爛,看起來特別嚇人。她說,過幾日,她母親就要從鄉下來看她,不願意叫母親看見她受傷的樣子。聽人說,紫草膏可以去腐生肌,就來問問看。可我方才看了,她手臂上的傷還在,我賣給她的紫草膏,她並未使用。」

「那是她不會用。」

「她的確不會用,因為她把用來外敷的紫草膏拿來內服了。」刑如意冷笑一聲,用手指著那名婦人:「我如意胭脂鋪開在這裡也有一陣子了,你可以出去問問,來我這裡買東西的,有哪個是不知道使用方法的!你應該是沒來過我如意胭脂鋪的,所以不清楚我鋪子里的規矩。我如意胭脂鋪里的東西,不是你想買就能買,也不是你有銀子就能買的,我是根據買家的需求來賣貨的。你兒媳婦買紫草膏是為了治傷,我不僅把東西賣給她了,我還親自教她了使用方法,確認她不會出錯之後,才送她離開的。你說她不會用,我倒覺得不是她不會,而是那個將她害死的兇手不會。」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婦人狠狠咬了下牙。

「聽不懂是吧?沒關係,我們來問問你的兒媳婦就知道了。」刑如意說著,重新回到棺材前,伸手在棺木上敲了三下:「秀蘭,你該起來了!」

手指落下,棺材里那個原本躺著的死人王秀蘭竟站了起來。一陣風吹過,那遮在王秀蘭臉上的面巾也被吹落了,她先是一動不動的朝著自己的婆婆看去,緊跟著,嘴巴合上,眼珠子也隨著咕嚕了兩下。」

「詐……詐屍了!」

「天吶,真是詐屍了,真是詐屍了!」

「死人復活了?」

「青天白日的,我這不是在做夢吧。」

圍觀著議論的議論,逃走的逃走,一會兒工夫,那些原本圍著的人就消失了大半兒。剩下的這一小半兒,要嘛是好奇心比較強的,要嘛是反應比較慢的,要嘛就是壓根兒還沒弄清楚是啥狀況,迷迷瞪瞪的。

王秀蘭的婆婆也給嚇蒙了,她活了幾十年,還是頭一回碰見這情況的,當即癱軟在了地上。

「秀蘭,不要怕,我問你什麼你就答什麼。」刑如意輕輕地問:「你用的紫草膏是不是在我的鋪子里買的?」

王秀蘭僵硬的點頭。

「好,那我再問你,我賣給你的紫草膏,你用了嗎?」

王秀蘭脖頸僵硬的搖頭。

「為什麼不用?你不是說,你鄉下的母親要來看你,你不願意讓她看見你的傷疤傷心難過嗎?」

王秀蘭直愣愣地看著自己的婆婆,沒有張嘴,也沒有說話。

「不要怕,你已經死了,她沒辦法再欺負你了。」刑如意輕聲安撫著。

王秀蘭又看了自己婆婆一陣,才開口道。「我婆婆不讓我用,她說我浪費錢,說我是個吃裡扒外的東西。我沒有用我婆婆的錢,也沒有用我相公的錢,那些錢,都是我幫人做工賺來的。」

「你身上的傷都是怎麼來的?」

「是我婆婆跟我相公打的。」

「是因為你笨手笨腳,因為你懶嗎?」

「不知道。」王秀蘭搖頭:「我相公的脾氣很壞,儘管我已經夠小心翼翼了,可還是會惹他生氣。他生氣就會打我,看到什麼就用什麼東西打我。我哭過,求過,可換來的是更多的挨打。到後來,我不哭了,也不求了,因為我知道,哭是沒用的,求也是沒用的。死了好,死了,就不用再挨打了。」

「那你婆婆又為什麼要打你?」

「她說我不會伺候我相公,總是惹我相公生氣。可我想不明白,我究竟要如何做,才能不讓我相公生氣。自從我嫁到他們家,所有的事情都是我在做,我從早忙到晚,可在他們眼裡,我仍是偷懶的,是該挨打的。我將粥熬的稀了要挨打,說我捨不得下米,是要存心餓死他們。我熬的稠了,也要挨打,原因是我浪費了米糧,不知道日子艱難。可什麼樣的粥才是不稀不稠的呢?我每天都在嘗試,可每天都在挨打,我不知道要怎麼做,他們才能滿意。還有做菜,少了說吃不飽,多了說浪費,可什麼才是不多不少的呢?」

王秀蘭眼睛裡帶著疑惑,她轉動著僵硬的脖子問刑如意:「如意姑娘,你知道嗎?我煮粥的時候,都是一粒米一粒去數著的,防水的時候,都是一勺子一勺子去量的,可不管是多一粒,還是少一勺,都是錯,都是錯啊。」

「你沒有錯,錯的是他們,是他們在為打你找理由。」

「沒關係的,我娘說了,在家從父,出嫁從夫,我既出嫁了,我既嫁到了他們家裡,那我相公說什麼都是對的,我婆婆不管如何為難我都是在為我好。我只是不明白,他們為何連我肚子里的孩子都不放過。我死了可以,反正活著也是挨打,那身上的傷,好不了,疼得厲害,我早就不想活了。可我的孩子沒有錯,我的孩子也是他們家的孩子啊。他們為何如此狠心,連我肚子里的孩子都不肯放過。」

「你有了孩子?」刑如意問。

王秀蘭點了點頭。

「是你相公的?」

王秀蘭又點了點頭,然後歪了一下頭,看著刑如意道:「我沒有別的男人,就算幫人做事,也是請府里的嬤嬤把東西帶回到府里來做的。嬤嬤是好人,她可憐我,才幫我的。來姑娘這裡買紫草膏也是嬤嬤她陪著我來的,我買了就回去了,一路上,連一句話都沒有跟外人說過。」

「你相公跟你婆婆可有對你說過,他們為什麼不想要你肚子里的孩子嗎?」

「說過。」王秀蘭點頭:「他們說我不配,說我命如草芥,根本不配生下他們家的孩子。我不懂,我真的不懂,我也是他們家明媒正娶的兒媳婦啊,我的孩子怎麼就不配了呢?哦,我想起來了。」

王秀蘭抬起手來,用手指在自己的頭上敲了敲。

「我想起來了,我婆婆說了,說有個富家小姐看上我相公了,她想要我相公把我給休了,然後娶那家的小姐過門。休書,我是肯要的,只是我不願意放棄我肚子里的孩子。我求他們,我哭著求他們,我願意離開,願意帶著孩子一起離開,我可以一輩子都不再踏進洛陽城裡,可他們不許,他們擔心我日後會帶著孩子回來找麻煩。他們逼我喝葯,喝墮胎藥。我掙扎,我把那些葯給打翻了。」

「然後呢?」

「我相公開始打我,用力的朝我肚子上踢,我肚子很痛,痛得在地上打滾。後來,迷迷糊糊中,我聽到我婆婆跟我相公講話,說像我這樣難纏的,就算休了,日後也是麻煩,而且休妻的事情一旦傳出去,對我相公的名聲不好。我婆婆說,一不做,二不休,乾脆讓我跟我肚子里的孩子一起死了。他們喂我吃藥,我沒辦法反抗,就吃了。後來……後來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胡說,這都是她胡說的。」王秀蘭的婆婆一下子從地上爬了起來:「妖術,這是妖術,死人怎麼可能開口說話。她這是故意借用妖術來誣陷我,來陷害我跟我兒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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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胭脂鋪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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