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會是個好母親
「穆然,你回家了?我們走了以後,外婆的氣兒有沒有消一點,你弄清楚了,外婆到底是因為什麼事情不高興的?」
電話接通,傳來顧行知的聲音,明顯的心情不好。
穆然沒有著急回答顧行知的問題,先是問了一句,「你回家怎麼樣,顧爺爺有沒有罵你,警察局的事情,顧爺爺是怎麼說的?」
顧行知情緒低落的回答,「我這兒沒什麼事的,那件事本來就不是我的錯,就算是別人,我也不可能只是眼睜睜看著,什麼也不做的,唯一錯的,就是當時動了私心,情緒過激了一點,下手沒輕沒重的。」
「那你爸媽那兒?你說清楚了沒?」
顧行知的爸媽一直打電話要找顧行知,不是會問問顧行知吃飽穿暖的事兒,肯定也是知道了顧行知在寧城出的事情,打電話了解情況的。
可憐顧行知,因為她惹上了這麼一件麻煩的事。
顧行知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我家沒事兒,我爸我媽都是大忙人,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會花太多心思在我身上的,我一天到晚惹是生非,他們早就習慣了。有爺爺管著我,他們不會說什麼的。你也別擔心了,那件事情算是徹底的過去了。穆然,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穆然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外婆要見我爸,現在來別墅了,外婆一來就哭了,兩個人在樓底下說話,有意避開我。我爸讓他帶回來的女人守在我房門口,我想偷聽都沒法兒。顧行知,你說,兩個人之間能說什麼,不就是我媽的事情嗎?事情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還有什麼不能說的?」
「我也納悶得很……」顧行知也嘆氣,「回到家以後,爺爺晚飯都沒吃就回房間睡覺了。你說,你媽媽的事情會不會和爺爺有關?我瞧著,他今天見了外婆以後,情緒也低落得很。要是外婆和爺爺真的有仇,我倆有沒有辦法把他們的仇恨理清楚,還能繼續下去嗎?穆然,你之前答應過我的,可不能拋棄我。」
「行了,答應你的,我記著呢。好了,不和你說了,我去看看那個女人還在不在,要是不在,我偷聽幾句去。」
和顧行知再說了幾句,穆然掛斷了電話。
走過去打開房門,一眼看到了倚在門框上的蔓姨,一隻手捏著鼻子,掌心還帶著未乾的鮮血。
「這麼不經撞?」穆然嗤了一聲,拿過桌上的抽紙,連著盒子一塊兒全塞到了蔓姨手裡,說,「走遠點擦,不要在我房門口晃悠,晦氣。」
蔓姨一把拽過抽紙,抽了兩張,當著穆然都面就開始擦鼻血,很是不服氣的說,「我還沒成你后媽呢,你擺什麼譜,小心我成了你后媽之後虐待你,不給你飯吃,不給你零花錢用,斷了你的經濟來源。」
「你隨意,我奉陪。」
不是穆然看不起蔓姨,這人看著機靈,卻是個榆木腦袋,一點兒不懂得變通。
穆成勝讓上來盯著她,蔓姨就寸步不離的盯著她,難道不知道穆成勝和外婆在樓底下說著秘密嗎?天大的秘密啊,就不知道去偷聽一下,再拿出去賣錢嗎?
鼻子被撞出血了還要堅守崗位,一步也不離開她的房門口,蠢!蔓姨這人,太蠢了。
虐待她,再來十個這樣的她都不怕。
俗話也說得好,咬人的狗不叫,要想虐待她,顧雲是最好的表率,表面什麼都給她了,看上去對她好極了,不管誰見了都要誇一句敢,其實呢,那才是真正的虐待,不見鮮血的虐待。像蔓姨這樣的,嘴上說著狠話的,往往都是刀子嘴豆腐心,做不出什麼狠心事情的。
何況,蔓姨的腦子還不夠用。
穆然捂著肚子,佯裝餓了,說,「我餓了,我要下樓去吃飯。」
蔓姨擋在房門口,不讓穆然下去,有些生氣的對穆然說,「沒看見你外婆難過得都哭了嗎?這種時候,你居然吃得下飯,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虧我還以為你是個善良的孩子。」
為了阻止她,真的是什麼花都說的出來。
善良?
不知道她乾的那些好事嗎?哪一件不是「喪心病狂,道德淪喪」?居然說她善良,這女人出門之前吃藥了嗎?
要說「善良」,她整人的時候最善良了。
穆然輕輕的笑了一下,「餓了是沒良心,我也認了,可是渴了,想喝水,這個總是沒錯的吧。你下去把我的咖啡端上來吧,再不喝都冷了,你說可不可以啊,阿姨?」
「真的渴了?」蔓姨一點兒也不懷疑穆然那張漂亮皮囊下包藏著的戲耍人的心,還老老實實的問了一句,「要不還是喝水吧?咖啡喝多了不好,女孩子少喝,你等等,我這就給你倒去。」
蔓姨真的半點兒也不耽擱,抱著穆然塞給她的紙就下樓去了。
沒到一分鐘,就聽到穆成勝的罵聲,「不是讓你好好兒在樓上待著嗎?突然跑下來做什麼?」
「我渴了,我下來喝水不行啊。」蔓姨也不甘示弱,「你們說你們的,我又沒聽你們說什麼,這麼緊張幹什麼?好了,我現在端了水,回去樓上慢慢喝,保證不主動下來了,你們要說什麼儘管說,我不會聽的,不用防著我!」
穆然靠在牆壁上,聽得直笑。
蔓姨啊蔓姨,到底是恃寵而驕,要換作顧雲,你看穆成勝還會不會一聲不吭。
「真是的,不就下樓去拿杯水嗎,跟防賊似的,看著那樣兒就夠了,要不是為了我兒子著想,想著給我兒子掙點家產,我才不受這窩囊氣!」
蔓姨端著一手端著水壺,一手拿了個杯子,腋下還夾著一盒紙巾,罵罵咧咧的朝著穆然的房門口走了過去。
穆然接了水壺和杯子,滿滿倒了一杯喝下去,笑著問,「神仙顯靈可,蔓姨這麼快就懷上了?還是個兒子。穆家後繼有人,我爸一定高興得很,別說一點家產,就是穆家整個兒的家產,也會是你們母子的,恭喜恭喜啊。」
蔓姨笑得眼睛都眯縫成了一條線,「我那不是這麼說說,過過嘴癮兒嗎?不過借你吉言,我要是真的懷上了,就分你一半家產。」
穆然挑了挑眉,「別接啊分我幹嘛,你給你兒子掙來的家產,還是好好兒給你兒子留著。」
蔓姨搖搖頭,「就算能生個一兒半女,那也只是穆成勝的一個孩子,怎麼能想著獨佔家產呢?只要你們能待見他,給他一口飯吃就好了。」
「不是我吹牛,等到蔓姨的孩子出生,只要他端著碗來門口,就算天天來,我也絕對不會讓他空著碗回去!」
穆然笑話蔓姨的孩子是個乞丐,蔓姨也不生氣,還樂呵呵的說,「你心地還是好的,願意賞他一口飯吃,要是我啊,一腳把他踹門外去,讓他有多遠滾多遠。」
沒聽出來這只是一句玩笑話嗎?居然還能當真了。真是個人才。
穆然無話可說,再倒了滿滿一杯水,一口氣全喝完了。
剛把水喝完,穆成勝就上樓來了,指使著蔓姨說,「你幫然然收拾收拾東西,讓她和外婆一塊兒住。」
「怎麼,怕我在家裡礙了你們的好事兒?放心吧,你們愛分分,愛合合,我沒興趣管你們。」
穆成勝娶不娶老婆,娶誰進家門,穆然都不想管,反正,除了血緣關係,她和穆成勝也沒什麼感情。
穆成勝沒有想方設法的把外婆送走,還讓她搬過去和外婆一塊兒勝過,她求之不得。
但是,心裡願意是一回事,穆然還是沒忍住嗆了穆成勝一句。
這麼多年來,穆成勝從來沒有主動關心過她,臨了,果然是毫不猶豫的把她掃地出門。
幸好,她也計劃著要離開這個家的,也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不至於難過,不至於難堪。
「去了外婆那兒,要聽外婆的話,別像在家裡一樣,可著勁兒的折騰,外婆年紀大了,經不起你折騰。錢不夠用了,或者有什麼事情了,就給家裡電話。」穆成勝難得的叮囑了一番。
從前這麼多年,除了需要討好顧行知或者是顏慕的時候,穆成勝從來沒有叮囑過穆然什麼。
穆然回來得晚了,隨便找個借口,穆成勝就信了。
穆然徹夜未歸,隨便找個借口,穆成勝也信了。
在穆然看來,穆成勝的叮囑算什麼,不過就是終於等到了甩掉一個大包袱的時候,心情好了,順口說了幾句中聽的話。
可是穆然稀罕嗎?
不稀罕!
這麼多年都這麼過去了,還缺穆成勝這一句叮囑嗎?
「我自己收拾。」偶然輕笑著說,「需要的東西我會帶走,其他的,麻煩你們全都扔了,房間也不用留著了,打掃出來給你們的兒子用吧。」
「瞧你這話說得,不過是讓你去和外婆住一段時間,又不是把你攆出去了,至於說得這麼過分嗎?」蔓姨接過穆然手裡的水壺和水杯,眼睛裡面居然有不舍,她對穆然說,「房間給你留著,你什麼回來都可以。」
「不。」穆然搖頭,笑著說,「真的,我不會回來了。」
穆然是看著穆成勝說的,她鄭重的告訴穆成勝,再也不用擔心她對他做什麼,再也不用看著她礙眼。
「恭喜啊爸,終於擺脫您最不喜歡的女兒了。」穆然說。
說完,進去房間,關上了房門。
緊閉的房門就是一道銅牆鐵壁,隔斷了房裡房外,隔絕了穆然和穆成勝之間哪怕丁點兒的好的記憶。
穆成勝提到那個女人時,只是紅了眼眶,聽到穆然的這句話,卻是哭了。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他就直到穆然的心裡早就沒有了他這個所謂的父親。
「走了好,走了也好。」穆成勝笑呵呵的說著,抹了一把眼淚之後,折身去了隔壁房間,直到穆然離開,都再沒有出來。
反而是蔓姨,一把奪過了穆然手裡那個大號的行李箱,緊緊的握著拉杆,再搶過穆然背在背上的,被塞得滿滿當當的背包,不等穆然回神,咚咚咚就往樓下去了。
穆然沒見過這樣的女人。
即便是迫不及待的要她走,也不用急在一時,她要走的,說了要走,她就一定會走的。
笨重的箱子和背包都被蔓姨拿去了,剩下的就是幾個輕巧的箱子,穆然抱在懷裡,輕輕掂了掂。
她看著隔壁房間緊緊關著的房門,釋然的笑了起來。
都說她冷血,她的這份冷血,應該是隨了穆成勝。
果然是血濃於水,就算關係再不好,彼此再不親近,父女之間的性情還是那麼相似。
「再見。」
穆然沖關著的房門輕聲說了一句,抱著箱子,不疾不徐的下了樓梯,出了客廳。
大門外,計程車的燈亮著,在黑漆漆的夜色里,格外的惹人注目。
蔓姨把行李箱和背包遞到計程車司機的手裡,看著司機師傅往後備箱裝,時不時的叮囑一句,輕點,小心別把裡面的東西磕碎了。
燈光照映下,蔓姨的側臉很柔和,溫柔得不成樣子,連令人討厭的甜膩聲音都變得不那麼刺耳。
外婆站在距離蔓姨三步不到的地方,目光始終追隨著蔓姨。
穆然看不清楚外婆臉上的表情,但她直到,外婆得目光一定是深邃的,寧靜的,欣喜的,眷戀的,因為外婆是透過蔓姨,在看她最疼愛的女兒,一個永遠消失在人世,永遠也不可能出現在人群中,喊外婆一聲媽媽的人,她的媽媽。
穆然走上前,把箱子放到了副駕駛座上,她打開後座車門,對外婆說,「外婆,我們走了。」
外婆點點頭,緩步走過來,上了車,目光看著窗外,有些不舍,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即將落下的時候,趕緊轉過了身子。
穆然坐到外婆旁邊,輕輕握著外婆的手。
蔓姨走過來,通過打開的車窗,說,「穆然,今天沒讓你嘗到我的手藝,等哪天有空了我重新給你做一頓。」
目光又越過穆然,落在外婆身上,說,「阿姨,您應該是說我和您的女兒長得像吧,如果您不介意,就把我當做您的女兒,有空常來坐坐。」
外婆別開臉,淚如雨下。
蔓姨以為外婆不願搭理她,目光又落到穆然身上,無比坦誠的說,「穆然,對不起啊,好像是拆散你的家,現在說彌補,也是空話除了讓你更加氣憤之外,什麼用都沒有。你放心,等到你爸爸走了得那一天,我會主動離開的,雖然有些不恥,但是這些年他對我很好,我捨不得離開他。」
穆然什麼也沒說,直接搖上了車窗。
蔓姨自討了沒趣兒,又走到司機師傅旁邊,給司機師傅塞了幾張票子,小聲叮囑,「箱子有些重,待會兒麻煩您送到樓上去,醜話說在前頭,別看她們一個是孩子,一個是老人,覺得好欺負,你要是敢動什麼歪心思,別怪我不客氣。我警察局裡可是有人的,說一聲就夠你喝一壺的。」
這也許,會是個好母親。
穆然想,如果這是個好女人,那麼上天眷顧,一定會給她個孩子的。
有個孩子也好,在穆可可走了,她也走了以後,穆成勝還能有個孩子膝下承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