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官軍與黃巾賊
潁川書院離著郭嘉所居住的地方並不是很遠,位於城西的密林之邊,沒有高大的圍牆,沒有燙金的匾額,沒有黃銅的獸面門環,絲毫沒有天下第一書院所應有的氣派與繁華,相反的,卻顯得格外的低調,正門上一塊黑漆紅字的木匾,書寫著四個遒勁有力,沉穩凝重的大字:潁川書院,落款:水鏡先生。
抬頭看著這四個筆鋒頓挫的大字,郭嘉心中不由的開始思想起他前世上學時的情景,從小學至大學,每一日都是過著齷齪意淫,稀里糊塗的瀟洒日子。
時過境遷,本以為再也不會出現的校園日子,竟然隨著生命的第二次里程碑,而再一次的出現在了郭嘉的生命之中.......
「奉孝賢弟,什麼事想的如此發獃?「隨著荀彧的一聲低低的呼喚,郭嘉隨即從思懷中走了出來,沖著荀彧咧嘴笑了一下,郭嘉一邊感嘆著搖頭一邊邁步往書院里走進,嘆言道:『唉~~,真是清風吹散往事如煙。」身後的芣苢也是急忙扛著包裹跟著郭嘉匆匆跑進了書院之內,只把荀彧留在原地直楞:「這個浪子郭奉孝,何時變得這般多愁善感了?看來他這次得病確實不輕。」
進了大門,但見地上皆是青石路板,正通主堂一大屋,屋樑整齊方正,雕花爍爍,其間布滿了低案香卓,卓旁盡為兩兩學子毗鄰習讀,但聽滿堂學子此刻正在一起背讀《禮記內則》:「子能食食.教以右手.能言.男唯女俞.男鞶革.....」
眼瞅著荀彧,郭嘉一幫人走了進來,朗朗誦讀之聲卻無有停頓,足見潁川書院之學風,但見荀彧沖著堂中正坐的一個五十餘歲的老者,頭戴文者方巾,一身青布長袍,面色柔和,頗為面善。
荀彧恭恭敬敬的沖著他施了一禮,言道:「馬夫子,學生受夫子之命去看奉孝,其病狀並無大礙,還特與學生回拜夫子。」
說罷,但見荀彧輕輕的沖著郭嘉使了一個眼色。
郭嘉見狀急忙長揖言道:「學生郭嘉,見過馬夫子。」
馬夫子笑著點了點頭,抬手示意郭嘉無需多禮,然後指了指身後的座位言道:「奉孝既是病無大礙,便回座去好生聽讀吧,你多日來都不曾來上課,這幾日還需抓緊著補上才是。」
郭嘉聞言連忙點頭稱是,腳下卻是一動不動,一雙烏黑的眼睛緊緊的盯著對面的馬夫子。
馬夫子被他瞅的心中有些發毛,疑道:「奉孝還有何事?」
「無事,無事!」郭嘉急忙擺了擺手,接著又反問馬夫子道:「夫子,您是不是忘了點什麼事啊?」不是說郭某的病好了之後,你老人家會給點什麼佳禮沖沖喜么,這怎麼光說不練假把式,東西呢?
眼瞅著馬夫子一臉的猶疑,那邊的荀彧慌忙走了過來,笑著言道:「奉孝之言,夫子今日上課,怎地忘了將手杖帶來,待會若是誰惹夫子生氣,又當如何教訓?」
馬夫子聞言恍然而悟,笑道:「呵呵,老夫平日裡帶著手杖,也只是為了教訓你郭奉孝一人,近日來你也不曾上課,老夫無人可打,也就不帶著了。」
郭嘉聞言眉頭一皺,言道:「我不是說這個....」話還沒有說完,便見荀彧早已是搶先一步,連拉帶拽的將郭嘉拉到堂下的書案旁邊坐著去了。
方一落座,便見郭嘉轉頭怒氣沖沖的盯著荀彧,咬著牙齒言道:「文若兄,你不是說夫子要有禮物給我么?東西呢!」
荀彧抬頭看了看馬夫子,見他並無多疑,隨即低聲對著郭嘉言道:「奉孝賢弟,為兄那不就是一句客氣之言么,你怎地還真計較起來了?夫子何等身份,豈會輕易送禮與你?」
郭嘉聞言臉色一沉,道:「這麼說,你這是說瞎話忽悠我?」
荀彧聞言不由得哭笑不得,原來的郭奉孝是好酒又好色,怎地今日又多出了一個貪財的毛病?
二人正在下面嘀嘀咕咕的,卻見上方的馬夫子突然重重的拍了拍手,接著,適才還在高聲誦讀的一眾學子頓時鴉雀無聲,隱隱的,似是也只有郭嘉的埋怨之語和荀彧的解釋之聲。
但見馬夫子一拐一瘸的走到案邊,接著將案上的一塊大大的木匾高高抬起,正色言道:「爾等且看老夫這個字寫的如何?」
但見那塊木匾上赫赫然的寫著一個醒目的大字:「囯!」筆鋒頓挫,字體遒勁有力。
這是個什麼字?一瞬間頓時便見滿屋的學子一個個都是一頭霧水,心中皆是不明所以,他們一個個也算是飽讀聖賢書的名士,可這樣的怪字還真是第一次看見。
眼見一眾才子皆不說話,那馬夫子隨意抬手指著一人,問道:「友若,你且來說說,老夫此字寫的如何?」
那人乃是荀彧之弟,荀諶,聽了馬夫子點名喚他,這小子也只得老老實實的站起來言道:「回夫子話,此字...恩,此字筆鋒頓挫,剛強有力,且意境深遠,引人深思,實乃是字中翹楚....」
馬夫子長長的嘆了口氣,搖頭言道:「你坐下吧....」
眼見荀諶唯唯諾諾的坐了下來,郭嘉不由的好奇嘀咕道:「咦?我覺得友若說得挺好的呀,句句都拍在馬屁根上,怎麼馬夫子還不滿意?」
一旁的荀彧神色凝重的看了郭嘉一眼,低聲道:「馬夫子乃是我大漢名將之後,今日寫此一字,必有深意,豈是為了聽幾句區區的諂媚之語?」
看著荀彧滿臉的那股認真勁,郭嘉不由的暗自好笑,道:「文若兄,既然你這麼明白馬夫子,你就替他說了唄,省的還要讓我們在這裡瞎猜。」這馬夫子真有意思,又不是三歲小孩了,還玩個神神秘秘的猜謎遊戲,有話你就直說唄!這古人還就是麻煩。
卻見郭嘉話音方落,荀彧便早已站起身來,對著馬夫子言道:「夫子,學生有話想說。」
乍見荀彧起身,馬夫子眼中頓時精光一亮,忙點頭道:「文若對老夫寫此一字,有何見解?」
但見荀彧重重的清了一下喉嚨,然後方才正色言道:「依荀彧看,夫子寫這一字,乃是一個『國』字!但卻獨獨少了一點,為何?實乃是四年前黃巾賊起,霍亂天下,致使民不聊生,且當今朝堂之上,宦官外戚權重,黨爭頻頻,風氣不正,百姓流離,天下漸亂,國不似國,朝不似朝!就似這國字缺少了當中一點.....時至今日,黃巾殘黨又起,甚至已是殺奔我潁川之地,夫子心有救國之念,悲憤之下,寫此一字,聊以自慰,荀彧雖年輕,卻也能品得個中三味......」
話音落時,便見馬夫子一個勁的沖著荀彧點頭,顫顫巍巍的言道:「好...文若...好...說得好。」
荀彧帶著眾人滿是羨慕和讚歎的目光緩緩落座,郭嘉自然也是表現出一副非常羨慕和憧憬的神情看著荀彧,低聲言道:「文若兄果然厲害,一眼就讀懂了夫子字中的真意啊。」
荀彧謙虛的搖了搖頭,接著回道:「奉孝,你休要在此裝糊塗,以你的眼裡,難道還看不出夫子那個字的真意?只是你故意不說而已。」
郭嘉聞言,嘻嘻的擺著手道:「文若兄,你別抬舉我,跟你說實話,馬夫子要表達的意思我還真就沒看出來....憑良心說,太酸了!」
「你??」荀彧聞言頓時一驚,接著急忙低聲言道:「奉孝,你怎麼能如此說夫子?」
郭嘉笑著擺了擺手,言道:「嘿嘿,文若兄,我沒有對夫子不敬的意思,我這是就事論事,夫子這個事弄得確實是酸,你寫個字又能如何?能將潁川的黃巾賊都打發了嗎?說句不好聽的,與其在這裡品字論字,寫字猜字的救國,還不如扛刀去城外殺幾個黃巾賊來的實惠,我說夫子他是年紀大了,沒事就愛瞎琢磨,成天憂國憂民的,卻也沒什麼實質性的舉動,真沒什麼用,充其量就是撒個氣,圖個舒心而已。」
一番話只把荀彧說的膛目結舌,這個郭奉孝....竟然如此敢言!
正尋思著好好說這小子兩句,卻見堂門突然打開,一個學子匆匆忙忙的跑入堂中,喘著粗氣對馬夫子言道:「夫...夫子....東門....東門...」
「東門如何?」
「黃巾軍已是打到陽翟東門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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潁川陽翟,城門正東。
但見潁川太守崔棟與程立二人並肩立於城頭,皺著眉頭打量著遠處的黃巾軍馬。
看來這一次黃巾軍的捲土重來,確實是準備充足!
但見不遠處略顯一片荒寂的濕土地上,一條條映射著霞光的黃色線條,如同一群蓄力多時的過江黃龍,一步步,一聲聲的向著陽翟的方向慢慢的侵蝕而來。
並沒有想象中的那般急躁攻城,黃巾軍反倒是不溫不火,邁著整齊乾淨的步伐,夾雜著一股威逼之勢,徐徐的向著城下前進,他們手中的兵器與盾牌來回交擊,每一聲鐵器的脆響都能令城上的官軍心頭微有顫抖,那一雙雙包含著憤怒的眼中使他們看起來如同來自地獄的索命使者,讓人心中生忌。
這就是開闢了亂世序幕,使得中原大地陷入一片狼煙的始作俑者,黃巾!
望著徐徐推進,且一味敲響手中鐵器的黃巾軍,程立的眼中露出了一絲精光,好啊,看來此次潁川黃巾的首領真是不可小覷,此人蓄謀多時,今日方在葛坡起事,確實是準備充足,他們不著急攻城,卻只是一味的徐徐推進,步步施壓,還敲打兵器壯以聲勢,分明是欲亂我潁川官軍軍心。
回頭望了望身邊的潁川太守崔棟,程立淡淡言道:「敢問太守,不知此次葛坡起事的黃巾軍,首領乃是何人?」
但見太守崔棟聞言臉色登時一紅,扭捏了半晌方才低聲言道:「唉~~,此次黃巾起事太急,且隱秘頗深...我...我軍斥候卻未曾查到敵軍主帥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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