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篇 第224章 蛇百草(8)

地府篇 第224章 蛇百草(8)

「要不,你換一種想法。」

「什麼想法啊常大哥?」

「你只要想著,大不了你被她們給嚇死或者殺死,等你死了之後,你也就變成跟她們一樣的鬼了,這樣會不會好一點。」

小盛子想了一下,竟從常泰背後繞了出來:「好像是這個道理哦。」

才說完,就看見了那個趴在朱昌喜背後的人首蛇身的東西,立馬嚇得又哇哇叫起來:「這是什麼東西,常大哥,那趴在朱昌喜身上的又是個什麼東西啊。」

常泰也看見了那個東西,臉色一下子變得難看起來。顯然,這個人首蛇身的東西,也超出了他對鬼魂的承受能力。

「不用太可怕的,其實,你們也還可以換一種想法。」刑如意盯著那個人首蛇身的東西看了半天,她當然不會以為這是什麼女媧後人,也不會是修鍊到一半還沒有修鍊成功的蛇妖,而是一個可憐的被蛇吞進肚子里的女人。因為死前的恐怖記憶,導致她變成鬼之後,也保存了這副模樣。

「什麼想法?難不成如意姑娘你也想學著常大哥那樣勸我,說大不了她把我給害死了之後,我也變成這種人腦袋蛇身體的怪物。不要不要,我寧願變成丫鬟姐姐那樣的,也不願意變成她這樣的。不是害怕,主要是太噁心了。」

「她不是怪物,她只是被巨蛇吃掉的朱家大小姐。」

「朱……朱家……朱昌喜,你殺人就殺人,怎麼還把自己的夫人餵了蛇。」小盛子終於恢復了元氣,他指著朱昌喜罵道。

朱昌喜呵呵一笑:「盛捕快,你這可是冤枉我了,不是我把她喂蛇的,是她自己非要往蛇肚子里跑的,我攔都攔不住。」

「滿口胡言,怎麼死不成,非得讓蛇給吃了。」

「那日,我岳父讓我陪同她去給山裡的姑母送東西。那時,我心裡已經有了計較,我想讓她死,我不想讓她再回到朱家。一路上,我有很多次機會可以動手,可她竟沒有像往日那樣對我出口不遜,甚至當狗一樣的罵,反而顯得特別文靜,特別賢惠。老實說,我夫人生得還不錯,只看她的模樣,也會叫男子心動。我當時,猶豫了,我想著,若她真能改好,我們日後也未必就不能做一對兒恩愛夫妻。

快到庵門時,她讓我回去,說是想要在庵里住些日子。我問她,大概要住幾日,可需要我將她接回去。她冷冷地說了聲,不必了,時間到了,自會有人來接她。我當時還有些奇怪,奇怪她的態度怎麼突然就變了。在回程時,趕馬車的馬夫給我說了一件事,就是這件事,讓我下定了必須要殺她的決心。」

「什麼事?」

「那車夫告訴我,夫人之所以嫌棄我,是因為她在外頭有了相好的,很多次都是以出去採買為借口私下與那名男子相會。夫人曾威脅過車夫,讓他為其保守秘密。可車夫也是受她欺辱之人,而在朱府,我是唯一一個沒有把他當做下人,且一直叫著他名字的主子。他很感激我,不忍心我被他們欺凌至此,這才好心相告。」

「也有可能是車夫挾私報復,他說的不一定就是真的。」

「是,我也想過,所以回城之後,我便私下調查,結果發現,車夫告訴我的都是真的。我夫人的確在外面另外尋了相好,且我岳父也是知情的。按照我原本的計劃,並沒有想要對我岳父下手,因為我夫人死了之後,我就是朱家唯一他能夠指靠的人。我自幼喪父,對於父親,有一種莫名的期盼。我知道岳父他對我不好,可再不好,我也還是要叫他一聲爹的。

我們有個詩書會,去參加的都是城裡有些臉面的公子,我岳父很喜歡我去參加,倒不是希望我能出人頭地,贏得什麼美名,而是要我趁機去攀附關係,給朱家的生意找合作夥伴或者是靠山。我就以參加詩書會為由,離開朱府,另外雇了馬車,讓那個車夫將我送到了山裡。」

「那個給朱家小姐送信的人是……」

「就是我家的車夫。他與後面的事情都沒什麼關係,他只是按照我的吩咐,將一封信送到了夫人手裡。其實吧,這洛陽城看似很大,其實人際交往的關係網是很小的,與我夫人私下相好的那個人是誰,我很容易就打聽出來了。」

朱昌喜輕哼一聲,低頭看著自己的鞋面。

「其實,不是一封信,而是兩封信。這第一封信是我模仿著那個人的筆跡寫的,信中無非傾訴了我對她的相思之苦,然後約她到庵外見面。這第二封信是以我的口吻寫的,說是我已經知曉了她在外面做的那些事情,並且給岳父下了毒。這第一封信,寫得纏綿悱惻,差點連我自己都給感動了。這第二封信,卻只有那麼兩行字,寫得甚為簡單。最後,我讓車夫送去的是第二封信。過了沒多久,我夫人就帶著姑母急匆匆的從庵里出來了,當她看到馬車上坐著的是我時,竟指著我的鼻子罵我。

她是我的夫人,若她當時是跪下求我,而不是指著我的鼻子罵我,興許我還會心軟,就像送她去庵里的時候一樣,儘管心裡想著讓她去死,卻最終什麼都沒有做。

可她罵我,並且承認了自己與旁人有私情的事情,且還告訴我,她腹中已有了那人的骨肉,讓我趕快滾出朱家。我笑了,原來這些日子,她對我態度稍好,全都是因為她腹中有了那人孩子的緣故。我是男人,我也是頂天立地的男人,我受不了這個屈辱。」

「你是男人,你完全可以離開朱家重新開始的。」

「如意姑娘你這話說的可真容易啊。離開?我憑什麼離開。這些年,我給他們朱家當牛做馬的,如今這牛老了,馬慘了,就要被拋棄,被趕走,憑什麼啊。怎麼?只能他們朱家卸磨殺驢,不允許驢子反抗,踢死了他們朱家的人。說是我牛也行,是馬也好,是狗是驢都無所謂,我只是想要一個公道。

我請姑母給我一個公道,哪怕她說一句,我這些年,對朱家也算是盡心儘力,就算要解除婚約,也得給我些適當補償不是。這世間這麼大,沒錢卻是寸步難行,給我些錢財總是沒錯的吧?可那個老尼姑說什麼,說既緣分到頭了,就不該強求。她拜佛,卻連一副最基本的菩薩心腸都沒有拜出來,你們說,她活著還有什麼意思,死了算了。」

「你是如何殺死她們的?」

「我假意同意,然後從車上取下了茶來,將其中一杯遞給了那個老尼姑。我說,我認可姑母的話,離開朱家之後,我也尋個寺廟出家。那一杯茶,就當時了了我跟朱家的緣分。我夫人不讓她喝,結果卻沒攔住。她真是應該聽我夫人的話,那樣就不是毒死,而是跟我夫人一樣,被那條大蛇給生吞了。」

「你毒死了你的姑母?」

「她不是我的姑母,她是朱家的人。」朱昌喜大聲吆喝著:「不過是被毒死而已,有什麼大不了的,我舅母不照樣是被他們朱家的人給逼的服毒自盡。」

「還有我那個夫人,平常看著也是挺厲害的,結果她姑母一死,她就嚇壞了。我的手上已經有了一條人命,我當然不會放過她。然後,她跑,我就在後面追。那山,當真是挺大的,我都沒想到,我竟連一個婦道人家都追不上。後來,我聞見了一股花香,很熟悉的花香,等我看清楚的時候,我就知道,我夫人她活不了了。」

朱昌喜的眸光一下子變得幽遠起來。

「我親生父親是個花草商人,他在山中採集花草時,聞見了一股異香,尋香而去,卻葬身蛇腹。因為這個緣故,我母親特意教我認識了一種花,那花叫做蛇百草。但凡是長有蛇百草的地方,一定會有大蛇出沒,而我夫人當時站的地方,四周全是蛇百草。我就那麼靜靜地看著她,看著她被一條大蛇給吞了進去。直到現在,午夜夢回,我還時常夢見她當時的樣子,她是那樣的恐懼,那樣的害怕,甚至那樣的可憐,她祈求我救她,可是憑什麼呢?我又不傻,我怎麼會跟她一起葬身蛇腹呢。最重要的是,她心裡根本沒有我。她不愛我,我當然也沒有理由跟她一起去死了。」

說完這些,朱昌喜像是很累很累,他身體軟軟地坐到地上:「雖是夫人先看見的我,雖是岳父仗著他們家裡有錢,迫使我來到朱家成為他們家的贅婿,可我是真心喜歡我夫人的。新婚之夜,當我揭開她的蓋頭時,我覺得我是這個世上最幸福的男人。可幸福,總是那麼的短暫,短到你都還來不及去握,就已經消失了。」

「你後背上的傷又是怎麼回事兒?」刑如意問。

「傷?我穿了這麼厚的衣裳,如意姑娘也能看到我背上的傷嗎?」

「你夫人整日趴在你的身上,你身上應該會有點反應的吧?」刑如意看了一眼將朱昌喜圈在蛇身里,且正與他面對面互看著的朱家小姐。

「我夫人她……當真趴在我後背上嗎?」朱昌喜閉眼,睜開:「如意姑娘你可還有牛眼淚,我想再見我夫人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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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胭脂鋪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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