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卧虎藏龍
「有人可能要問了,為何人族要有內鬥?為何同為人族,卻要自相殘殺?」石深看著眾人的臉深沉提問。
在場者皆正襟危坐,幾乎連偏頭去看身側人的舉動都不敢有,生怕一有動作即被石深指了去回答這個令人費解的問題。
好在他並沒有聽在場眾人想法的意思,直接自己答了。
「這其中究竟極為複雜,你我尚不可一言以蔽之,但若是從表層去分析,倒是能管中窺豹略知一二。」石深一邊說一邊抬起右手在空中切了兩下。
「這些引發戰爭的內外部落中,有不滿足於內閣統治的,也有對其他族處置行為不滿意的,還有因質疑人族自身的生存危機而引戰的……」
「砰——」
不知何處突然傳來木凳墜地的聲音。
眾人皆屏氣去看。
卻見一人被摔得人仰馬翻,正面容凄慘的從地上爬起來。
他按著自己的腰身望向石深,像是在說自己絕不是故意的。
石深點點腦袋,示意他可以先行離開了。
這人在眾目睽睽之下離開了止安院學堂,其神情慌亂,面容緊張,似是逃離。
石深並未被突發事件影響,無縫銜接上了上一段話。
「既然戰爭無法避免,就應該反思,為何人族會處於現如今的處境?難道真的是因為那十惡不赦的鬼靈部落么?」石深說到興起,站起了身,向前走了兩步,離習魔生們更近了一些。
因而這些話在他們聽來更加如雷貫耳。
「並非有人大肆宣傳鬼靈部落殘忍血腥就是真的,你們有沒有想過,或許內閣也有錯?當然,我未參與內閣與鬼靈之爭,無法知曉其中因由,也沒有資格對此評判。此事我學一回你們慈隱師者,持中立態度。自然希望眾人也能有自己的判斷,切勿人云亦云。師者的話不一定是對的,你自己的想法也未必是錯的。」
石深話音一落,不少人兩眼發昏,幾乎要像前一個離開止安院的人一樣從木凳上摔下去。
他的一番言論簡直顛覆了眾人的認知。
自他們入閣之日起,便不斷有師者給他們灌輸內閣是善,鬼靈是惡的思想,之前還有人傳出鬼靈王混入習魔閣的消息,一時人心惶惶,不得終日。
他們對鬼靈的懼怕與憎惡早已在習魔閣生活的過程中根深蒂固。
因而這番話著實讓他們心驚。
一旁的銀鈴出於驚恐,與也璃坐得更近了一些。
側頭去看,銀鈴的臉比平時更紅了一些,一直紅到耳根。
銀鈴注意到也璃的視線,也轉頭去看她,見到的卻是一張平淡如水的臉。
也璃對她笑笑,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不要擔心。
銀鈴咽了口口水,回過頭去。
「近百年的人族史書中,早已不見有關狐族的記錄,可這並不意味著,這片大陸上從未出現過狐族的身影。狐族究竟有未滅絕,尚且不談。但如若果真有苟活繁衍至今的狐族,人族該如何待之?妖族當真是史書上所記載的那般陰險邪惡么?而魔族見我人族如此,卻向來是事不關己,只等時機,他們是怎麼想的?」
石深開始有了質問的語氣,可這番質問在場絕大多數人只覺得自己無辜,不知這石深的怒火是從何而來。
隱在後頭的言望聽了這些話,嚇得大氣不敢出。
他默默看了眼君須,那君須也沒好到哪裡去,扇子被他橫握著幾乎折斷。
而蹲著身子漸漸離他倆越來越遠的落九找了個角落,開始細細觀察石深。
聽聞石深的這一系列言辭,落九不得不由衷感嘆,這習魔閣竟然還有如此慧眼又超脫世外之人。
雖說他有些關於魔族的看法落九不與苟同,但這人他日後是盯上了。
「若你們當中的哪位不幸……噢,是有幸入了內閣,可千萬記得在自保的前提下,提那麼一兩點建議。若是他族真滅了,我們人族自身也難保。」石深說著說著竟自顧自的笑了。
笑得人不明所以。
石深的課仍在繼續,可有些人已經沒膽子再聽下去了,只能低垂著腦袋胡亂想些別的什麼以轉移注意力。
這石深的言論不僅僅在與閣內的眾師者作對,還與內閣作對,甚至還對鬼靈部落的行為持中立態度。
有人似乎能理解,為何其他院的師者要將他院的習魔生們給趕回去了。
若是石深當著習魔閣全閣習魔生說這種話,怕是要將整座習魔閣的頂都給掀起來。
他們被趕回去了,而止安院的人數最少,即便是有影響也是在止安院里內部消化。
眾師者定是這樣想的。
他們算定了這聽過課的人無論如何也不敢將此課內容胡亂說出去。
「今日才是第一堂課,講得有些多了。可能有些人無法消化。也罷,我便下回再與你們講狐族被滅前——也就是千年前發生過的事情。」
石深說完便揮揮袖子,走得比誰都快。
而眾人離開時也十分安靜,格外有秩序。
石深的課讓他們瞠目結舌,他們不敢提問,也不敢出聲討論。
無人踴躍,生怕自己被安了頂反叛的帽子。
這位在傳聞中極為神秘的師者嘴裡所說的,他們皆是聞所未聞。
雖說不知真假,但絕對是令人震撼的言辭。
他們不敢想象,當名古、鳴竹和凝霜等師者聽了這些話會有何反應。
「咦,那個人怎麼進來的?」銀鈴正晃了晃像是被硬生生塞了一團漿糊的腦袋,迷朦著眼卻看到不遠處正迅速離開的落九,嘟囔道。
「誰?」也璃順著她的視線去看,卻只能看到一群人的背影。
銀鈴垂了垂眸:「沒誰,我看花眼了。」
也璃又往那邊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還沒走兩步,便被言望攔住了腳。
「也璃,你們止安院可真是卧虎藏龍……原以為止安院里的慈隱師者就已經足夠隱忍神奇的了,沒想到你們居然還有個什麼都敢說的石深師者。」言望擦了一把額間的汗,似心有餘悸。
「想來這也是他不在任何一院長期執教的原因之一吧。」也璃抬眼看了看言望的汗,微微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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