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7.夜訪

047.夜訪

?『門』房老顧年過六旬,老眼昏『花』,眼見李熙扛著個人回來,駭的張嘴結舌半晌說不出話來,待『弄』清肩上之人是沐雅馨時,忙披了一件羊皮襖,打著燈籠在前面給李熙照明,邊呼哧呼哧地走,邊關切地詢問:「如夫人怎麼了,如夫人怎麼了,要不要叫郎中。」

羞的沐雅馨滿臉通紅,埋頭在李熙肩上不敢吭聲,李熙笑著回道:「沒事,一點相思病,我來替她治吧。」老顧好半天才『弄』明白何為相思病,於是駐足不再前行,只是把燈籠提的高些,目送二人去了,這才搖搖頭回了自己的耳房。

一路衝到後園小書房,李熙喝令『花』『花』狗在『門』外蹲守,就猴急著把沐雅馨擺上了『床』,急急惶惶忙著寬衣解帶,心忙手顫,可恨那衣帶卻怎麼也解不開,記得他罵罵咧咧,滿臉通紅。

沐雅馨搶過來說:「我來幫你。」

李熙一把推倒她,說:「不必。」

「颼」地一聲從靴子里掣出小刀割斷了腰帶,駭的沐雅馨一聲驚呼:「天吶,那值五貫錢呢。」李熙一手把『弄』著小刀,一手甩著半截腰帶,獰笑道:「五貫錢算得了什麼,為了小娘子你,千金『玉』帶也可拋捨去。」

說著丟了刀和腰帶,剝了跪上『床』來,徑自朝著沐雅馨爬去,這小『女』子為了配合『淫』賊丈夫抖威風,故意把雙臂環在『胸』前,努力將身子蜷縮成一團,躲在『床』角瑟瑟發抖。

李熙停了下來,又向後退了一尺之地,說:「你這可不成,『淫』賊來了,你多少得叫兩聲吧再就範吧。」

「啊,啊,」沐雅馨配合著叫了兩聲。

「叫聲好假,這樣怎麼能『激』發我的鬥志呢。重新來過。」

「啊!」沐雅馨把眼一閉,拼盡全身力氣尖叫了一聲。

「哈哈……小娘子,我來了。」

李熙探出的魔爪已經捉起了沐雅馨的下巴。粉面紅『唇』就在眼前。

「汪汪……」守在『門』外的『花』『花』狗突然狂吠了兩聲,接著就聽它低沉地「嗚」了一聲,旋即就有一個人尖聲慘叫起來:「唉喲,誰家養的狗也不拴起來,半夜三更放出來咬人,鬆口,鬆口,嗨,你這半尾巴的『花』皮畜生……」

聲音很耳熟,是趙曉,李熙心頭怒火熊熊,這死老太監認得我家『門』了,一早跑來攪擾我,這節骨眼還來。李熙怒氣沖沖地往外走,恨的鞋都沒顧上穿,沐雅馨撲過去抱住他的腰,問:「又是鄂王府的那個老宦官吧。」

李熙沒好氣地答:「不是他又能是誰。」

沐雅馨說道:「他半夜三更來找你必是有急事。你別『亂』朝他發脾氣,有話好好說。」服『侍』李熙穿了衣袍,找了條新腰帶給他繫上,又蹲下身去為他套上了靴子。麻麻利利的把李熙收拾了出來。

這幾句話說的入耳,李熙『摸』『摸』她的頭,微笑道:「你放心,我有分寸。」

整整衣衫出『門』去,鄂王府的管事太監趙曉也正朝他走來,走的一瘸一拐,李熙還以為他是被狗咬傷了,一看原來是『花』『花』狗叼著他的『褲』『腿』兒死活不放,無奈趙曉只能拖著它走。

「趙兄啊,您可真是大忙人,我就不明白了,這三更半夜,宵禁這麼嚴您是怎麼來的,真就不怕金吾抓你個犯夜罪,打你一頓嗎?」

「嗨,你以為我想來嗎,不來不成啊。沒說的,我又衝撞了你們的好事,回頭我再來給你和如夫人請罪吧,眼下還是請你跟我走一趟吧。」

趙曉轉身來走沒兩步又停了下來,苦著臉哀求李熙:「還是請你家看『門』神下來吧,我算是怕了它了。」

李熙指著『花』『花』狗,喝道:「狗眼看人的東西,趙宦官是咱們家貴客,還不快道個歉。」

『花』『花』狗瞅了眼李熙,張嘴鬆開了趙曉的『褲』『腿』兒,蹲在地上兩隻黑溜溜的眼睛一陣『亂』瞅,忽然就捧著兩隻前爪站了起來,一個勁地向趙曉拱「手」謝罪,驚的趙曉大呼小叫道:「哎喲,這小畜生可了不起呀,忠心又聽話,行,我看你能有熬出頭的那一天。」

李熙問趙曉:「這麼晚了,鄂王召我何事啊。」

趙曉道:「嗨,甭問,你也別覺得半夜三更叫你起來委屈,要怪只怪你自己。也不知道你早上跟朱大師說了什麼,這大師啊他就像著了魔一樣,把自己關在屋裡呆了整整一天,寫呀寫呀,茶不飲飯不吃,末了,魔怔了,披頭散髮,咿咿呀呀,嘀嘀咕咕嘮叨個不停,一會兒說這樣不是,一會兒說那樣可行。大王問他話,他也不理,大王看了好心疼,一問那個紋兒才知道打跟你說了話后就變成了這樣,大王說『這事起因在楊贊身上,去把他叫來,治不好大師的病,看我怎麼治他』,這才打發我來傳我。且不說了,快走快走。」

聽了這話,李熙無可奈何,揮揮手讓『花』『花』狗陪沐雅馨回屋去,自己垂頭喪氣地跟著趙曉往外走。出二道『門』時,卻見『門』房老顧正提著燈籠顫巍巍地往裡走,趙曉敲『門』說是楊贊的朋友有急事求見,老顧昏頭昏腦地就把他讓了進來,等他把『門』關好,回身準備去通報少主人時,卻不見了趙曉人影,老顧提著燈籠原地轉了幾個圈,還當是自己眼『花』,待開了『門』發現『門』外的確是站著兩個人時,這才知道自己沒有看錯,的確是有人求見少主。

這老兒便才不慌不忙地穿上羊皮襖提著燈籠來後園報信,哪裡知道李熙已經跟著趙曉出來了。見了趙曉,老顧責道:「你這個人好不懂禮數,來人家拜訪,哪有自個直闖的。」趙曉道:「嗨,我不是心急嗎?」

李熙向老顧擺擺手,說:「罷了,都是自己人。」老顧見李熙要出『門』,不無擔憂地說道:「都快三更天了,大郎,你出去得留心犯夜挨抓。」

趙曉聞聽這話「嗤」地從鼻腔里哼出一絲不屑:「犯夜,那也得分是誰,敢攔我鄂王府的馬我敲死他。」

老顧年老眼『花』,見識又少,記『性』還差,趙曉早上才來過,此刻他已經記不起是誰了,聽他自稱是鄂王府的人,唬了一大跳,遂不敢再吭聲。

楊宅『門』前兩個青衣小廝手提宮燈,牽著兩匹駿馬,還有一個坊吏提著盞侯在遠處,一看正是守備南『門』的那個,此刻低頭哈腰,惶恐難言。

「有特權可真好啊。」李熙瞄了眼那個惶恐不安的坊吏,發了一聲感慨,旋即他又在心底咒罵了一聲:「媽的,我痛恨一切的特權。」

朱大師其實並沒有什麼大礙,只是在創作《九龍戲》時太過投入,神經綳的太緊,心情太亢奮,急於求成太急迫,加之他體質又弱,一時經受不住這才魔障了。

李熙見了面后不管三七二十一,掄圓了給了他兩個嘴巴。

啪!啪!掌心和臉撞擊時發出的清脆響聲回『盪』在鄂王府那間金碧輝煌的歌舞大廳里。

「你幹嘛打他?!」朱羽的『女』助手護主心切,對李熙怒目而視,眉頭擰成了一朵小『花』,李熙暗中把她跟沐雅馨對比了一下,覺得還是略遜一籌,心裡得意之餘,怒氣又生,於是冷哼哼地說:「大驚小怪的幹嘛,我這是在救他。」

「救他?」『女』助手一愕,旋即怒氣更甚:「胡說,你騙人,先生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我……我……」

李熙擺擺手,輕描淡寫地說:「行啦,他醒不過來你再找我拚命也不遲。」

朱大師獃獃地望著李熙,好一會兒,眼珠子才泛出活『色』,他對李熙說:「哦,你來了,你來的正好,這齣戲我已經寫完了,一口氣寫完,文思如泉湧一般,汩汩而出,真是痛快啊。這都虧了無敵兄你的提醒,本來以為我朱羽晚節不保,沒想到卻是我登頂之作。痛快!」

朱大師自我陶醉了片刻,眉頭卻又微微一皺:「就是這最後一節有點小麻煩,你說九位龍子向聖上恭賀聖誕時,是排一字長蛇陣好呢,還是二龍出水陣,亦或者是三足鼎立或魚鱗陣?空著手好像不太合適吧,要是拿東西,拿點什麼好呢,壽桃、金果,靈芝,還是煮熟的豬頭……」

「壽桃、金果,靈芝,煮熟的豬頭?這個去掉。賀壽時手空著當然不行,每人手裡一樣吉祥物,除此之外再每人捧一束鮮『花』,鮮『花』配著吉祥物獻上,聖上必定龍顏大悅。至於陣法嘛,竊以為九位大王先用二龍出水陣出場比較氣勢磅礴,再擺一字長蛇向天子恭賀聖誕,其他的陣法都不行,朱兄你想,九位大王身份同樣尊貴,厚此薄彼哪成呢。」

朱羽剛剛清醒過來,神智還有些恍惚,可不敢再讓他糾結,李熙果斷地替他做了主,等他腦袋徹底冷靜下來,若覺得不妥當,還可以再改嘛。

朱羽聽了連連點頭,忽又一愣:

「鮮『花』?這麼冷的天哪來的鮮『花』,能找到的只有菊『花』,這怕不好吧。」

「可以用綵綢扎呀,王府里那麼多能工巧匠,你畫出圖樣,讓他們照著扎就是了。」

「哦……好主意。我怎麼沒想到呢。」

朱大師長長鬆了口氣,對『女』助手說:「紋兒,記下來,照無敵兄的吩咐去做。」

朱羽的這個『女』助手姓水,名秋紋,追隨朱羽多年,心意想通,情深意厚,黃昏時朱羽忽然得了失心瘋,王府郎中和宮中太醫皆束手無策,水秋紋也嚇得面無人『色』,她明知朱羽的事跟李熙無關,但李熙被趙曉帶來后,她還是對他充滿了恨意,恨不得咬李熙兩口才甘心。

這會朱羽神智恢復正常,水秋紋的心情也大好,對李熙既有感『激』又壞了一絲歉疚,聽了朱羽的吩咐,她抿嘴一笑,應了聲是,抬頭時飛快地瞟了眼李熙,卻發現李熙也正望著她。

水秋紋臉微微一熱,暗罵道:「好個膽大無良的,竟敢覬覦我。」

一旁的趙曉見狀朱羽恢復了常態,呵呵一笑,躬身問道:「大師,您的戲好了嗎?」

朱羽道:「一切停妥,下午我就吩咐她們排演,嗯,晚上也不歇了,索『性』鬧他個通宵達旦,明『日』怕就能聽大王過目了吧。」

「哈哈哈……」李熙和趙曉一起笑了起來。朱羽覺得有些莫名其妙,正要動問,忽然驚叫道:「咦,天怎麼黑了?」

李熙和趙曉又是一陣大笑,朱羽魔障之後,竟不知道天已黑,待『弄』白眼下已經深夜后,他又急躁起來,搓著手,焦急地跺著步,茶也來不及喝一口,嚷嚷著怎麼得了,又要連夜排戲趕工,任李熙和趙曉怎麼勸也不肯聽。二人生怕『逼』急了他又犯魔障,無奈只能由著、陪著。

對朱大師排演的這出《九龍戲》,李熙決心閉嘴不置一詞,他擔心自己若是說了實話,朱大師不止要魔障怕是還要吐血。用一千多年後的眼光看,這齣戲簡直幼稚到可笑。不過話又說回來了,既然大家都喜歡,那它或許就是個好東西,真把一千多年後的那些戲劇搬過來,人家還未必認可呢。

再說了排戲這東西,自己或許可以一旁給出出主意,真要讓自己排,也『弄』不出什麼名堂,萬一多嘴多舌說多了,李湛那小霸王一高興讓自己給來一出,那自己就糗大了。

朱大師的戲獲得了空前的成功,排演場上演員們一邊表演一邊感動地流著淚,她們為自己能在有生之年參演如此偉大的戲劇感到三生有幸。

在一片感動和讚美中,哈欠連天的李熙終於發出了輕微的鼾聲,他睡著了。

二『日』天才麻麻亮,李熙就被一陣陣叫好驚醒,熬的兩眼通紅的朱大師親自披掛上陣,領銜主演了《九龍戲》,王府里的官員、屬吏、衛士、太監、『侍』『女』、歌舞伎,共幾百人把歌舞場擠的滿滿當當,除此之外還有內教坊司的幾個老教頭,幾個供奉天子左右的老太監,眾人都看的津津有味,熱淚盈眶,表示這是他們看過的最『精』彩的大戲。

王府里的官員、屬吏平『日』里見多識廣,他們說好,這戲八成差不了。而那幾個內教坊司的老教頭,供奉天子左右的老太監常在天子左右『侍』奉,天子的喜好、口味如何,他們是再清楚不過了,看他們一個個搖頭晃腦,陶醉不已的神情,這出八成也是合乎天子的口味的。

演出異常成功,演出結束時四周掌聲雷動,謝幕後,兩眼通紅、雙『腿』發顫的朱大師第一個來到李熙面前,滿把滿懷地抱住睡眼朦朧的李熙,連聲說謝,說的熱淚盈眶。

大師身上濃重的脂粉味,嗆的李熙連打了兩個噴嚏,他徹底清醒了,於是趕緊向大師表示祝賀,大師含著淚說:「《九龍戲》的成功有你一半功勞。」

李熙聽完,朝他深施一禮,轉身就走,大師不解其意,李熙道:「朱兄這麼說,我無地自容了,我除了給這齣戲想了半個名字外,做過什麼了,什麼也沒做,你非要分一半功勞給別人,我看唯有紋娘可以受得起,你看看她,為了成就朱兄你,硬把眼睛都熬紅了。」

水秋紋聞聽這話,把頭深深地低了下去,一朵紅暈悄然爬上了臉。朱羽回身朝水秋紋打躬道謝,唬的她又驚又『亂』又喜,一雙妙目早把一個謝字遞了過來。

李熙忍不住打了個寒噤:這小『女』子賣『弄』起風情來可也真是撩人呀。

謝過紋兒,朱大師又不恥下問,謙虛地詢問李熙有沒有需要修改的地方,李熙道:「修改我看就不必了吧,月有『陰』晴圓缺,留下一點缺憾,才見完美嘛。」

一旁的水秋紋把李熙這話咂『摸』了一遍,說:「『月有『陰』晴圓缺』這句話說的真好,明月尚且有缺憾,何況世間之物呢,太執著不如放下來。」

朱羽一直緊繃的神經,至此方才放鬆下來,他連連點頭,向李熙拱手作揖,轉身走了,顫巍巍的,一副老態龍鐘的晚景。

謝絕了趙曉留飯,李熙走出鄂王府,天空瓦蘭,秋陽明媚,是個好天。

李熙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清涼的晨風,邁步而去,他料想,這一天里應該又有許多事要發生,好的,不好的,喜歡的,不喜歡的,『雞』『毛』蒜皮的小事,『性』命攸關的大事,樁樁件件,豈容得他不打起十二萬的『精』神來應付?

從十王宅回到豐邑坊,一路陽光明媚,暖風徐徐,氣候溫和的有些反常。

回到楊宅時,楊老夫人正在用早飯,桌案上一碟醬瓜,一碟醬豆,一碟煮青菜,一碗小米粥,一盤麵餅。過禮后,李熙坐在了楊葛氏對面,那兒正擺著屬於他的一副碗筷,楊葛氏『摸』索著把麵餅和青菜推到李熙面前,囑咐孫子趁熱趕緊吃。

沐雅馨跪『侍』一旁,身為妾,她沒有資格與家主同桌吃飯,只能家主用飯時,她論禮只能一旁服『侍』。小『女』子低眉順眼,神態恭敬,瞧著讓人又愛又憐。她這會兒穿了件青『色』的麻布袍服,挽了簡單的髮髻,衣著服飾盡量朝居家『婦』『女』靠攏,比之昨晚的風姿綽約,多了幾分自然,少了幾許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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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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