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朝天闕
?為害西北多年的沙陀匪患終於在元和十一年秋『日』被徹底『盪』清,大軍尚未班師回朝,朝廷對有功將士的嘉獎就已到達軍中。平山子楊贊因功被授予嶺南道韶州參軍事一職,品階正九品。
正九品,說起來不高,但畢竟是正兒八經的朝廷命官,而參軍事一職並無具體職掌,有事則出,無事則留衙習學,作為士子初仕起家之官最恰當不過了。
李熙對這個認命很滿意,雖然已經來到大唐兩年時間,但一直『浪』跡邊地,對官場里的勾當完全還是個『門』外漢,有這麼一個地位超然卻又接近核心的職位給自己起手歷練,那是再好不過了。
當然前提是自己得有命去做這個官。
嶺南道遠在天南海角,韶州距離長安三四千里,遠離大唐的腹心之地,按照官場慣例,那裡就是官場失意者的流放地。
流放,這個詞看著雖然刺眼,但總比卸磨殺驢強吧。
李熙是真心希望劉默彤他們能流放自己,就算一輩子不回長安他也願意,但究竟能不能如願,他拿不準,或許有點希望了吧。
畢竟費了這麼一番心思,把自己『弄』到這麼遠的地方,難道僅僅只是為了方便動手腳?
有待觀察。
因為在酒宴上喝醉了酒,撲去抱舞『女』反被舞『女』踩傷,平山子楊贊一下子成了名人。一幫浮『浪』子弟驚奇地發現軍營里竟然還藏著這麼一個大牛人,真是真人不『露』相,『露』相就驚人啊。
出了名的「楊贊」在受傷卧『床』休養期間,前來探視的人竟把『門』簾都掀破了。
搞的石雄好生緊張,不得不整天挎刀守在『床』榻前,讓不明真相的人好生羨慕:瞧人家這兄弟感情,真是『激』情四『射』啊。
李熙應付的滴水不漏,一點簍子也沒出。雖然如此,在石雄的攛掇下,劉默彤還是把他狠狠地訓斥了一頓。李熙一副俯首帖耳、甘心受教的樣子,表示誠心悔過,並保證此類醜聞將來絕不再犯。
劉默彤沒話說了,石雄卻仍在他耳邊嘀咕。
「大哥,你瞧見了吧,這小子在跟咱們玩心眼子呢。」
「這話怎麼說。」劉默彤正在舉石滾子,一聲大汗,聽到這話,皺著眉頭問道。
「我覺得他那天借酒撒瘋是有預謀,有目的的。」
「哦,說下去。」
「大哥您想,那天飲宴的時候,鹿將軍、常判官都在,諸將喝酒都有節制,連平『日』嗜酒如命的張遠那天都收斂了許多,可你再看他,平素一個機靈謹慎的人反而放開『胸』懷喝醉了。光醉倒也罷了,可他後面又幹了些什麼?竟然借酒撒瘋,去摟抱舞『女』。哼哼,真是膽大妄為,這等事連蕭文苑、虯龍、張遠這樣的莽漢也不敢幹吧。他卻干出來,我以為他這是在跟我們耍心眼,他怕咱們卸磨殺驢,因此故意生事,讓人知道天下還有他這號人,將來咱們再想動手,就不得不有所顧及了。所以我覺得這個人不簡單,有心計,咱們得留神提防著。」
「說完了?」劉默彤還是一副笑咪咪的樣子。
「說完了。大哥,你不信?」石雄有些詫異。
「我信,那你打算怎麼處置他呢。」劉默彤放下石滾子,取『毛』巾擦了把汗,笑著問道。
石雄見劉默彤神情有些不善,尷尬地笑了笑,說:「大哥,你別這麼看著我呀。咱們甘冒風險干這事為的是什麼,還不是怕老夫人承受不住,白丟了『性』命。咱們這是行善之舉,行善之舉豈能害人『性』命呢?我沒想把他怎麼樣。可咱做好事也不能不提防歹人吧,你說這萬一……」
劉默彤沒有讓他繼續往下說,他反問石雄:「他有心機不好么,那說明他是個聰明人,聰明人才知道進退。我問你,把這件事捅出去對他究竟有什麼好處?咱們挨刀坐牢,他就能脫得了干係?你我要是抵死不認,死的怕還是他吧。反之,裝聾作啞,他就能榮華富貴享用不盡。一個樂師能跟朝廷的子爵、九品命官相提並論嗎?說,對他有百害無一利,不說卻有這麼多好處,你說他說不能呢?」
劉默彤擦了汗,穿上衣袍,又對石雄說:
「老弟,多長個心眼是沒錯,可做人嘛,也該把心放寬敞些。什麼都放不下,遲早會把自己憋死的。回朝見了駕,你就要赴山東赴任了,以後手下也有幾百個弟兄,什麼事都擱在心裡頭,還不把自己累死。聽大哥一句勸,把心放寬,天地都寬。」
聽了這番話,石雄啞口無言,什麼也不想說了。不過暗地裡他還是『交』待了幾個親信護兵要嚴密注視李熙的一舉一動。但有異動立即回報。
到大軍班師回朝之『日』,李熙終於能勉強下得了地了,長『腿』舞『女』的『腿』是真好看,但踢起人來也真狠,生生的讓她們踢斷了一根肋骨。
騎馬是不可能了,他的騎術本來就很粗疏,這種情況下更是騎不得了。
這樣也好,本來劉默彤還擔心他的騎術太荒疏,會讓人瞧出破綻來呢,這下好了,有了充分的理由躺在運送輜重大車上了。
不過李熙寧可自己拄著拐杖跟在車後走,都什麼破車子呀,連個膠皮輪子都沒有,顛的人腦漿子都碎成豆腐腦了。
李熙一邊走一邊在腦子裡搜索有關煉製橡膠的知識,曾記得中學歷史課本上提過,19世紀那會兒,英法殖民zhǔ義者曾經在東南亞一帶圈地建過橡膠種植園,強迫當地勞動人民割橡膠樹取出白『色』的漿液,再把漿液運回母國煉製橡膠。
天然橡膠是由橡膠樹流出的白『色』漿液煉製而成的。這點李熙記得很清楚。至於怎麼煉的,書上沒說我怎麼知道?
知識儲備不夠,加之既無書籍資料,又無百度、搜搜、360,(谷歌就算了,查了也是結果無法顯示。)為大唐製造第一個膠皮車輪的念頭就此打消。
還是想想回京以後怎麼辦,嗯,也就三四天的時間,據他們說自己和平山子楊贊長的很想,加上神神叨叨的石雄出的那個神神叨叨的計策,看起來老夫人那並不難糊『弄』。
還是想想以後的事吧,死了萬事皆休,先想活著該怎麼辦。
傳說中新官上任都得給上司帶點禮品吧,帶什麼好呢,拎著東西是不是太那個了,還是充張卡吧,哦,充不了,那就封兩個紅包吧。銅錢帶著太麻煩,『弄』兩根金條吧,銀錠子也可以呀,就是沒有。好像金條也沒有。
送倆美『女』,歌姬、舞『女』,聽說他們就興這個,唉,貌似也沒有。
騎在馬上的李老三巡視過來,見到拄著拐杖在地上和士兵一起行走的李熙就勒住馬,笑問道:「你沒馬么,怎麼不騎馬?」
正在為送什麼見面禮給上司而苦惱的李熙聞聽這話,順口答道:「我只愛看步兵。」
「步兵?」李老三疑『惑』地問道,「什麼步兵?」
李熙這才意識到自己說走了嘴,舉起手杖來,尷尬地一笑,說:「我傷還沒好,騎不了馬,坐車還不如走呢。所以我就成步兵了。」
李老三哈哈大笑,末了,笑罵道:「那是你活該。你這傢伙吃了熊心豹子膽不成,竟連鹿將軍的『女』人你也敢撲,踢你是輕的,捆起來丟到臭水溝里淹死也活該。」
說著李老三俯下身來,跟李熙說道:「你真不知道,那個長『腿』穿紫羅裙子的『女』人是鹿將軍的『侍』妾?藍眼珠子黃『毛』的那個是常判官的,常判官的嘛,你懂的,那就是掌書記的,掌書記和咱大帥是什麼關係?明白了吧,那『女』人是咱大帥的盤中菜。你也敢動。」
李熙覺得這裡面的關係還『挺』複雜,自己一時理不清,也不好多問,便笑道:「鹿大將軍的『女』人,我敢碰嗎,我那天真是喝多了,腦子裡一團糨糊。」
李老三似笑非笑地望著李熙,意思還是不相信。
恰在此時,軍中司號吹響了息兵號,到了休息時間。
李老三索『性』下了馬,把韁繩丟給護兵,和李熙找了棵小樹,倚著樹榦一屁股坐了下來。先接過護兵遞來的水囊灌了口水,又倒出一捧,胡『亂』擦了擦臉。
等他打發護兵走了。這才見到李熙顫巍巍地扶著樹坐下來。
李老三驚叫道:「你真傷的這麼重啊。」
李熙好容易坐好,聽了這話,不禁一陣苦笑,皺著眉頭說:「裝什麼不好,我裝受傷幹嘛,再說我這傷,傷的也不光彩吧。」
李老三點點頭,說:「那倒也是。」
又說道:「當初該讓老二去找一下趙司馬,好歹『弄』個『因戰負傷』,至少還能得些優待呢。老二跟趙司馬是同鄉,算算還是表兄弟呢,熟的不得了,他說句話,趙司馬一準答應。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