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留宿
夜色漸沉,月色甚亮,樹林間一切依稀可見。
白日里天氣雖好,入夜了,便又涼如水了,畢竟只是早春時節而已。
遠處,稀稀疏疏燈光隱隱可見,再幾步路便能入那村子了,這兒離皇城很遠很遠了,過了這村莊,
小徑上,凌司夜背著唐夢慢慢地走著,俊朗的眉宇間的疲憊並不掩飾,然而,唇畔卻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背上的人兒,雙臂揉著他的脖頸,小臉貼在他肩上,雙眸微眯,一臉的很是自在和閑適,理所當然。
「快到了沒,我都餓死了。」唐夢瞥了前面的燈火一眼,懶懶問到。
「就在前面了。」凌司夜駐足問到,本來就計劃傍晚在村子里休息一會兒繼續趕路的,明日一早便能達到了,沒想到會遇到那幫刺客,此行身旁更是沒有帶任何護衛。
「快點走吧。」唐夢無力地催促,拿他當苦力使喚,竟也很是理所當然。
「抓緊了!」凌司夜無奈一笑,足尖輕點,卻是驟然飛身高高而起,朝前方飛了去。
唐夢自然而然地揉緊了他,這才有了精神,難得享受這般待遇,彷彿御劍飛行一般,笑著打量著地下風景。
這片村子並不大,很是獨立,離城鎮甚遠,不耕織,不做什麼買賣,賺的都是過路留宿客人的錢財,天朝往北邊而去這是最近的路,村子右側有一條大道,明顯修繕過的,很是平坦,只是無人敢踏入,從那大道入,不遠便淑妃陵所在了。
很快,便入了村子,凌司夜還沒落地呢,唐夢便迫不及待先跳了下來,伸展了脛骨,在他背上賴了好久,舒服是舒服,時間久了也蠻難受的。
凌司夜玩味地看著她,道:「肩膀好了?」
「好了。」唐夢笑著答到,下午佯作肩膀被他傷了,理由充分地要他背她,省去了這一路疲憊。
「晚上繼續趕路還是留宿?」凌司夜問到,難道體貼徵求她的意見。
「當然是留宿,這大半夜的,要走你自己走。」唐夢白了他一眼便徑自朝前方一戶人家而去了,這地方就怪荒涼的了,她才不要連夜往一處墳墓趕呢!
輕輕扣了扣門,屋內便傳來了一個稚嫩的聲音。
「等等!」
只是,等了良久,仍是沒人來開門,凌司夜早走了過來,重重扣了幾聲。
「你小聲點,這麼晚了,人家都睡下了!」唐夢沒好氣地說到,撥開了他的手。
「這麼晚了,燈還亮著,就表示主人還想留客!」凌司夜亦是白了她一眼,又是重重敲了門。
這時,門突然給開了。
出來的是一個小男孩,五六歲的光景,打量了二人一眼,道:「留宿還是吃飯?」
「都要。」凌司夜取出一錠金子塞給了那孩子便拉起唐夢推門而進。
小男孩咬了咬那金子,這才一臉的歡喜,前陣子弟弟和娘死後,就再也沒有人敢留宿這屋子了。
屋內,凌司夜和唐夢早圍著那圓桌坐了下來,徑自倒茶,都很不客氣。
見小男孩走了來,凌司夜蹙眉問到,「就你一人?」
「嗯。」小男孩點了點頭。
「家中長輩呢?」唐夢亦是納悶,急急開了口。
「很早就過世了,就留個屋子給我。」小男孩雙手背在身後,緊緊攢著。
「是嗎?」唐夢並不輕易相信。
「會做菜嗎?」凌司夜卻並不想多追究,不過留宿一晚罷了,這天下身世可憐的孩子多得去了。
「會的,這就去做來,兩位稍等!」小男孩連忙答到,急急退了下去,自小就跟在娘親伺候留宿的客人們,耳濡目染,話都能說的順溜,只是,這做菜,他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得出來了。
「這孩子倒是和無情蠻像的。」唐夢輕抿了口熱茶,不經意說到。
「差遠了。」凌司夜卻是冷笑。
「怎麼說?」唐夢明知故問,無情是雲容親手調教的,年紀小小,知道的,懂的可不少,如今在御書房裡當差,假以時日,定會是個好助手的!
「無情不會說謊,他會。」凌司夜笑到。
唐夢亦是笑了起來,道:「看樣子,我也同無情差遠了,呵呵。」
她亦是有一回聽了桂嬤嬤說才知道,雲容並不許無情說謊,尤其是回答天幀帝的問題時,不說謊,但也不說真話,這說話的藝術,他小小年紀可是玩得利索極了。
「你倒是也明白自己是個說謊兒精嘛!」凌司夜笑到。
「比起不說真話的來得不那麼可惡一些。」唐夢反駁。
「小時候常騙你娘吧?」凌司夜挑眉問到。
「還好吧。」唐夢微微蹙眉,又提起小時候了,似乎沒有吧,記憶里那位娘親也都還蠻好商量的。
「你呢?定是同無情一樣吧,呵呵,虎父無犬子!」唐夢並無多少顧忌,說得很是諷刺。
「差遠了,不是太子妃所出,本太子可不認!」凌司夜冷哼,眸中掠過一絲不悅,沒有得到他允許便擅自出現在他的世界里的孩子,他不會認的。而他認的孩子,定是親手調教的,豈會同無情一樣?
唐夢下意識地撫上了自己那假肚子,隨即又是嘻嘻笑了起來,問到:「說說吧,當年怎麼跟那晴兒好上的?」
「怎麼,這陳年往事愛妃還惦記,想翻舊帳不成?」凌司夜卻坐了過去,一手大大咧咧地攬在她肩上,一手輕輕覆在了她撫在小腹上的手,眸中竟是邪惑而玩味。
唐夢心中一愣,亦是迎上笑容,道:「殿下這舊賬若真是要算,怕是幾日幾夜都算不完了,臣妾沒這力氣,自個遲早也是舊人,還是留給以後的人一起算吧。」
「是嗎?」凌司夜攬在她肩上的手驟然一緊,卻也是笑著道:「本太子可沒愛妃這般胸襟,現在就想同你翻翻舊賬。」
唐夢挑眉看他,心下有些遲疑,卻還是開了口,認真道:「殿下,不會是真愛上唐夢了吧?」
凌司夜手頓時僵住,何曾被一個女人如此質問過?
「愛妃一向伶俐聰明,不會是現在才發覺吧?」打趣地問到,似乎玩笑之話。
「那臣妾還是勸殿下平日里多留個神,先前可是說好了,別到時候失了信用,不放我走。」唐夢不著痕迹地推開了他的手。
「呵呵,本太子同你開個玩笑,你倒是當真了,愛是什麼東西,少跟本太子談這東西,專心當你的妃子便好。」凌司夜卻是冷笑了起來。
「那便好,臣妾笨了些,確認下,心裡有個明白嘛。」唐夢仍是笑著,不知為何手卻不由得一緊。
凌司夜看了她一眼,眸中掠過一絲複雜,便起身朝一旁火房而去了,手不自覺撫上心口,她當日咬的傷一直被他刻意留著。這個聰明的女人確實很笨。
火房裡,那五六歲的小男孩正忙得暈頭轉向,並沒有注意到門外的腳步聲,拿起小竹筒來便使勁地朝灶里吹。
凌司夜掃了灶台上一眼,沒有多少新鮮的東西,倒是一旁隔著一些乾糧。
「你父母離開多久了?」冷冷地開口問到。
小男孩連忙轉身,原本甚是白皙的小臉卻是黑了髒了,一見凌司夜便立馬站了起來,怯怯道:「離世很久了。」
「說實話。」凌司夜的聲音沉了下來。
見他那陰沉的模樣,小男孩腳一抖,險些站不住腳,方才一見這大哥哥心裡便怯了,總覺得有股凌厲,不可觸犯。
「不說嗎?」凌司夜緩緩走了過去,本就沒打算多問的,只是,不想在客廳里同唐夢待著,只能到這裡來了。
「我說,我說。」小男孩一下子哭了出聲,「前幾月爹爹走了沒再回來了,娘也走了,只就留我一個人了!」
「你又想做什麼?」
凌司夜還未開口,唐夢便趕了過來,緊縮著眉頭,連忙上前將那孩子護在身後了。
「聽實話罷了。」凌司夜淡淡說到,見那孩子的淚水,心中頓時一陣煩躁。
「你也別嚇著他嘛!」唐夢沒好氣說罷,正想替那孩子擦眼淚呢,凌司夜卻知何時掠身到了身前,一把將那孩子拉了過去,竟是小心翼翼地替他擦了眼淚,神情甚是認真,道:「男兒的淚很寶貴的,以後不許輕易哭了。」
唐夢微微一僵,雙眸掠過了一絲複雜,而那孩子卻更是一身僵硬,動都不敢亂動。
「到底怎麼回事?」凌司夜好一會才放開那孩子,仍是冷冷問到。
「那天晚上來了兩個客人,一個是上了年紀的夫人,一個是戴著面具的公子,後面那公子走了,夫人就甩死了弟弟,娘追出去就再沒回來了……」小男孩說著說著,便又是哭了起來,根本沒把凌司夜方才的話記在心上。
「戴面具的公子?」唐夢蹙眉。
「他帶著半邊的面具,銀白色的,走的時候,給了我這個說能換很多銀兩的。」小男孩說著從懷中掏出了樣東西來,立在手心中,好不漂亮。
唐夢瞬間愣住了,是千絲紙鳶,那銀白面具男子果然是唐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