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八章 蜻蜓點水
大嬸指向西廂房,說:「他卧房在那,正昏著呢!」
我笑笑,說:「沒事,我能讓他醒。」
我拎著童子尿瓶,走進吳健的房間,十來平方,單身漢的屋子收拾的還挺乾淨,一張床、一張桌以及大衣櫃,石灰石子摻雜鋪的地面,不是很平整,我來到床邊,吳健緊緊皺著眉,臉上的表情似乎很累,我將他額頭張天師印章擦掉。
他的魂是被小雪勾去的,不過小雪聽我的話也給吳健的魂放了出來,這會有個黑影就蹲在門後邊,我喊了三聲吳健,招魂鈴引著他的魂走到床邊,吳健就對著自個肉身躺了上去,我在吳健胸口比劃了一道符咒,跟著將童子尿灑在吳健頭頂。
一夥好奇的村民站在房門口,低聲議論說:「馬師傅這是幹啥啊?」
「我還以為要喂小吳喝童子尿呢!」
我示意他們別出聲,說:「散了吧,明早吳健就能醒,沒事的。」
大傢伙見識過我的手段,對我這話自然深信不疑,隨我走出房間后,他們也都從吳家散了,臨走前,我交給大嬸一張護身符,讓她天亮后給景騰戴上,今晚上肯定沒事,但我從小雪那兒將景騰的魂魄搶回來,小雪不會為難我,但陰司殿看上的童子命,肯定不會如此簡單的罷休。
我緩了口氣,尋思明早得趕緊去找許道明,這事不儘早解決,還不知道要死多少童男童女,許道明這會也不知道怎麼樣了,呂老爺子的墓室被破了法,還能續命成功嗎?
來到賈一言的屋裡,他挺清貧的,三開間的瓦房,大堂供奉三清畫像,擺了一道簡單的法壇,他睡在東廂房,西廂有前後兩間房,我睡在靠大門的前廳,陳憶華睡在後廳,一晚上我也沒睡踏實,老想著小雪,暗想她怎麼就是陰司殿的人,馬坡林的事歸她管嗎?
而且,小雪讓我小心姓梁的,在我認識的人中,根本就沒有這個姓氏。
迷糊糊的一覺到天亮,我一睜眼已經七點半,太陽掛的老高,我揉著眼走出房間,突然給我嚇一跳,賈一言大堂擠滿了人,全都叼著煙,安靜的坐著,好像社團聚會等老大出場發言一樣,我問他們幹嘛呢,一聲不吭的都。
「馬師傅,咱都等你起床,上家裡吃飯呢。」
「早上就在我家吃,我今早收地套,有兩隻野兔,還有一條菜花蛇,馬師傅上我家嘗個鮮。」
……
原來,他們都是來喊我去吃飯的,賈一言笑呵呵的說:「小友,我沾你的光,今天都沒生火開灶。」
賈一言的家跟吳村相鄰,他們一早就來從吳村趕過來,沒打擾我休息,一直靜靜的等著,誠意十足,我挺感動的,就說行,等我刷牙洗臉。
但是這些人有十幾戶人家,全都吆喝著上自個家吃,就好像我上誰家吃頓飯,能保佑他家發財,更能驅邪避災一樣,這搞的我有些尷尬,上誰家吃早飯就好像會得罪另一家似的,我乾脆說:「大傢伙都在一起吃吧,飯菜聚聚,咱湊個整桌。」
我這主意一出,大傢伙也沒反對,都各自回家拎籃子裝菜,一會功夫十幾戶人家的飯菜就在吳健家聚在一起,整整擺了兩大桌,席間他們喝著酒,時不時的吹捧我,給我鬧的挺不好意思,當然昨晚丟魂的吳健也在,他自然成了大傢伙開渾話的對象,有幾個人老笑他,問他自個侄子的尿,夠味不?
吳健臉一紅,眼一怔,說:「去你娘的,等你下次撞邪,讓你嘗嘗我的童子尿,我給那玩意兒,全塞你嘴裡。」
陳憶華聽這話,可就難受啦,正吃飯呢,這說的都啥話題,但我卻很開心,農村人聚在一起就是熱鬧,跟我老家一樣,很親切,有人情味,一群莊稼漢子糙老爺們,能嘮出啥高大尚的話題,聊出來的話,能樂呵樂呵就圖個開心。
「馬師傅,說真的,您收徒不,我能吃苦。」一位二十來歲的小夥子,方形臉,我瞅他模樣挺正氣的,他舉著酒杯給我敬酒,估計是喝高了,紅著臉給我說,我擺擺手,以茶代酒回他說:「我真沒資格收徒弟,而且我這行,也不是吃苦就能行的。」
但我這回他的話,以為是我故意推辭,小夥子當即就在我腳邊跪下,砰砰磕三個頭,說:「我要拜師。」
他這一鬧,有幾個上年紀的長輩,臉色有些異樣,當即說:「胡鬧,馬師傅已經說話了,你還胡攪蠻纏,想什麼樣子呢啊?」
我笑笑,說:「不礙事,如果真想學,就拜他為師吧!」我指著身邊的賈一言,接著說:「賈先生道行不在我之下,如果他肯教的話……」
賈先生也擺手,說:「我跟小友比起來,還差的太遠,我不過是一名度亡道士,跟我學啥啊,只能給人做喪葬法事,上表、畫八卦、破血盆、過仙橋,你們都從小看到大,熟的不能再熟,當然,這也算是一門手藝,我也一把年紀,誰想繼承我的衣缽,往後我還能活幾年,就教你幾年。」
想拜師的也猶豫,這事怎麼說呢,賈一言說的話其實很謙虛,以我對他的推測,給死人做喪葬法事,只不過是他的兼職,混口飯吃而已,從昨晚的事來看,他是有真正的本事,估摸在陳憶華之上,比我稍微差點意思,儘管昨晚都是我出頭,賈一言沒真正幹上啥事,但他肉眼能看見鬼差,還一眼就能看透我的法壇,根基自然就在陳憶華之上,不過這些年出了不少童男童女枉死的事,賈一言也沒整出啥帶頭作用,估計他心底也有數,他無能為力。
所以,在大家眼裡,他不過就是一名普通的度亡道士,這年頭的年輕小夥子,誰還學這玩意啊!
吃過飯,天已經不早了,我讓他們有時間的送我一程,我得趕到城裡見朋友,還有事得忙,大傢伙一聽我有事,原本想留我在他們村住幾天,這全都再吭氣,整好吳村有個大叔是搞木材生意的,有一輛貨車,能送我和陳憶華進城。
上車前,我喊了句吳大爺,給他說:「小景的魂魄,我會處理,您別急。」
吳大爺幫我包紮了傷口,昨晚一直忙著吳健他侄子的事,吳大爺以為我給他孫子的事忘記了,整個早飯時間,他都有些悶悶不樂,幾次想開口跟我說話,又憋住了,我也沒多說,畢竟吳大爺孫子死的時間太久,肉身都爛在棺材里,復生肯定是不能的,只能讓他孫子的魂魄能進地府輪迴。
吳大爺聽我這句承諾的話,他感激的握住我手,說了句:「拜託馬師傅了。」
我也沒吭氣,我跟陳憶華坐上運輸木材的三輪車,一路來到城裡。
我給許道明傳了一封紙鶴,許道明說他在旅社,我來又打車來到旅社。
推開許道明房間的門,我看見他坐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什麼心事,我喊他說:「許先生,呂老爺子那事,咋樣了?」
許道明看我鼻青臉腫的,問身體咋樣,我說沒事,又給吳村的事詳細給他說了,許道明點了根煙,說:「這事牽扯的有些大,棘手啊!」
我一聽連許先生都說棘手,看來這事真不好解決,我問他說:「呂老爺子的命,你給續上了?」
許道明點頭,說:「能咋辦,只能續啊!」
「你一邊讓我破壞呂老爺子的墓,一邊又還給他續命,這不矛盾嗎?」我問。
「那墓地是呂老爺子選的,但誰知道那塊墓室里,將來會埋進誰?」許道明看我一眼,吧嗒一口濃煙,接著說:「鳩佔鵲巢罷了。」
「什麼意思?」我心底一驚,許道明似乎想告我說,呂老爺子為自己選墓地,但日後他過世之後,未必能住的進去,他選的墓室地址,會被人別人利用?
許道明又點了點頭,跟著他給我說了對這件事的看法。
呂老爺子確實在早些年遇到高人,選了一塊風水很好的墓地,也就能馬坡林的那塊養屍地,人工建造了一座平地隆起的山包,就像是孕婦的肚子,在山頂有水流,順著山道往下流,養育了很多槐樹,如果想將屍體葬在那兒,棺材得在山頂沾水豎著葬,這在茅山道術里叫「蜻蜓點水」葬,才夠完美的避開山腳沼澤的積氣。
棺材豎葬在山包的泉水裡里,就像是養在孕婦的肚子里。而我昨天抓那隻王八的時候,發現整個山體有一半是空的,顯然不能以蜻蜓點水的方式下葬,如果不以這種方式下葬,那麼整塊墓地的格局就脫不開養屍地,葬在山體里的屍體,假以時日就又是一具像李媛一樣的飛屍。
許道明跟我猜想的一樣,這麼一想,我尋思難道是養李媛飛屍的那個李道長?
呂老爺子遇見的高人的李道長,經過李道長的提醒,選了馬坡林做墓地,而後李道長在背後將墓地格局改動了一下,挖空半座山,養了只王八進去,昨天抓我和陳憶華的人,其實就是李道長的馬仔?
這一想,我又覺得不對勁,李道長認識我,而且我倆目前的關係,不是很友好,她的馬仔應該看過我相片,是會認識我的,而昨天那幾個人完全不認識我,甚至喊王八為主子,這我就想不通了,我將疑惑說給許道明聽,他老人家一想,說:「這事你別問了,我知道怎麼回事,目前跟你沒啥關係。」
我咧咧嘴,最煩的就是許道明這幅姿態,我他娘的被那伙人揍成這逼樣,還能跟我沒關係嗎?
許道明沒將這是詳細的給我交底,這讓我心裡很不舒服,我正想繼續問的時候,他從床上站起來,換了身衣服,說:「我約了人,你一起來吃個午飯吧。」
「誰啊?」
我其實不大想跟陌生人吃飯,尤其是大酒店啥地方,吃塊肉都得小心翼翼的,生怕別人看我的樣子像沒吃過似的,我喜歡小飯館,只有熟悉的三兩個人,敞開了吃喝。
「給呂老爺子續過命,我琢磨那塊墓地,也是他給呂老爺子提過意見。」
許道明說完,也不等說話,他一腳走出旅館,我趕緊追上,問他說:「是李道長嗎?」
他搖搖頭,說:「不是,他姓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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