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9.第1849章 同去,同歸
第1849章同去,同歸
外面一隻饕餮獸從天而降,龐大的身軀彷彿遮住半邊天際。
慕紫蘇扯下蓋頭回首望去,只見三個陌生的人,從上面躍下。
那個背著一把傘的小姑娘扶著那仙姿玉貌的女子踉踉蹌蹌的跑進來大聲呼喊道:「饕饕婆婆!你在哪裡!」
還有一個模樣清秀的銀髮少年,也跟她一起呼喊著。
「饕饕婆婆!觀音奴君遷子求見!」
龍汲君面色一沉,對文景道:「不必理會。」
慕紫蘇好奇的問道:「他們……是何人?為何這般急切?是否出了什麼事?夫君你還是先去看看吧。」
龍汲君瞅著她,目光里糾纏著複雜的神色,「先拜堂吧。」
文景道:「侯爺,我去處理妥當。」
文景剛走到大門前,朱門『砰』的一聲便被那個持傘的少女一腳踹開,旁若無人般的闖入大殿中。
四目相對,觀音奴終於看到了她日夜思念的慕紫蘇。眼淚嘩啦一下流了下來,長久以來的不安,害怕,全部傾瀉而出。
可是,觀音奴赫然發現她穿著新娘子才能穿的鳳冠霞帔……
觀音奴環顧四周,才發現宅邸中貼滿了燙金的喜字,她的背脊不由然躥上一股冷意,「婆婆,您要……成親?」她眼神鋒利的瞪向龍汲君,「您要和冰塊臉成親!?」
龍汲君拂袖薄怒道:「本王與蘇蘇情投意合,與你何干,退下去。」
觀音奴已經失去了理智,根本聽不到龍汲君所言,她只是不敢置信的盯著她,倒抽一口冷氣,「您怎麼可以這樣……您不要阿公了嗎?!阿公快死了,他要和天外玄星同歸於盡,您卻要和旁人成親!?為什麼!!」
龍汲君聞言,才恍然大悟,這就是無上魔尊的打算么?他把她交給自己,只為了對抗天災——
儘管觀音奴已然瀕臨崩潰,面對她狂風驟雨般的話,慕紫蘇只是一臉茫然。
「你們是……」
觀音奴扶著她的小臂,急切道:「我是觀音奴啊,婆婆你怎麼了……」
驟然間,慕紫蘇覺得心口處傳來刺痛,好像有一股力量在牽動著她。
她一陣恍惚,「我、不認得你們……」
觀音奴心灰意冷的慢慢放開了手,轉過臉怒視著龍汲君,道:「是你!是你拿走了饕饕婆婆的記憶對不對!?是你把她囚禁在這兒,讓她忘記阿公,逼她與你成親。你怎麼可以這樣!」
她瞬間結印,元氣爆燃,傘劍怒張,「我要殺了你!」
然而,她的全力一擊,在龍汲君面前只如拂過的一片羽毛,輕而易舉的就撥開了。君遷子接住了被元氣打開的觀音奴,緊緊的箍著她,「阿奴,我們不是他的對手!」
「放開我!你放開我!」她的眼裡閃著視死如歸的淚光,「我哪怕死,也要把饕饕婆婆帶走!!」
「你是不是瞞著我什麼?」
面對慕紫蘇突然的質問,和那雙慢慢冷下來的眸子,龍汲君不知如何回答。
「你告訴我,她究竟是誰。——你說話啊!我到底是誰!」
滿堂寂靜。
龍汲君突然強硬的箍住了她的手,眸光里閃爍著淡淡的淚光,他決不允許,任何人,將她從自己身邊帶走!
「等禮成后,我自會告訴你。」
這時,慕紫蘇用餘光看到了深一腳淺一腳跑來的蘇瑛,可她已經沒有力氣再往前走一步,跨過那高高的門檻了,便跌倒在地。慕紫蘇迅速掙脫開龍汲君,他手心一空,木然的待在原地。慕紫蘇急忙跑過去扶著她道:「你受傷了么?」
蘇瑛死死抓著慕紫蘇的手,道:「紫蘇姐!我們被八部眾騙了!他們篡改了天機,逼先生將太初之血取出!」
突然間,她的身體燃起了青蒼色的火焰!
慕紫蘇一驚,「你、」
龍汲君急忙擋在慕紫蘇的面前,用元氣屏障護住了她。龍汲君厲聲對蘇瑛道:「你不能說出天機!」
「是啊,天機,不可說……我、活不下來了。」蘇瑛的眼裡暈染著淚光,她忍著焚燒的劇痛,每說一句天機,身上的火焰便越發的盛,雪白的肌膚一片片的剝落,融化。
「八部眾斬斷過你們之間的姻緣線,讓先生以為,你們本無夫妻之緣,故心魔漸起,修改了你們的姻緣線,因此要承受逆天而行的果報。」
「從始至終,先生的妻子就只有你一個!你看到的天機,也被八部眾修改過!天香君根本沒有同他說過那樣的話!先生以為和你的紅線將斷,你會遭受三災八難而死,故才設下此局,將太初之心渡給你!」
「紫蘇姐,我會幫你最後一程——請你,親手殺了,天神八部眾!!」
蘇瑛仰天怒吼,周身的白光衝天而起,將黑暗的蒼穹映的亮如白晝!
她的身體化成細碎的微光組成了一道無比璀璨的星河,伸向遙遠的天際,隨後訇然爆炸,宛如煙花般流光溢彩,她用最後的力量,點亮了身處彼岸苦苦等候回應的,青琅的希望——
很快的,靛藍色的天空又恢復到了方才的寂靜,面前,蘇瑛已經消失殆盡。什麼都沒有留下。
四周一片闃靜。
突然間,慕紫蘇感到心口處傳來陣陣劇痛,耳畔傳來轟隆隆的聲響。
看到慕紫蘇疼得跪倒在地,觀音奴疾撲上去,「婆婆!」
「蘇蘇,蘇蘇——!」龍汲君一邊呼喚她,一邊手持劍指打在她的琵琶骨上,一輪法印在他指尖旋轉,湧出了白光。
她身體僵住,瞳孔緊縮,她聽到了一個溫雅好聽的聲音。
「娘子。」
她的眼前出現了無數個畫面,如同走馬燈一般閃過。
她看到了那高高在上的王者,戰無不勝的阿修羅王。她血脈里印刻的殺戮和榮耀。
那個絕世風華的劍仙,用愛和元嬰血滋養她。
她看到了曾經的自己撫摸著日漸隆起的肚子,溫柔的喚那個孩子為『九齡』。
她還看到了最信任的族人們,對她下了毒手,憑藉著心裡的那唯一的信念『要活下去,還要和他長命百歲,白頭偕老。』她且戰且退,最終耗盡所有的力量,琵琶骨被打碎。眼睜睜的看著族人她將腹中還未足月的孩兒血淋淋的挖出——
然而,她並未因那些撕心裂肺抽筋斷骨的痛楚流下一滴淚,直到,她看見了他。所有的委屈,心痛,擔憂,全部化作淚水傾瀉而出。
「對不起,我沒有保護好孩子。」
「你一個人那麼久,以後我卻陪不了你了。你一個人……怎麼辦?你再娶個妻子吧,讓她替我陪著你,可也不許忘了我,不許忘了九齡。」
「你不必擔心,到了黃泉路上,我會照顧好九齡。下輩子,我帶他來找爹爹。」
「你一定要長命百歲,你不許哭——你可是一劍獨秀,你不能哭……」
畫面一轉。
她看到了年幼的她坐在小板凳上聽他講故事,看到了她因為找不到他而對他發脾氣。看到了他將她丟在別人家裡一去不回。
看到她拉著他的手,背著大大的包袱,踏上了尋仙之途。
「仙路漫漫,荊棘密布,日後我們師徒二人要同心同德。」
「同去同歸。」
彼時窗外乳燕一雙,枝頭清啼。繡花鞋踏著嗩吶聲,她一襲鳳冠霞帔,入了喜轎。赤繩綰足再難逃,只願得同諧到老,歷天長地久,永把琴瑟調。
她依偎在他懷中,聽他道:「我想和你,一起長命百歲。踏雪尋梅,烹茶煮酒,看盡天下美景,賞遍天下美味。待你日後發眉皆白,兒孫滿堂,你我夫婦二人,依舊享琴瑟合鳴,夜夜好相歡,可好。」
一路走來,她與他相互扶持,披荊斬棘,走到現在,可算是初心不負?
所有的畫面悉數消散,最後,一片白花花的光華里,她看到了那仙風道骨宛如謫仙的背影,她伸手去夠他,卻在一瞬間消失無蹤了。
曾經,她因為失去記憶總覺得不完整,總覺得愧疚。可他卻寬慰她,「不要緊,想不起來也不要緊,我們重新開始。」
淚水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她在哭泣中輕輕的道:「我想起來了……我是你的妻子……肖賢……我是慕紫蘇……我是九齡的娘……我都記起來了!」
她回想起蘇瑛的話,才驟然醒悟,痛徹心扉,心間彷彿轟然扎滿了冰錐,每一個血窟里一齊流出了血水。她痛苦的捂著心口,瀕死那般的哭泣著,嘶吼著,「我傷了你……我親手奪走了你的太初之心——!」
電光火石間——
慕紫蘇周身的火焰騰天而起,上凌於空,下貫於地,衝破重重黑暗,她從火光中走出,墨發烈烈飛舞,艷美決絕,不可逼視。她雙眸猩紅,那是她血脈的象徵——血煞瞳!
一直以來,龍汲君都在不停的對自己說,放她回去吧,她不屬於這裡。她的羽翼太過燦爛美麗,沒有任何牢籠可以禁錮她。
昆崙山頂,大雪漫天。夜空如墨,漆黑得彷彿無邊無際的深淵。
那清遠如孤山的身影,盤膝而坐在峰頂中央,閉目凝神,眉眼疏淡,任鋒刃般的風雪漫過眉睫,始終絲毫無染,純凈無暇,宛如雪蓮。
好像天地萬方,浩瀚星河裡,就只有他一個人。
奼紫嫣紅,萬緣沉寂。
三刻后,死劫已至!命數盡,如雷鳴般的轟隆聲彷彿從虛空最深處傳來!
那顆天外玄星之大,威力之強,足以令半個九州化為灰燼!
驀然間,肖賢周身縈繞流竄著硃砂般的光。
鶴袍飛揚間,卻邪劍出鞘!
風雪將他的白髮吹得千篇一律的向後飛揚,嶄露出精緻絕美的輪廓,眉目清冷,一點硃砂淚痣越發凄艷,他微微昂首,望向那逐漸逼近的天外玄星,如謫仙般遺世獨立。
殊不知,這一刻,一襲嫁衣的慕紫蘇,聚集了琵琶骨內所有的元氣,從南瞻部洲,穿過江流,行過山峰,用最快的速度趕來相助!!
淚水劃過臉頰,緋紅華麗的嫁衣衣袂被劇烈燃燒的元氣燒灼得殘破不堪,她不停的在心裡祈禱。
快一點!再快一點!
要告訴他所有的真相!
——肖賢,我都記起來了,我們的過去,所有相愛的記憶。你為了讓我死而復生,受了那麼多的苦楚,對不起,是我傷了你,我會用餘生好好補償你,我什麼都依你,你不能死!我們還有許多對彼此的誓言沒有實現!
——大不了,我們一起阻擋天災!
——我不能再丟下你一個人了!!你也不能!!
就快到了!!
她已經看到了昆崙山!
突然間——
一劍起,劍鋒凌厲,氣沖斗牛。黑暗的天際彷彿被人活生生撕開了一條裂縫!
整個蒼穹都在燃燒著,火光將整片九州大陸照耀得殷紅如血,彷彿承受著極限而劇烈抖動。天空宛如崩塌一般,被那道衝天拔起的劍氣擊碎,遮天蔽日的天外玄星,化為無數塊巨大的碎石層層剝落,墜入洶湧的瀚海里。
那一天,許多人都看到了。
那個以一己之力,對抗天災之人,正是無上魔尊!
哪怕他半邊的身體已化為白骨,依舊沒有退後一步!
又一瞬,天空一片白茫茫的大亮,氣流衝散烏雲,璀璨的陽光四散開來。
經歷九天九夜無邊黑暗的九州,終於重見天光!
地震,海嘯,重重天災驟然停歇,降至冰點的溫度在陽光的沐浴下緩慢回升。那些身處於一片廢墟中的受災者,滿身血痕的救助者,全都望向天際,感受著久違的光華。
人類,再次得救了——
曾經,有個人問他,「倘若你受盡苦難,只換來看她一眼,於你來講便足矣嗎?」
現在,那個人又問他,「想見的人,見到了么?」
白光里,他輕輕的笑了。
——嗯,見到了。
兜兜轉轉,他終於洗盡罪孽,乾乾淨淨,清清白白的回到了那郎艷獨絕,世無其二的一劍獨秀。
終於回到了,他來時的寧靜。
功成之處,斯不見賢。
回首一句,了無牽挂。
炙熱的氣流蒸騰間,巨大的雪花在雲端的火光映照下變成血紅的晶體,冰雪和火焰交織成一片燦爛的天光,再從天上如鵝毛輕絮般,緩緩飄落。
彩霞鋪滿天空,恢弘壯麗的一天彤雲。
三千世界,霎時間凈澈如琉璃,放萬千光明——
崩潰的嘶吼聲回蕩在蒼穹間,一抹艷紅的身影急急飛奔而去。她沒有看到那心心念念之人,只看到,從天而降的光柱,靜靜照耀著那已然斷裂成兩截的卻邪劍。
一切都,太晚了。
漫天的大雪裡,她靜靜的站在落滿光華的卻邪劍前。
原來一步之遙,竟相隔了陰陽那麼遠。
世界彷彿安靜了下來。
她踩在厚厚的雪上,慢慢地,一步一步走過去,然後,她忽然失魂落魄的癱坐在雪地里,她伸出顫抖的手,觸碰在冰冷的劍刃上。
她唯一聽到的,清晰的聲音是。
「饕饕,你餓不餓?師父給你做好吃的。」
後來,她同觀音奴說。
「他陪我走過一段又一段崎嶇,漫長的路,把我呵護在他的臂彎里。可當他深陷黑暗時,我卻沒能陪在他身邊,因為嫉妒,仇恨,讓我無法看到真實的天機。我詛咒他,憎恨他,對他惡言相向,用捆仙索綁住他,用這雙手,貫入他的胸膛。最後一次他抱著我的時候,將我全身的骨頭都箍得生疼,現在我才知,那時他有多捨不得放開我。」
「他走了,就是對我最大的懲罰。連一聲對不起,他都不肯聽我說了。」
「而我……在夢裡都想再嘗一口,他親手做的桃酥。」
那些日子,也不知怎的,趙約羅總是想起過去。
她想起來,在離恨天時,最愛去的就是集市,她和哥哥們喬裝成平民,父親穿著儒雅的深衣,風姿翩然像個世外儒士,父親和哥哥們總會給她買很多綉工精美的布匹,珠寶,簪子。每次,她都會興沖沖捧著這些禮物,跑回離恨天,和慕紫蘇分享父親送她的玩具吃食,再悄悄叫她一聲娘親。
天還未亮,她昏昏沉沉的從龍椅上醒來,外面依舊一片霧氣沉沉。她依稀看到殿外坐著一個人。走近時,才發現是肖賢。
他靜靜的坐在那,等她醒來,似乎已經很久了。
「爹,您一大清早的坐在這兒做什麼,您是怎麼一個人從長生宮千里迢迢來的皇宮,也不知會我一聲,早知您要來,我讓敘北去接您。」
他不說話,只是拿出一個小包袱遞給她,眼睛依然笑眯眯的,彎成月牙的弧度。
「這是……?給我的?」她打開,是一個精巧的點心匣子,裡面盛滿了各式的點心,都是她愛吃的。
「您大老遠的跑來,不會就為了給我送點心吧?我知道,爹記掛著紅兒,可下次不許了。外面時局動蕩,天象無常,您一個人跑來跑去的,紅兒不放心。」
他依舊不說話,只是笑笑,像她小時那樣,摸了摸她的頭髮。
趙約羅猛然驚醒,下意識的衝出殿外。
她沒有看到坐在門口許久,只為送一盒點心的肖賢。
迎面而來的,是一大片溫暖的陽光和輕盈柔軟的風。
她半眯著眼,望向湛藍清透的天空。可她來不及慶幸九州躲過這一劫,她更加好奇,怎麼一夜之間便扭轉乾坤了?
她迫不及待的要跑去長生宮一問究竟,一定是父親又給小顧出了什麼主意吧,她有些不滿,現在父親越發的偏心那個小道士,什麼都不跟自己說了。
「紅兒。」
她轉過身,看到的是楚敘北,他眼睛紅紅的,似是剛哭過。
趙約羅聽到他說。
「老師和那天外玄星同歸於盡了。」他哽咽一瞬,淚水終於崩潰「是老師,救了九州——」
趙約羅只覺腦頂轟然一聲巨響,一片木然。
她動了動唇瓣,卻聽不到自己的聲音。
然後,她又聽他道:「老師死後,許多修士,都來爭奪他的卻邪劍,師娘,師娘她——為護住卻邪劍,被數十萬名修士圍困!」
趙約羅來不及悲慟,厲聲道:「立刻集結龍吟軍,保護慕掌門,不惜一切代價!!」
日光傾城,照耀在崑崙上蜿蜒雄偉如龍脊般的山脈上,和燦金色的雲連成一片。
趙約羅率領龍吟軍趕到時,遠遠的便聞到了一絲濃烈的血腥味。
炙熱洶湧的氣流在半空中震蕩,火光和血沫飛散潑濺,將半空的雲層染成了濃重的血紅色,彷彿赭紅色斑駁的畫。
血與光影的交織中,一襲火紅嫁衣的慕紫蘇毫無理智的大開殺戒,她周身的火光映亮了整個蒼穹。
腥風烈烈,地動山搖。
那嬌艷的身影立在天地間,周圍是黑壓壓的千軍萬馬,冷冽的血煞瞳似夕陽里最窒息的那一抹暮色。
力量之強,所有人都無法近她的身。包括顧修緣等人。
那些貪婪的修士在轉瞬間便挫骨揚灰!
片刻后,殺戮停歇。一片死寂。
雪地里堆積的屍體如山,血流成河,觸目驚心!
慕紫蘇面色慘淡,她顫抖著持著染滿鮮血的卻邪劍劍柄,目光空洞的望著天空,喃喃道:「仙路漫漫,荊棘密布,你我夫妻同心同德,同去、同歸——」
同去。
同歸。
電光火石間——
她凜然舉劍,衣袂烈烈翻飛。
觀音奴遠遠望見,失了魂魄一般面色如灰,凄厲的喊聲劃破長空。
「婆婆!!!不要!!」
趙約羅和顧修緣同時一聲驚呼飛撲上去!
然而為時已晚——
劍刃劃破喉嚨,漫天血霧——
她好像做了一個又一個嘈雜而混亂的夢。
有時在修羅界,一會兒在離恨天,一會兒又去了長生宮。
最終,她回到了小時候的杏花村。
斜陽兩岸,炊煙裊裊,杏花村裡長長的麥子在暖風裡搖曳,被染成了一片溫暖的薑黃色。她變成了小時候的模樣,執著個破了的風箏嗔怪他,「師父,你又把風箏弄壞了!」
肖賢笑眯眯的摸了摸她的頭髮,「饕饕不氣,師父給你做桃酥。」
她扭過臉,氣呼呼的道:「我不要吃桃酥,我要放風箏。」
他寵溺的笑著,去竹屋裡取了針線和一塊絹布。她就坐在他身邊,看他一點點的縫縫補補。
「明天我們去哪裡玩呀?」
「都依你。」
「那明日去看南山的瀑布,後天去苗寨吃魚,大後天去集市看花燈,」她張開雙臂,「我要一個最大的。」
「好。」肖賢摸了摸她的頭髮,「晚上師父給饕饕做紅燒獅子頭。」
「算了吧,你又要給廚房點著了。」
「師父不會犯糊塗了。」
「好吧好吧,我信你一次。」
她幸福的靠在他的肩頭,小小的雙腿在石檯子上晃來晃去。
「只要和師父在一起,去哪裡都好。」
破碎的風箏完好如初,慕紫蘇拎著風箏跑了起來,眼看那風箏飛得越來越高,她笑著,跳著,那般的快樂,「師父你看,我放得好不好?——師父?」
她回過頭,身後卻空無一人,只有在風中輕輕搖曳的稻草。
風箏悠悠飄落在了一望無際的麥田裡,斜陽將她小小的身影拉得很長。
——「我們就這樣,失散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