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諷刺嗜好
閔青柔在緣巧的陪同下回到茯苓軒,一路上不言不語,似乎有些心事重重。
緣巧不禁心下著急,莫不是剛才一場風波被嚇壞了吧?
可是主子剛才表現的很是鎮定,連她都分外驚訝,可一出大廳她又立刻這副神不守舍的模樣,這又是怎麼回事?
緣巧並不知道,此刻閔青柔的內心已經被沈妙菱無意中透露的消息炸開了鍋!
孝義賢王妃?
嗤!
她在世時,沒人明白她的苦,也沒人憐惜她的痛!現在她沒了,再給她這些虛名有什麼用?
更諷刺的是,她的謚號居然是因為皇上感念成王與她『伉儷情深』所得,多麼的可笑!
這不是對她的讚頌,是對她的侮辱!什麼狗屁的『孝義賢王妃』,她不稀罕!
她冤屈而死,至死都不能瞑目!被人陷害,污衊,早產虛弱還被毒打至死!司徒赤竟敢在神聖的朝堂上撒謊,說什麼『伉儷情深』!簡直欺人太甚!
她獨孤傾月發誓,此生若不報此仇,誓不為人!
「主子,您別多想了!奴婢先給您上藥吧!」
緣巧見閔青柔似乎一臉悲憤之色,還以為她在為剛才的事情委屈,忙扶她坐到床榻上,貼心寬慰著,並將司徒越賞賜的雪玉珍珠膏取出,替她用溫水清洗過傷口后,又用玉板小心的一點一點的將藥膏塗抹在她受傷的手腕和手背上。
她傷口的小水泡這時已經串聯成大水泡,鼓囊囊的甚是嚇人,抹葯的過程中儘管緣巧很小心,可還是弄破了一些水泡。
緣巧看著都覺得疼,忙迭聲問道:「主子,疼不疼?疼不疼啊?你忍一忍!很快就好了!」
可是閔青柔像是沒聽到緣巧的話,一語不發,似乎是根本沒感覺到一絲痛楚。直到緣巧替她包紮好傷口,這才發現她的異常。
「主子,您別嚇我!您到底怎麼了?」望著閔青柔臉上絕望悲涼的神情,緣巧嚇得面無人色。
此時,閔青柔終於有了動作,她抬起頭,眸光中忽地閃現出一抹異樣的堅忍光芒,用很輕很輕的聲音道:「緣巧,你說,我能當上齊王妃嗎?」
此話一出,緣巧登時嚇癱在了地上!
「主,主子?」
主子這是怎麼了?這樣銳利的目光,這樣堅毅的神情,就好像那日面對落梅雪柳時的模樣!
怎麼回事?主子剛才的怯懦怎麼又沒了?取而代之的是不屬於她的堅毅剛強?莫不是剛才在家宴上受了刺激?
也對!就算主子性格再柔弱,好歹也是官家千金,怎麼可能受得了那樣的羞辱?會有這樣的轉變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可是這並不是什麼好事!主子的能力她太清楚了,她不可能斗得過百里香!
想至此緣巧突然撲通跪倒在閔青柔身前,懇切的道:「主子,奴婢斗膽,請聽奴婢一言!」
「緣巧,你要說什麼?」閔青柔看向她。
「主子,雖然王妃對您諸多欺壓,可畢竟身份擺在那裡!再說了,即便您要跟她斗,那也得斗得過啊!百里世家乃是咱們曜日王朝的六大世家之一,權傾朝野,你無權無勢怎麼可能是她的對手?這話可不要再亂說了,否則只會給您招來殺身之禍!主子,奴婢知道您心裡苦,你想得到王爺歡心改變自己的處境沒錯,可是若想扳倒王妃自己上位,恐怕是難上加難!主子,您千萬要三思啊!」
是啊,憑她一個小小的庶妃,怎麼可能斗得過百里香?不過,如果加上一些外力,那結局就未必可知了!
閔青柔怎麼會不明白緣巧的想法?不過,剛剛在家宴上,她已經看出一些端倪。
齊王司徒越不是一個好相與的角色。剛才在家宴之上他的所作所為,讓閔青柔看到了這個男人的冰山一角。
他根本就是知道百里香的所作所為,可是卻選擇忽視!
他知道百里香隱瞞她的病情,卻什麼都沒說;他也猜到百里香賜給她的養身膏有問題,卻還是選擇替百里香平息事端!
他將昂貴的西域貢品賞賜給她這個庶妃,不是因為她侍寢有功而賞她,而是想要警告百里香!警告她不要妄想挑戰王爺的權威,在後院她可以為所欲為,可在他司徒越面前絕對不可以放肆!
可是,他有沒有想過,他這樣做對她會有什麼樣的影響?
百里香會因此更加恨她入骨,而她的處境也會更加危險!
恐怕他是想到了,只不過他卻正打著以此來試探她的算盤!
是了!司徒越對她似乎存在著一股莫名的探究之意。宴會上的故意羞辱,以及賞賜她的真正目的,都是想探觸她的底線罷了!
原來並不是她的錯覺。這個司徒越似乎對她格外關注,可是為什麼?一個不受寵的庶妃,對他有什麼用?
這一點她實在想不通。不過這並不重要,相反,如果齊王真的對她有所圖謀的話,她剛好可以利用這一點在齊王府站穩腳跟!
就是因為想明白了這一點,她才對緣巧說出那樣的話,不過,只怕緣巧是被嚇著了!不過無妨,她正好可以藉此試探一下她這個貼身侍婢的真心。她以後要走的路兇險至極,如果不能保證身邊人的忠心,她寧願將她們剔除!
想至此,她起身扶起地上的緣巧,輕嘆一聲道:「緣巧,你起來吧!」
「主子?」緣巧一愣。
「我剛剛說的話不過一時意氣,你不必當真!」閔青柔悠悠嘆息,坐回了椅子上。「我知道自己無權無勢,是鬥不過王妃的。若不是今日王爺垂憐,恐怕即便我以身試毒,也動不了王妃分毫!只是緣巧,如果我不想再過這種整日被人欺壓的日子,我又該怎麼辦?」
閔青柔神色黯然,似乎對自己無力反抗壓迫而倍感沮喪,而她這種情形,讓緣巧也無比心疼。
「主子,妃妾之間的爭鬥向來如此,比的是家世,是權利,沒有這些東西,你就只能隱忍。」
「隱忍?隱忍就能保得平安嗎?我以前連侍寢都不曾,百里香還不是不放過我?王府後院的爭鬥,是權利的比拼,也是人心的廝殺。在這裡成功上位的人,哪一個手上不是沾滿了血腥?而那些血,是我們這些無力反抗的人的鮮血!我們痛的時候,她們樂;我們掙扎的時候,她們在逍遙!緣巧,你告訴我,我是要做一個痛苦掙扎的魚肉,還是做一個掌握別人命運的刀俎?」
「主子?」
緣巧再次被驚到了。她並不知道,自己這個柔弱的主子會說出這番話來。
她一直以為閔青柔只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家碧玉,可沒想到她對自己的處境看的如此通透。
「可是這條路太危險了!主子您真的不怕死嗎?」
「就是因為不想死,不想不明不白的冤屈而死,才要去爭去斗!緣巧,明日我會去跟妙菱說,將你送去伺候她!王妃視我為眼中釘,不會輕易放過我!你跟著妙菱,會比跟著我安全。」
「主子,您不要緣巧了?」緣巧驚愕的抬起頭,聲音顫抖的問道。
「傻丫頭,我要走的這條路太過兇險,稍有不慎便會有殺身之禍!你我主僕一場,我不願你跟著我一起涉險!身為齊王的妃妾,我有不得不爭的理由,可你只是個丫鬟,只要忠心事主,不管在哪裡,都不會有性命之憂!緣巧,這是我唯一能為你做的事了!你若還當我是你的主子,就好好聽我的話,去跟隨沈妃吧!」
「主子!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緣巧滿臉悲戚,沒想到這個時候,主子先想到的竟是她!
閔青柔低嘆一聲:「今天在家宴上你也看見了,王爺喜怒無常,心思更是難測。即便我得了恩寵,誰又知道能持續到幾時?更何況我已經得罪了王妃,她必然會想盡辦法刁難我,到時我自身難保,你也會遭受池魚之殃!緣巧,我雖忘了以前的事,可與你相處這幾日,我卻能感受到你是真心待我!妙菱說的對,在這府院之中,想要尋一知己實在太難!雖然你是個丫鬟,卻叫我感念!你若還念我們主僕之情,就答應我好好保全自身!他日我若身陷囹圄,不求你為我申冤上訴,只求你為我收屍掩骨,我也就心滿意足了!」
雖說是試探,可閔青柔到底還是硬不起心腸。說到最後更是黯然落淚,直教心性質樸的緣巧也不禁熱淚盈眶。
「主子,緣巧不走!緣巧跟你去爭去斗!就算日後為主子而死,緣巧也心甘情願!」
緣巧咬了咬牙,突然緊緊抓住閔青柔的衣角,堅定無比的道。
「不必了!緣巧,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我自身都難保,更無論說兼顧你!你跟在我身邊只會被我連累,白白送掉一條性命!你走吧!我意已決!」
閔青柔狠狠咬了咬下唇,一把推開緣巧,不再看她。
「不!主子!緣巧不想走,求您別趕緣巧走!」跌在地上的緣巧立刻爬起來緊緊抓住閔青柔的衣角,嗚嗚痛哭起來。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傳來小丫頭的稟報聲。
「柔妃娘娘,沈妃娘娘前來拜訪!」
閔青柔一聽,忙拭了拭眼角淚痕,轉身對著外面道:「請沈妃妹妹進來說話!」
跪坐在地上的緣巧也忙擦了擦眼淚,起身侍立一旁,只是臉色依舊是一片灰暗。
片刻后,門被推開了,沈妙菱一臉擔憂的走了進來,隨手將門關緊。
「姐姐,你沒事吧?你知不知道剛才有多危險?你要嚇死妙菱嗎?」
閔青柔離開宴會大廳后沈妙菱坐立不安,也許是閔青柔一場風波真的攪擾了王爺的興緻,沒過多久司徒越也起身離席了。而其他妃妾在略坐了坐后都覺無趣也相繼離開。
好好的一場家宴,竟史無前例的提前結束了。
沈妙菱急匆匆的趕來茯苓軒,卻瞧見茯苓軒大門緊閉,叫人通報之後,這才進了院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