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趙老五瘋了
()水流的聲音不是水流,而是如注噴出的鮮血。尖叫聲來自於賀秋葉,她老早覺得自己的背後發涼,陰沉沉的氣氛縈繞不去,這時候才真的讓她涼透了的心都有了。
一張冰冷無比的手掌貼在她的肩膀上,輕輕用了一分力,順著裸露的肩膀,滑溜溜地到了脖頸上,手掌粗糙醜陋,簡直像是一條蠕動的蟲。
賀秋葉當然要驚呼喊叫,這種令人窒息的氣氛下,任何女孩都要叫出來的。
但是賀秋葉尖叫的原因也不是這個,早在這個宴會開始前後,能夠經歷的,也許絕大多數人一輩子也體會不到的恐懼和絕望,她都在兩個小時之內體驗了無數回,光是這樣的經歷,已經不足以讓她發出那樣令人絕望的喊叫。
因為當她機械式地轉過腦袋,一點點看到一張陰陰發綠,臉色如死灰的人臉時,她才真正的感受到,什麼叫做死亡就親歷於眼前。
所謂的人臉,也不是什麼形容或者修飾,而是一張活生生被剮下來的,鮮血淋漓的人皮臉孔。說是活生生也不太準確,因為這張搖晃著恐懼的臉孔是從屍體上扒下來的。
這東西招搖地在賀秋葉的肩膀上晃動,鮮血一滴滴地黏在她的背後,身上的血腥味凝固成了臭。
賀秋葉的雙腿瘋狂地發著抖,但是身子連動也不敢動,因為一把二尺長的西瓜刀就在她的脖子上,一絲一毫地勒出血痕。以至於她只敢叫,卻不敢動聲。
她回過頭的時候,除了這張凝固在她記憶中磨滅不去的恐怖景象,就是另一張臉,這張臉好端端鑲在腦袋上。這麼說還不準確,賀秋葉覺得這張臉比起那人皮還要恐怖。
趙老五。
這個詭異的傢伙突然出現在賀秋葉的身後,而當所有人都注意到這裡的時候,趙老五那樹皮一樣交錯縱橫的老臉頗顯得意,手上的刀刃閃著寒光。
最緊張的是冷雙,她實在不想再有人死在這個別館里了。她一聲不響地從腰上輕輕抽出自動手槍,發汗的手心裡緊緊握實。
「你們要殺我,哈哈哈,你們瘋了。」趙老五突然說起意義不明的話來,就連冷雙都沒有意識到他會做什麼,突然一道寒光就在她的眼前晃了過去,這一閃而過的瞬間,只聽到金屬彈動的聲音在耳邊發顫。
噌。
冷雙甚至還沒有明白過來,身上凝固的汗水就已經不由自主地滾落。轉過臉的時候,冷雙的兩縷細長發梢從臉頰抖落。趙老五的身上到底藏了多少武器,冷雙不知道,但是像這樣,一條細長的刀片從她的臉上切過,有一百條命也不夠用。
就在幾人圍坐一圈等待警察救援的時候,這趙老五不知道到哪裡去了,當然,現在他們總算明白,剛才趙老五幹什麼去了。
冷雙雙手持槍,來到了馮遠身前,嬌小的身體擋在他面前,脖子上發涼,她低聲說道:
「能跑的,隨便找一個房間,躲起來,沒有我的許可不準出來!」
冷雙的話就是命令。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眾人的內心裡有了這樣的共識,倉促之間,黃子錫抓起了孟婉的手腕,兩人貼著牆,順著牆壁往房間里去。
趙老五的腦袋沒動,眼
睛像是長在了兩人身上,瞳孔猛地凸了出來,跟著兩人的步伐,追隨到房間門前。
「分開!」冷雙蹙起眉頭吼了一聲,黃子錫跟孟婉兩人差點摔在地上,於是倉促分了開來,分別躲進一間屋子裡。
陸不鳴仔細看了看,黃子錫去的是左手第三間,孟婉是第二間。兩人的房間挨在一起,都是離牆壁最近的兩間房。黃子錫這時候居然還紳士了一把,主動給孟婉讓了個更近的房間。
這時候離得越近一分,也就意味著越安。
陸不鳴看著黃子錫耍的小聰明,不禁嘴上露出笑來。
「你居然還笑得出來。」冷雙往後瞥了瞥,陸不鳴已經開始解開自己的繩索,她皺起了眉頭。
「不是有句話說的好嗎?笑一笑十年少。」陸不鳴一邊笑,一邊插科打諢。
冷雙被他的狡辯一時懟得沒法還嘴,她的視線一刻不敢從趙老五那醜陋的手上離開,他已經開始掰開賀秋葉的腰封,後者則是連動都不敢一動,身體僵硬,脖子上滴下一條細長的血線。
雙手一隻手穩穩捏住槍柄,另一隻手緩緩地推開保險,細長的指頭輕輕摳在扳機上,這次她終於不再是虛張聲勢,深吸了口氣,冷雙的兩隻瞳孔像夜鶯一樣發出光。
「對啦,對啦,早就該這樣不是么。這是凶宅,是受了詛咒的別墅,哈哈哈,遍地都他媽是武器,這是什麼意思?這還用我說嗎?」趙老五的瞳孔上翻,宛如真的受到什麼不知名的詛咒一樣,身體搖動,失控了一般。
他伸出黏糊糊的長舌頭,在刀口上舔了舔,手心裡滴出汗水,又蹭到賀秋葉光滑的皮膚上,一點點沾染,賀秋葉的外衣則被褪了大半。
這緊張的一刻,冷雙卻依然聽到陸不鳴的笑聲從背後傳來。
「可能會死在這,你居然還笑得出來。」冷雙說。
「現在不笑,難道等到要死的時候再笑?」陸不鳴好像看得很開,他的一條腿已經伸出來,開始解另一邊的繩索。不得不說,冷雙這綁人的技術實在過硬,對此陸不鳴只能嘖嘖稱是。
「你在幹什麼?」冷雙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也意識到陸不鳴開始解開繩索。「綁回去!」
冷雙的要求實在是陸不鳴這輩子聽過最好笑的笑話,他也只能奉陪說道:「冷警官,您剛才的要求簡直就像是要一條從鍋里爬出來的螃蟹,自己回到鍋里把自己煮熟一樣,您覺得可能嗎?」
冷雙後退幾步,手肘狠狠地給陸不鳴來了一下子。儘管她後背沒長眼,陸不鳴也不是手腳殘廢,但是冷雙的動作卻又利落又乾脆,一點反應時間也沒給陸不鳴留。於是他的肚子上狠狠地被來了這麼一下,陸不鳴連嗚咽聲都發不出來。
「綁回去。」冷雙再次重複了一遍。
「……好身手啊,冷警官。」陸不鳴只覺得整個腦子都快被冷雙這一下子給鼓搗出來了,他搖搖晃晃地站直了身體,手腳開始顫抖,怎麼也集中不了注意力去解開剩下的左腿。
「現在這是什麼時候了?你還要綁著我,這是害我。」陸不鳴瞟了一眼趙老五,這個老淫棍的眼光四射,絲毫沒把眼前看戲的兩人放在眼
里,甚至更多了一絲興奮。
「你是嫌疑人,我有責任把你帶回警局。」冷雙的口氣聽起來卻不容置喙,不過她有些急了,這也都看在陸不鳴的眼裡。
「怎麼說,前提也是活著帶回去,不是嗎?我可是嫌疑人哦?」陸不鳴扭了扭身體,鱉著腳來到冷雙背後,下巴枕在冷雙的肩膀上,從她的側臉看去,圓潤皎潔的臉頰就像月光一樣美。
冷雙咬了咬牙,她現在也是處在兩難之中。
「你放心,如果要死,我一定死在你前面。」冷雙眼光閃動,毫不猶豫地說道。陸不鳴聽了冷雙這話,原本嬉皮笑臉的笑聲突然低了下去,臉色也變得嚴肅沉默起來。
「冷,冷警官……」這時候,賀秋葉顫抖的聲音飄了來,冷雙看著賀秋葉驚恐不已的目光,胸口的長裙褪了下去,身上光滑的肌膚露出了大半,兩眼含著淚,終於向冷雙求救。
趙老五那張老臉閃著紅色的光,他的一隻手還拽著那張汩汩往外冒血的臉皮,身上散發著屍臭結合的噁心味道,真不知道剛才他究竟幹了什麼。
「警官?」他彷彿這時候才注意到冷雙的存在,一雙污濁的眸子一瞬間瞥了過來,嘴角勾起了巨大的弧形,牙齒間露出的猙獰神情桀桀地挫動發出響聲。
「好啊,警官,我受了詛咒,我要殺人,你是不是要崩了我?來啊!」趙老五的神情不對勁,他抓住了一旁的賀秋葉的脖頸,開始朝著冷雙一步步靠近,就像一匹狼拖著一隻小羊羔一樣。
趙老五每靠近一步,冷雙就下意識地往後退一步。但是房間畢竟空間有限,冷雙終究到了退無可退的境地。
「趙老五,你到底想幹什麼?」冷雙問道。
趙老五獰笑了很久,直到他幾乎要貼到冷雙面前。這時候冷雙前方是趙老五和賀秋葉,身後則是陸不鳴。
「想幹嘛?你看看,這些人幹了什麼?」趙老五說道:「殺人啊!鞭屍啊!看看這都是什麼?是人嗎?」
趙老五舉起手裡的臉皮,豎到冷雙面前。饒是冷雙也沒見過這樣令人作嘔的東西,一張瘦骨嶙峋的臉,從臉皮的骨骼上颳了下來,顴骨上裂開的皮紙真的就像一張紙,在趙老五乾枯老樹的手掌里甚至顫抖起來。
臉皮上的血管和神經幾乎斑駁可見,血液早就掩蓋了整張臉的外形,但是冷雙看了還是覺得胃流往上涌。
「嘿嘿,看到了吧。這些早就不是人了,我也不是,你也不是,這些都不是。」趙老五說著,手上的西瓜刀往賀秋葉的脖子用了兩分力,一道殷紅的血流湧出來,賀秋葉如同被抓住脖子的雞,一點反抗力也沒有,她的臉色慘白,早沒了一點生氣。
「所以啊,這些武器,這些東西,都是給我的,你們不要,就給我,都給我。」趙老五說:「在這裡,想殺人,想要女人,想幹什麼,都可以,是不是啊。」
趙老五說著,把自己的腦袋頂上了冷雙的槍口,一股實感鑽進了冷雙的雙手裡。趙老五甚至伸出他那醜陋的手指,扣在冷雙扳機上的指頭。
「來,開槍啊。」趙老五說。
「他瘋了。」陸不鳴盯著趙老五,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