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群魔亂舞

第320章 群魔亂舞

本來晴好的天,不知何時又飄起雪。

冷風乍起寒意肆虐,雪勢由小漸大。

風雪交加間,滿世界一丈以外男女同體,三丈以外人畜不分。

然而眼前除了角除了蹄就是毛,耳畔除了哞哞除了咩咩就是啊嗚,念淺安想裝瞎裝聾都不行。

緊緊護在她左右的遠山近水瞠目結舌,互相捏臉各自呼痛,雙雙捂臉齊齊舌頭打結,「娘、娘娘,奴婢彷彿瞧見了綺芳館養的馬鹿羊豬灰狼仙鶴?」

不是彷彿,而是現實。

除卻楚延卿最早送的那一批軟萌小動物,還多了一大坨兇猛小獸。

念淺安嘴角狂抽呵呵乾笑,看著仰脖啊嗚的灰狼很想應景來一曲野狼迪斯扣,結果被踱到身邊貌似認得舊主的仙鶴優雅而親昵地啄了下腦門。

她腦袋一歪視線一偏,輕易分辨出馬背上的兩道身影,「三哥?七弟?」

「六姐姐!」念杏章應聲下馬,拖著小馬駒嘚嘚嘚上前,滿面紅光即興奮又安心,「六姐姐,您沒事兒就好!萬幸我們來得不算晚!」

是、是嗎?

念淺安心情複雜表情扭曲,「你們怎麼進來的?」

「硬闖進來的!」念杏章抹臉甩袖,小手一背相當囂張,「東宮靠前靠外,時不時響起的鬼叫聲大得朱門坊都能聽得見!外皇城到處都是五城兵馬司,連五軍都督府也出動了,又是驅散百姓又是全城戒嚴,肯定是出大事兒了!

偏偏祖母病著,公主駙馬爺不在,父親母親都在宮中,我擔心六姐姐,又無權無人可用,想來想去只有您託付給我的小動物們可堪驅使。它們可聽話可有勁兒了!一路出朱門坊進御街,連午門守衛都攔不住!

還得多謝大姐夫、李都督僉事肯睜隻眼閉隻眼。一認出是我,大姐夫扭過頭只當沒瞧見,李都督僉事不僅沒多管,還撥了一隊兵丁幫我開道呢!我們順利進宮后,那些兵丁就撤出午門回了外皇城……」

所謂鬼叫聲,妥妥是被油淋被水澆的金吾衛發出的。

徐月重扭頭看風景,確定不是純粹不忍直視嗎?

李長茂抬手放行,哪是睜隻眼閉隻眼,而是曉得有她在,由著小孩子胡鬧,權當幫李菲雪做人情了吧?

至於午門守衛,只要軍機處和禁衛處沒有下達指令,哪敢真槍真刀地阻攔太子舅兄、都督府兵丁?

念淺安心念電轉神色無比深沉,架不住脫俗仙鶴三連啄,於是腦袋三連歪,邊哎喲邊拍念杏章的肩,無言以對之餘顫巍巍蹦出一句,「我家七弟不愧是喜歡小動物、並且被小動物喜歡的好少年。未來可期未來可期。」

她誇得又假又乾巴,念杏章卻滿臉異彩。

所謂初生牛犢不怕虎,他不愛四書五經偏愛俠怪異志,憑著一股衝動行事,算是圓了心中快意恩仇的夢。

念淺安見狀一陣肝疼,果斷換人聊,「是三叔父讓三哥來的?」

「三叔父還在城外東山大營。」念杏章急聲搶答,心知三房為人處世不咋厚道,但嫡親家人打斷骨頭連著筋,於老夫人肯認三房,他就還認念夏章是三哥,「公主府、將軍府不缺護衛,候府不是老就是小,三哥即惦記候府,又擔心六姐姐,一聽我瞞著祖母想闖宮禁,二話不說就跟著來了。」

他不無維護,念淺安不置臧否。

念夏章心裡感激念杏章為他說話,面上卻不屑於解釋,迎上念淺安審視的目光脖子一梗,神色沉痛語氣悲涼,「六妹……娘娘不必這樣看我!大表哥私德有虧、姜元聰斯文敗類,既然讀書無用做官無趣,我何需再自苦自困!從今往後,我便做那紈絝子弟,至少求個心裡痛快!」

如果忽略他灰頭土臉緊抱馬脖子不放的慫樣的話,一番明志倒也擲地有聲。

瞟完聽罷表情瞬間更扭曲的念淺安:「……」

章台走馬飛鷹走犬,確實挺紈絝的?

神經有病的酸腐,不是在走極端,就是在走向另一個極端的路上。

她默默抬頭望飛鷹低頭看走犬,給在念杏章手中日益壯大的動物園跪了,膝蓋一抖周身風急雪舞,視野內又有不明物體破開雪霧蜂擁而至。

念杏章時刻警覺著,放眼見來人三頭六臂身後黑影綽綽,當即脫口喝道:「何方妖孽?!」

妖孽你奶奶個腿!

「老娘是你娘!」姚氏聽聲辯位,認齣兒子的聲音疾奔近前,又驚又喜,「娘娘!杏章?夏章?你們怎麼會在這裡?!」

她一手拖著椒房殿總管太監,一手扯著姜姑姑,遠看活脫脫三頭六臂妖孽本孽。

而身後綽綽黑影,則是半道匯合的幺幺零。

念杏章忙縮脖子吐舌頭,邊好奇張望,邊接手不知死活的總管太監,目光掠過滿麵灰敗的姜姑姑看向姚氏,又說一遍來龍去脈,末了賣乖道:「我哄八妹妹去了祖母院里才出來的,公主府候府門戶緊閉,不怕八妹妹亂跑走丟。母親,您又怎麼會在這裡?」

姚氏好氣又好笑,以前惱兒子玩物喪志,此刻還有啥好計較的,不理兒子只看念淺安,「娘娘放心,萬壽宮前有毅郡王妃、靖國公夫人等人坐鎮,後有太妃小豆青她們回援,我離開這會兒只怕已經控制住局面了……」

萬壽宮天降暗衛空降幺幺零,立即從「悍婦掐群架」變成「正規軍亂斗」。

姚氏不怕事但怕死,前混混后混混到處撿漏,見過小豆青見完陳寶,一路高喊八百標兵奔北坡,一路集結剩餘幺幺零趕往太和門。

她絕口不提沿路撿了不少首飾荷包,只拎起姜姑姑指著總管太監,一臉浩然正氣,「有這兩個帶頭作亂的老貨在,我就不信他們的主子還能繼續躲著不出來!」

姜姑姑聞言神色微動,轉瞬越發灰敗,一不掙扎二不做聲。

念淺安看在眼裡奇在心裡,暫時無暇他顧,抬起爪子霸氣一揮,「給我叫開太和門!」

幺幺零齊聲嬌喝,小粉拳無影腿齊上陣,霎那間氣勢駭人。

念杏章眼神驚艷,摩拳擦掌湊到念淺安身邊,「六姐姐,門前叫陣用啥名頭好?」

念淺安摸著下巴裝十三,笑得很高深莫測。

傳說兒女智商隨母親,安和公主卻不像孝靜長公主,冷酷起來更像劉乾。

劉乾所說,安和公主保不準已經看透,而後知后覺的念淺安,也已經咂摸出囫圇。

「狹天子以令諸侯。」她咧嘴嘿嘿嘿,「算不算大逆不道?夠不夠用來叫陣?」

念杏章雙眼放光,掏啊掏掏出藏在身上的一大捆鞭炮,再次虛心請教,「六姐姐,古有火牛沖陣,今兒咱也來一回?」

念淺安頓時嚇出雙下巴,默默看一眼不知念杏章打哪兒收羅來的水牛黃牛大黑牛,然後默默沒收鞭炮,表示還是別來了,要是牛們一發狂不小心踩踏自己人虧不虧?

念杏章暗暗扼腕,掏啊掏又掏出兜在袖裡的橫笛,悠揚一頓吹,指揮著各種牛各種哞哞,配合著幺幺零的節奏撞門。

這什麼牧童吹迪群牛聽命的玄幻畫風?

畫面太美念淺安不敢再看,清清喉嚨正要開口,就被姚氏搶先打斷。

「娘娘只管歇著,有事兒放著讓我來!」姚氏張嘴吃了滿口風雪,一抹嘴一叉腰,名為叫陣實為罵街,「兀那賊子!有本事禍亂後宮,有本事別躲在門后裝王八!狹天子以令豬猴?我家小子不止帶了豬猴來,還帶了牛羊狼馬來!逆人倫逆天道的王八賊子,你們倒是把天子狹出來瞧瞧啊呸!」

她大字只識半籮筐,女先兒說書倒是沒少聽,自認叫陣叫得超有范兒。

每每想裝十三次次都未遂的念淺安:「……」

一入宮門深似海,她差點忘了,念家兩府是個寶藏家庭,念杏章是寶藏男孩,姚氏就是寶藏怪阿姨!

吹橫笛吹得瘋狂跑調的念杏章也:「……」

此諸侯非彼豬猴啊親娘,母親肯定是故意口誤!

即辣眼睛又辣耳朵的念夏章忍無可忍,抖手抖腳爬下馬背,越眾而出背手而立,一開口就是風蕭蕭兮易水寒,以史為鑒痛陳國法家法君君臣臣,一番討伐逆賊的繳文說得慷慨激昂,越響亮越忘我。

姚氏聽了片刻聽不下去又插不上話,邊偷打哈欠邊高舉清君側大旗,扭腰轉頭怒瞪眼,「看什麼看?趕緊跟著喊啊!」

先聽傻了又看傻了的門外百官僕從們:「……」

喊還是不喊,還輪得到他們猶豫選擇嗎?

不是管事就是小廝的一眾男僕扯開嗓門齊聲附和,呼喝震天。

退居二線的遠山近水兩臉感動:眼前眾志成城的情景好振奮人心哦!

忍不住掏耳朵的念淺安一臉冷漠:總覺得今天幹啥啥不正經是怎麼回事?

她痛苦地扭過頭去,卻見大黃嘴裡叼小黑撒開狗腿踏雪狂奔,瞧見她就汪汪汪,脫出狗嘴的小黑喵喵喵,彈跳雪地黑毛球變白團團。

「四叔母!」念淺安不痛苦了,捉起小黑埋進大黃背毛,笑吟吟道:「大黃小黑能跑出來,可見東宮已然安穩。勞您帶它們回東宮,省得菲雪姐姐、李夫人記掛外頭的事兒。」

說著取下太子妃頂冠,塞給姚氏,「這份量夠硬夠重,您拿著防身。」

拿不是金子就是寶石的頂冠當防身武器,太子妃果然不缺錢只缺心眼!

不過,算上兜里腰裡的首飾荷包,今兒這一遭真真賺大發了!

姚氏手沉心活,費了姥姥勁才繃住嚴肅臉,任由大黃小黑領路帶上幾個幺幺零,往東宮通風報信。

她不擔心太和門這邊,念淺安也不擔心叫不開太和門。

哪想姚氏前腳離開,後腳太和門轟隆大開。

風雪不止,喧囂暫歇,門內情勢未明,門外一時靜默無聲。

近在眼前的太和殿同樣靜默,往裡是乾清宮,最深處則是養心殿。

圍守三處的禁軍紋絲不動,遠處一道矯健身影漸行漸近。

念淺安定睛細看,啟唇咦了一聲:居然是熟臉!

她笑看大綠葉,大綠葉卻笑不出來,回首看門內抬眼望門外:一頭秩序嚴正一頭群魔亂舞,兩相對比,總覺得帶足人馬的太子妃更像反派怎麼破?

心中槽多無口,面上惜字如金,輕車熟路地口稱太子妃金安,照舊又低又快悄聲蹦字眼,「慢性毒藥。姜姑姑。吳正宣。一刻鐘。」

念淺安支愣耳朵細聽,頓時一臉地鐵老人看手機狀。

親故呀,見面就打啞迷,能不能好好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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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門貴女守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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