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賣身契,是用來確定她將被禁錮在此,永遠不會在冉莘面前出現。

丫頭身分,是用來拴住她的手腳,讓她不吃乖乖也得乖乖的利器。

怎樣?她是不是分析得特有道理。

「意思是,你知道為什麽自己會被送到遼州?」

「八九不離十。」

「既然如此,犯倔執拗,有什麽意思?」

「犯倔執拗?什麽時候的事?」她怎麽不知道。

「不是在絕食?」

絕食?不對吧,是這裡的食物要絕了她的命。淺淺有苦說不出吶……

「我再說一次,你聽清楚了。」

她翻眼、撇嘴,充作回應。

他沒被她激怒,繼續往下說。「不管你怎麽鬧,我都不會放你離開。賣身契在我手裡,你敢逃,就先想想被抓的後果。我承諾四皇子會照顧你,就會想盡辦法讓你活著,最壞的狀況……頂多是用人蔘吊著你一口氣,無妨,反正這裡別的東西不多,倒是人蔘比蘿蔔便宜。」

意思是一日奴隸、終身奴隸?意思是她的人生只能由他主控,意思是她當植物人,會讓他行事更輕省方便?

他很懂得如何傷人,她輸了!

「第一,我沒有絕食意圖,是貴府食物只能用來養豬,我無法逼迫舌頭就範。第二,我知道你的為難處,誰能不對四皇子卑躬屈膝?他要你把頭奉上,你也得好好磨刀,洗凈脖子,人在屋檐下嘛,我明白的。

「只是……想吊著我一口氣,那也得我肯合作,聽過『咬舌自盡』嗎,若是惹得我不開心,你不一定能夠順利交差。」

可憐哦,她的籌碼只剩下咬舌自盡?真是越混越回去。

「我聽過咬舌自盡,但也有幾十種法子阻止此事發生,比方最簡單的一種——卸下巴。」他的冷眼凍得她臉龐長凍瘡。

他、他、他……咬牙切齒,淺淺恨得想拔光他的鬍子,再用拳頭幫他戴墨鏡。

被堵得說不出話?楚默淵小贏一回,他悄悄樂著,原來和女人針鋒相對,挺有意思。「有精力耍小脾氣,不如說說你的打算。」

「不是聽說,奴婢沒有打算的權利,只有主子爺可以打算奴婢?」淺淺氣得頰邊肉顫抖,諷刺他不遺餘力。

反正她豁出去了,破罐子破摔唄,反正別無他法,也只能逞逞口舌之快。

「看來你對自己的新身分已經有所認知,很好,從明天起到書房伺候,容我提醒,書房裡有不少珍本、器具,若你餓得手腳發抖,一不小心弄壞……屆時恐怕得把你賣到窯子里賺個三、五年來償債。」

淺淺的爪子扣在床板上,狠狠往下划,劃出三道白線。罐子已摔成泥屑,他還要在上頭踩幾下,沒見過比他更渣的男人。

她的憤怒昭告了他的二度勝利,心情飛揚,不自覺地,嘴角朝上,勾出完美弧線。

「你知不知道一件事?」

「什麽事?」

「人丑不是錯,錯在出門嚇人,以後有事想傳達,麻煩您透過小米,我人小膽更小,大夫說了,不能常受驚嚇。」

對,她墮落了,最理智、最擅長分析道理的余淺淺,居然使不出招數為自己解套,只能在嘴皮子上犯賤。

人身攻擊是她最不屑的手段,可她使了,還使得這麽弱……對,她沒招了,她是典型的遇強則弱、遇弱則強的牆頭草。

楚默淵冷眼瞧她,像在看……死魚一樣,帶著兩分憐憫,兩分鄙夷,再加上兩分刻薄。

「人蠢不是錯,錯在把自己的愚蠢昭告天下,你以為說這種話能改變什麽?」

「可以改變你對我的好感?」

他什麽時候對她有好感了?「不必浪費時間改變不存在的東西。」

兩人杠上,眼對眼、眉對眉。

對他而言,她是個驕縱千金,對她而言,他是個刻薄老闆,但她不樂意見他,他卻很希望在她身上小勝第三回。

片刻後,他再度開口。「想來,你沒有其他問題了。」

「對於沒有能力解決問題,只會製造問題的男人,是的,我沒有其他問題。」

目前他已經製造她的貧困問題、自由問題、人權問題……未來還會不會製造更多問題尚且不知,但光眼前這些,就足以讓他凌駕燕歷鈞,成為她穿越後的頭號敵人。

「很好,顯然你已經明白自己得認命。」

「不是『我得』,而是『我要』、『我想』,主導權在我手上,不管你是不是什麽鬼主子爺。聽明白了,我『不想』去書房伺候,我『要』去廚房,至少不會在損失五千兩銀子之後,連頓飽飯都撈不著。」

淺淺擺明就是不認命、不識時務,反正她有個很厲害的「前未婚夫」,他敢弄死她嗎?

他冷眼看她,盯著周嬤嬤嘴裡瘦得像錐子的下巴。

她怒眉相望,視線扎在他的刀疤和大鬍子上。

兩人都不說話,好像先出聲的先輸。

許久,久到淺淺眼皮發酸時,他終於開口。「你到書房伺候,書房旁邊有個小灶,需要什麽,同周嬤嬤說。」

意思是……輸一半、贏一半?

能從主子爺手中贏兩分……呵呵,首戰告捷。

淺淺眉開眼笑,直接跳下床,準備儘快為自己開小灶。

只是餓得太久,兩條腿發軟,她的重心不穩,頭直直往地下栽。

楚默淵大可不理她的,最好摔個狗吃屎,才能讓他把輸掉的一半贏回來。

但下意識地,他還是接住她,還是一把將她提起來,為什麽?因為……他不欺負女人。

他想把她的身子扶正,可她痞,他越要將她扶正,她越是把重量往他身上擱。

這是吃豆腐?不,這叫佔便宜。

未來,不管他媽的心裡堵不堵,她都註定要吃得苦中苦,既然如此,不如先讓他給堵上,往後真要吃苦了,想到這裡,心裡好歹平衡幾分。

「站好。」他口氣微怏。

「我也想啊,可是膽子被爺嚇破,腳軟得厲害。」說完,又往他身上賴。

實話說,他的臉蛋長得不怎樣,可身材傲人啊,雖然衣服裹得緊密,看不出有沒有胸肌、二頭肌,但觸感啵兒棒,尤其他雄壯威武的強健身軀,只要輕輕一靠,啥話都不必說,安全感便自然生成。

他不是傻瓜,目光瞥去,她臉上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挑釁,誰看不出端倪?

「流氓。」他嘀咕一聲。

這樣算流氓?她還有更流氓的!趁勢靠上他胸口,淺淺笑眼眯眯問:「主人、僕人、男人、女人、醜人、美人,猜猜我想當什麽人?」

「僕人。」楚默淵沒好氣推開她,回答完卻又懊惱,他干麽隨她起舞。

「錯,我想當你的人。」

話落,他的心臟怦怦跳,體溫陡然升高,她柔軟的身子勾起他的……無法自控,那是他從來未有過的感受。

淺淺發現,他的眼睛竟然不敢正視她耶,他的耳根悄悄泛起一抹微紅,他竟然在……害羞?

突然發現,害羞的他沒那麽丑,甚至有幾分可愛。

淺淺得意笑開,原來只要夠流氓,就能輕易治他,弱點吶,明明白白的弱點,怎麽一下子就被她找到?

他滿臉的不自然,斂起羞澀,硬嘴道:「你本來就是我的人,我的僕人!」

他的話不好聽,但表情很可愛,重點是,他狂跳的心臟泄露了他的真實心情。

忍不住得意,忍不住哼起歌兒。「我們一起學貓叫,一起喵喵喵喵喵,在你面前撒個嬌,唉喲喵喵喵喵喵,我的心臟怦怦跳,迷戀上你的壞笑,你不說愛我我就喵喵喵……」

什麽鬼歌?難聽死了。楚默淵這樣想著,心卻越跳越快。

那天過後,淺淺的日子舒服得不得了。

理由一:礙眼的主子爺不在家。

理由二:她的直屬上司周嬤嬤是個溫和慈藹、慷慨又和善的大好人。

理由三:書房非閑雜人等能夠進出,因此Witch姑娘想找碴也找不到她頭上。

最最最好的是,她要什麽東西,周嬤嬤都給得很大方。

雖然沒有醬料香料、食材有限,但比起那幾日,已經是天堂地獄的差別。

而且她在小米和大牛的陪伴下,還逛了趟市集,找到不少好東西,駱平也給她找到一個石磨,砌好烤爐。

遼州百姓大多種植玉米、高粱、小麥、大豆、花生,水稻也有人種,但產量不高,種植的農民不多,有烤爐和石磨,她就能給這些東西大變身。

主子爺不在,不需要她紅袖添香,因此多數時間淺淺都待在小廚房琢磨吃食,吃飽吃好,讓淺淺心底的怨氣漸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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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身做主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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