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向我開炮（九）
「滿洲里市委市政府的同志們撤出來了沒有？」正武山要塞指揮所內，顧不得擦去額角的汗水，趙江河旅長盯視著沙盤，頭也不回的向身後的一眾忙碌著的參謀們問道。
「已經撤出來了，只是由於緊急撤出來的群眾較多，市委市政府的領導同志主動要求帶領著市人武部的部分同志掩護群眾向礦務局一線撤退。」說話的是吳正名政委。
「哦？他們現在的位置在哪裡？」趙江河旅長皺了皺眉頭，詢問到。
「從今天清晨開始疏散，到現在為止，位置應該在迦納山東南位置的二卡農牧場附近了。」參謀長主動的接過了話語：「三十分鐘前，接到迦納山要塞的報告說，疏散的部分群眾已經轉移到了三十里道班一線。我已經下令讓旅直屬醫護所、通訊中隊警衛分隊抽調了十多名幹部戰士以及衛生員，幫助市委市政府的同志們儘快轉移這些疏散的難民。」
「嗯，這很重要～」趙江河旅長點點頭，不無感慨道：「不管怎麼樣，我們不能讓數萬人民群眾和我們一起都交待在這裡，除了民兵預備役之外，那些婦女兒童、老弱病殘要儘快妥善安排，這一點務必要通知下去。妥善的安排好這些群眾們的棲身之地。」
扎賚諾爾以東，礦務局林場一線。拖沓行進的隊伍蜿蜒著，哭哭啼啼的聲音讓這黑壓壓一片的人群顯得那樣的充滿著悲戚哀傷的氣氛。遠處隆隆的炮聲如同重鎚樣，每一聲、每一下都在重重敲打著這些剛剛撤出滿洲里城的平民們早已然驚惶不安的心緒。
「同志們，我們不要哭泣，大家不要流淚，加把勁，早日到達海拉爾就是勝利。」滿洲里市的粟平原書記抓著一個擴音器，站在行進著的隊伍一旁，不斷的作著安撫工作。
「加油啊，同志們，解放軍同志們正在滿洲里城和那些入侵的敵人做殊死的搏鬥，那些解放軍同志的英勇抵抗為了什麼？還不是為了保衛我們美麗的家園，保衛我們這些人民群眾的生命，保衛我們偉大社會主義共和國。同志們，不要哭泣，不要流淚，戰爭毀了我們的家園，大家只要人在，什麼都可以從頭再來，我們還可以建設一個更為美麗的滿洲里。」
干啞著嗓子的粟平原書記放下手中的擴音器，頗是有些無奈的看著這蹣跚拖沓的隊伍。一些老人捨不得丟棄掉一輩子積累下來的家當，提拎背拿著，拖家帶口的人群幾乎每前進一步，都是時間在流逝。這樣下去，走到海拉爾起碼要個一天兩天的。
看了看錶，粟平原深深的嘆息了一口氣，從夜裡時分戰爭剛開始的時候，匆匆忙忙之間，市委市政府就開始和公安局、人武部的同志開始了緊急疏散工作，挨家挨戶的作動員工作，要求婦女兒童、老弱病殘立即離開滿洲里這座很快就會被戰火所燃燒的邊境城市。
按照統一的部署，市委市政府立即分成了兩套班子。一部分由自己率領，與公安局、人武部的部分同志一起組織疏散工作，帶領群眾沿著鐵路線向海拉爾的方向轉移。而另一部則是馮市長率領下的部分人武部、組織部的部分同志，他們主動要求留在城內，帶領民兵預備役，配合邊防武警、城內的駐軍一起保衛滿洲里城。
粟平原知道本來應該是自己留下的，但是老馮一句話：「我是市長，留下來和滿洲里市共存亡是我這個市長應該的責任，你老粟是黨委的，責任要更大，平安的將數萬疏散的群眾帶到海拉爾，才是重任，要知道活著比死了要更難。」
握手言別之際，粟平原也知道，也許這是自己和老馮最後的一別了。那些自告奮勇留下來的同志們也許都將會犧牲，但他們在最後的關頭，卻是那樣從容的做出了一個無愧於**員稱號的抉擇。想到這裡，粟平原的鼻頭就陣陣的酸楚。
「粟書記，喝口水吧～」身後的市委儲秘書遞來一個水壺。
搖了搖手中的水壺，看著小儲秘書那乾裂的嘴唇，粟平原笑了笑：「算了，留著吧，這裡到海拉爾還遠著呢，一路上茫茫草原，喝口水難吶。」
「可是，粟書記～」小儲秘書還想說些什麼，卻被粟平原擺擺的手勢給打斷了。
楞了一下，小儲秘書發現粟平原似乎在注意些什麼。隱約之間，這個剛剛大學畢業才幾年的年輕人發現，東北方向的草原上，似乎在揚起著一陣的煙塵。是煙塵嗎？還是自己眼花了？
看了看粟平原，小儲搖了搖頭，努力眨巴了下自己的眼睛，那是？陽光似乎在涌動，就像是沙漠里的一泊湖水樣，可是沙漠里會有湖水嗎？當然沒有，這裡是草原，也是不沙漠，可那是什麼？隱約中，小儲感覺到了自己的腳下似乎在微微顫抖。
「敵人，有敵人～」曾經當過兵的粟平原很明白這是什麼。
「老成，老成～」發瘋樣的粟平原喊聲到，亂糟糟的人群彷彿沒有注意到那滾滾而來的危險似的，依然在拖沓緩慢行走著。
「媽的～」低罵一聲，粟平原抓著擴音器瘋狂的吼聲到：「老成，老成～」
「粟書記～」匆匆而來的市政法委書記－成英擦了擦滿臉的汗水，問道：「找我？」
「敵人，有敵人～」指著遠處那漸漸蔓延而開的煙塵，粟平原吼聲到：「***，組織疏散。」
看著遠處那翻滾著的塵煙，成英書記低罵一聲：「我他娘的，這些敵人從哪裡來的，三叉河嗎？」雖然知道草原的一望無垠使得人類的視野會很快闊，滾滾而來的煙塵起碼還在數公里之外，但成英很清楚，在呼倫貝爾草原上，裝甲部隊的行進速度是很快的。
「還愣著幹什麼，立即組織群眾向毛堯地一線撤離。」看著緩慢向著東南的方向蠕動著的人群，看著那到處都可以見到丟棄的物品。望著那裹挾在撤退人群中的車輛，粟平原除了嘆息著搖搖頭之外，還能怎麼樣，這樣下去，行進速度將大大減慢。而敵人是不會給予太多的時間的。此時的他除了給成英書記下達這樣的命令之外，還能做些什麼？
一些警察忙碌著維持秩序，以讓擁擠不堪的狀況能夠順暢一些。到處都顯得很是混亂。喇叭的交鳴聲響起一片，間雜其中的是無助的難民的泣綴、哭嚎，粗魯的叫罵聲。
「粟書記請放心，撤離的事情我會妥善安排的。」成英頭應聲道。看著幾乎陷入在絕望之中的粟平原，成英書記開口詢問道「您呢？」
「我這邊你不用去管！」粟平原沙啞著喉嚨說到「讓大家抓緊時間疏散，注意秩序，不要發生騷亂，疏散的事情就多多拜託你了。」粟平原說著從斜挎著的帆布包內掏出一把54手槍，繼而對著小儲秘書說到：「通知下去，所有黨員幹部立即集合。」
「粟書記～」小儲秘書還想說些什麼，卻是被粟平原一句：「快去」給粗暴的打斷了。
看著此時滿臉都是汗水的粟平原，成英書記點了點頭：「多保重，粟書記～」
「要是能夠活下來，我請你喝酒。」看著眼圈子有點紅的成英書記，粟平原拍了拍這位年已不惑的老同事的肩頭，不無慨然的轉身而去，留給成英書記那消失在人群中的消瘦身影。
看著遠去的粟平原書記，成英摸了摸有些酸酸的鼻頭，立即著手組織疏散，要不了多久敵人的裝甲部隊就會涌動而來的，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
「通知下去，所有人立即往東南方向跑，丟掉所有的不必要的東西。」成英擦了擦汗水，吩咐說到。必須要抓緊時間組織疏散，真難以想象，要是敵人殺過來，這些手無寸鐵的難民會怎麼樣，想到這裡，成英的額頭上更是汗珠密布。
而此時已經有人發現了遠處的異樣，人群變得混亂起來。「蘇聯人打來了，大家快跑啊～」
亂糟糟的人群開始變得混亂而無組織。「大家不要亂，不要亂～」如同大海中的一葉扁舟樣，那些竭力維持秩序的公安民警們、黨員幹部們在亂成一堆的人群中是那樣的不堪，那樣的無能為力。人群如同炸窩樣的，沿著鐵路線胡亂而跑著，有人被推搡而倒，有人在哭喊著。
「注意，不要亂，不要亂～」抓著擴音器的成英書記不斷的喊聲到。
驟然之間，遠處騰起一團火光。「***～」粟平原之來得及一聲怒罵，接連的爆炸聲便炸響成片，頓時之間，難民的哭嚎聲伴隨著傷者痛苦的哀鳴充斥在一聲
接著一片的爆炸巨響撕裂雲端而想，逃難的人們擁擠著，當耳邊傳來那如同撕裂破帛樣的尖嘯聲時，所有人又驚惶不安的四散逃避，可是那一聲聲巨大爆炸聲還在伴隨著火光的騰起而驟然迸發出來。沖涌而起的火光一道接著一道，被炸得血肉模糊的屍體被氣浪高高的拋起。哭爹喊娘的人們慌忙奔逃著。爆炸的氣浪翻滾著肆虐的火魔突然的膨脹擴散而開，將許多生命直接便是轟然的吞沒，接連的爆炸聲中夾雜著撕心裂肺的慘呼，亂成一團的人們甚至來不及逃生，便被火光所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