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19.北伐之後

正文 319.北伐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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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丹人的確是全軍覆沒了,這從入夜後城外唐軍軍營里響起的歌聲中能聽的出,悲壯的曲帶豪邁,這是勝利者的聲音,誰會聽不出來?

韓氏下了床,披上猩紅色的披風,讓婢女打上燈籠,穿門過戶來到朱克融的判事廳,屋裡燈還亮著,大將周宛和謀士鄭天才都在,平素大嗓門的周宛這晚說話卻細聲慢語。見韓氏至,二人起身見禮后離去。朱克融起身扶韓氏坐下,喟然一嘆,說道:「有個不好的消息正要告訴你。」韓氏道:「這些年軍政大事上,妾從未置言一句,今天妾有句話要跟大王說。」朱克融點點頭,扶韓氏落座。韓氏道:「為了幽州數萬軍民,大王還是降了。」

良久之後,朱克融默默點頭,握著韓氏的手,含淚道:「怪我的貪心害了你。」韓氏為丈夫拭淚,淺笑道:「縱無貪念,該來的還是要來。保全了闔城百姓,大王去哪妾隨你去哪,生生死死一刻也不分離。」

朱克融答應獻城自非憑韓氏的一言半語,壓垮他的最後那根稻草其實在營州。盧龍軍本是大唐設置震懾燕北草原的軍鎮,契丹、山奚都是其鎮撫的對象,朱克融執掌幽州后結契丹、山奚為聯盟,兩族由被鎮撫的對象一躍而成為與幽州平起平坐的盟友,這讓許多人不習慣。

因為朱克融的縱容,契丹人、山奚人在幽州招搖過市,與漢人買賣,強買強賣,出現糾紛,朱克融出於大局考量,多袒護胡人,此舉遭致百姓的極大不滿。幽州百姓多為駐軍親屬,百姓的不滿情緒很容易感染士卒,幽州軍之所以遲遲未反,一是朱克融擅於治軍,能平衡軍中各派勢力。其次是其搜刮到財富的能力高人一等,能滿足軍人的物質需求。

李熙的北伐徹底打破了這種平衡,首先是軍內各派的勢力平衡被打破,朱克融本部遭受重創后被圍困於幽州孤城,王智興敗亡,營州老軍現在是一枝獨秀。因為北伐,幽州大部州縣丟失,財賦斷絕,朱克融用於收買軍心的錢袋子沒了,那些眼裡只認錢的盧龍老軍還有誰買他的賬?

因而當內訪司把朱赫包裝為幽州軍唯一救星,唯其出任節度使,盧龍軍才能得新生時,營州老營毫不猶豫地發動了兵變,亂兵砍殺忠於朱克融的兵馬使,推舉大救星朱赫為幽州留後,公然不承認陷於重圍中的朱克融。

王智興被擒、契丹人全軍覆滅,平州城破,營州兵變,一連串的壞消息接踵而至,幽州城內諸軍士氣低落,難堪一戰,降是敗,戰亦是敗。軍心動蕩之際,李熙又開出了足以誘發兵變的獻城條件,朱克融若不答應,則幽州城內時時都有發生兵變的可能。權衡利弊后,和平讓出幽州成為朱克融保全自己和家族的不二選擇。

談判持續了一個月,這期間兩軍沒有爆發任何衝突,幽州城內的糧草尚可支應,正在進行的談判得到軍民上下的一致支持,城內形勢十分安定。而圍城的唐軍在大勝契丹人後,士氣高漲到了極點,經過一個月的休整,軍心士氣都已恢復,入夜後,幽州城外三軍齊唱,歌聲雄壯,守軍目瞪口呆、百姓膽顫心驚。

這歌聲也像一記記悶錘,猛力敲打著朱克融和他幕僚們的心,促使他們早定歸降之計。

李熙給朱克融的條件已經足夠優厚,討價還價的餘地其實很小,所謂的談判不過是兌付條款細則,便於具體cāo作。幽州藉機拖延時間,觀形勢之變化,希冀能有什麼奇迹發生。圍城者則藉機休整、消化戰果,逼迫後方運糧運軍械北上,為更大的軍事行動做鋪墊,雙方各取所需。

北伐的目標已經實現,北伐之後是繼續揮師北上,進入草原擊垮已被嚴重削弱的契丹,一勞永逸地解決邊地的威脅,還是揮師向西解決龜縮于山河之間的河東劉氏政權,亦或者是班師回朝休整待命,軍中意見分歧很大。

北進草原追擊契丹殘部的困難顯而易見,河北新附尚不平靜,河東又在一旁窺視,契丹雖然已經衰弱,卻並非不堪一戰,北伐軍以步兵為主,深入草原追擊馬上的胡人總是吃虧。但出兵的優勢和好處也是很明顯的,契丹新敗,內部力量平衡被打破,正是改朝換代的好時機,遙輦氏有藉機削弱耶律氏的衝動和條件。契丹八部分作兩大派系,遙輦氏和耶律氏是兩派的代表,兩家相爭的結果是整個契丹都被捲入內訌之中,不管最後誰勝出,對契丹人而言都是失敗。「幫助」契丹起內訌,借契丹內訌之機各個擊破,成功的機率很大。

此外,被契丹擊敗的山奚當下處境艱難,對契丹人懷著刻骨的仇恨,他們急於復仇卻恨力量不足,被仇恨蒙蔽雙眼的草原人,即使是明知被人利用,也會甘之若飴。

其三,十六萬大軍會聚幽州是何其的不易,趁勢北上的成本比撤兵后再出兵顯然要小的多。最後一點,幽州新附,四萬驕兵悍將正可利用。

打河東的理由是易定之戰極大地損傷了河東的實力,河東現在是無兵無將,空有一付唬人的架子而已,十六萬大軍揮師西進,佔據雲、代,由北向南,必成橫掃之勢。河東旦夕可定。缺點是若與河東開戰,須防備劉駕狗急跳牆,捨棄河東不要,而南竄攻打洛陽等地,駐守昭義和河中的兵力能否擋住河東軍瘋狂一搏,未經檢驗,很難說行。

班師回朝現在是大多數底層軍官和士卒的心愿,此番北伐他們得利不少,也十分疲憊,有命弄錢沒命享用,換成誰也不願意。大軍歸心很重。此刻若下令回師,只須規劃好行軍路線,則根本不必籌措什麼軍糧遣送,士卒們自己就能走回家。

十六萬大軍北上難,再度北上就更難,放他們回鄉易,再次督促他們披甲北征就難了。

何去何從,眾人爭執不下。李熙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念郎已滿十八歲,以蔭補入仕,授秘書監校書郎,充軍鎮州節度使府供院孔目官,在李寰麾下當差,幽州戰事平息,李寰創造機會讓他從鎮州押運糧草到幽州,來見李熙一面,交割完公事後念郎惴惴不安地來見李熙,恰逢李熙和新羅國使者金次俊要出營,李四擅自做主將其一併帶上。

李熙去的地方是距離幽州城八十里的白馬橋,最後一支契丹軍約八百人三天前穿越重重防線突然出現在幽州城北,希圖沖入城中,契丹人馬雖不多,但若進入幽州城,則勢必給正在進行的談判造成巨大影響,後果可能是幾千甚至幾萬士卒命喪燕地。

八百契丹騎兵最後被駐守城北的武寧左廂周野部所阻,激戰半日,契丹人?大敗,遂折轉向西奔逃,在白馬橋被白奴軍包圍而致全軍覆沒,近千具屍體躺在白雪皚皚的曠野上,一眼望不到邊。

金次俊眯縫著小眼睛,站在馬鐙上,努力地伸長脖子向遠處眺望,眼前的慘烈景象是他平生所未見,那是一眼望不到盡頭的死亡。下馬的時候,新羅國的使者,皇族貴戚金次俊腿肚子有些抽筋,試了幾次才勉強下得馬來,然後立即驚叫了一聲。

他踩著了一具被雪掩埋的屍體,在驚恐中向後暴退時,接二連三地踩中雪中的橫屍。最後新羅國使者一屁股跌坐在地,觸手處正摸著一個契丹死屍的臉。李熙讓念郎扶起使者,望了眼死屍那張年輕的臉,說道:「在父母的眼中他們還是孩子,在妻子的眼裡他們是可以依靠的丈夫,在孩子們的眼裡他們是慈愛的父親,可是在這,他們倒卧冰原,只能是一具無人認領的橫屍。」

李熙望了眼正在清掃戰場的士卒,感慨地說道,頓了一下,他忽然問金次俊:「我大唐二十萬雄兵到幽州來,是為了平息王智興叛亂,並非要對什麼人開戰,契丹人自不量力,自己撲過來找死,那也只好成全他們,這八百人躲在松林里,忍飢挨餓近兩個月,為的就是要突入幽州城,去蠱惑幽州城裡的士卒繼續跟我們打下去。這樣惡毒的心腸,死有餘辜,孤是絕對不會手軟的。」

金次俊咳嗽了一聲,一瘸一拐地跟在李熙身後,李熙的話意有所指,指意為何,他心知肚明,新羅國國王金景徽趁幽州開戰,大唐無瑕東顧之際,屯重兵於大同江口,向北窺視,希望能分一杯羹。這些年因為幽州屢次參與內部征戰,對邊地管轄減弱,對遼東更是無暇顧及,致使大片土地被渤海、契丹所竊奪,新羅國畏服大唐,一直謹守邊界並未有出格行為。

此番聞聽河北大亂,有心北進奪取大同江以北平原,又恐大唐結束內訌興兵問罪,故此才派金次俊前來探聽消息。李熙沒有把話明說,卻已讓新羅使臣感受到了凜凜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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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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