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腐爛

它們一直跟在海曼的身旁，但有時候藏起來幾乎看不到。

路海遙看到海曼伸手禮貌的敲了敲門，他們的視線相互對上，海曼有點不耐煩的用腳尖抵開了門縫。面具怪物立刻狗腿的將門打開到最大的位置。她抬起頭，如果不是在水裡，那種尖叫估計已經傳到了整艘巨輪上。

這是個類似體育館的大房間。所有昏暗的珠光中反射出來都是一種極為奢華的構造。如果讓人類的畫家來畫這副場景，那光是雕琢那些鏤空的的金屬，顏色複雜細緻的花紋，像是珊瑚那樣交錯堆疊起來的複雜結構就能畫上一整年的時間。複雜的質地對於光線反射的細節又不一樣。紡織品看起來粘稠的，也是最暗淡的沉在畫面最底下。緊接著是扶手，凸起，那些閃閃發光的鑲嵌物。和連接的黃金等貴金屬。

「是你，海曼，你怎麼會在這裡。我以為你已經死了。」那個為首的人並沒有比別人多長几條觸鬚。路海遙看到一張透明水藍色的皮膚的男人。他的身體和正常人沒有什麼區別，只是下身長長的魚尾幾乎盤繞在一起。隱約的綠色海藻包圍著他。

「我是來拿走我的東西。我相信你應該沒有貴人多忘事吧。」海曼看到他，就失去了所有的興趣似的，他懶得往前多走一步，哪怕對方正用一種狂熱和迷戀的目光始終放在他身上。他幾乎要爬起來了，不過那個動作也不容易。他一動。眉毛微微抖動了下，忍受著僵硬和痛苦的關節發出來「咔」的聲音。

海曼嘴角微微勾起，他抱著胸，那目光里的嘲諷幾乎都要漫上來了，「沒有拿走屬於我的東西，我怎麼會這麼容易死呢？」

那個藍色皮膚的男人沉默的看著他，忽然笑出聲來。他雙手比劃著不同的姿態。手指交疊或是抖動。路海遙看著他們之間「無聲」的交流。這像是水裡面生物特殊的交流方式，不是靠說話的聲音。而是依靠肢體交流。這種信息在短暫的手語中得到展現。那雙透明的，修長的，沒有任何雜質如同翡翠的質地的手指變成了一種特殊的舞蹈。

她心裡讚歎著。沒留神對方的目光已經朝著她看過來了。

人魚停下交流，他的目光不客氣的上下打量一番，才繼續問道：「這是你的新弟子嗎？你怎麼還是改不了這個亂收徒弟的老毛病？那個叛徒尤萊亞還沒有叫你嘗夠背叛的滋味兒嗎？」

海曼另一隻手「咔咔」的擰在一起，「你再多廢話，我就擰斷你的脖子。西姆。」他表情有時候陰沉沉的，不帶任何感情的那種注視可以讓人頭皮發麻。語氣也是毫無起伏：「你的人手擋著我的船了，叫他們滾下來。」

他說這話的時候，路海遙很緊張對面那隻人魚會不會突然暴走。他盯著海曼，有些畏懼的觀察著他。兩人無聲息的對峙的時候。海曼的神情非常淡定，他明白那是對方在考慮的東西，以如今他的狀況，是否還有讓對方站在自己這一邊的能力。

西姆長長吸了口氣：「我聽說你已經說動了帕里斯公爵。」

海曼：「您的消息真靈通。」

西姆忽然暴動起來，他甩開一把黃金的座椅，整個身軀都抵在了天花板的位置。身後的水草從珊瑚交錯的空洞里搖曳著。他的動作更迅速的傳達著某種憤怒的情緒：「我知道你的花言巧語，我也知道你說服人很有一套，不過現在無論如何我也不會被你說動。鑰匙給你。現在我們已經不是盟友了。」

「嘖，看來你已經打算在這片海灣待到老死？也好，那我至少可以高枕無憂，不必操心什麼老朋友被詛咒和毒素給腐蝕之類的問題。」他翻了個白眼，語氣慢條斯理。

「你不是說已經沒有解藥了嗎？」

海曼看到他情緒變得暴躁激動起來，手杖撐著地面，神色有些悲憫的看著他：「西姆，有些事情，十年可能解決不了，二十年解決不了，但不可能永遠這樣。」

他忽然將頭微微揚起，下顎和頸邊被黑色的輪廓筆挺的外套遮擋住。黑色的部分裡面露出不像人類那樣的青白膚質。下一秒語氣又頗為自得的說：「又或許，那只是對其他人來說是這樣。」他一副老子可跟其他凡夫俗子不一樣的姿態，

看他這幅樣子，西姆神奇般的恢復了平靜和沉默。他整理了臉上的表情。然後坐在那個至始至終都只露出一部分的黃金座椅。他的長袍在水中搖曳。整個人就像陳列架上放了一百年的古董青花瓷，半邊的身體沒入黑暗之中，彷彿和身後一起慢慢腐朽。他伸出手，手指尖帶起一股小範圍的水流波動。

海曼的手上多了一串生鏽的綠色鑰匙。上面的花紋刻著細密的魚鱗。他看也沒看對方一眼，轉身就朝著門外走去。路海遙緊緊的跟著他。兩人出來的時候就看到門外湧進來無數的怪物，都是那種骷髏形態的人魚。他們身上的倒刺看的人頭皮發麻。每隻怪物的骨刺上都掛著些許零碎的紅色血塊。在水中順著方向緩緩的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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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後那片斗篷變成了黑色的霧氣。在水中像是一團盛開的墨團，在水中迅速的蔓延。緊接著，路海遙被帶離了那片區域。她踩著甲板的時候外面的雨水已經停了。海面上重新變得風平浪靜起來。

海曼的最後一絲霧氣重新回到他的身體。而那些怪物的身影已經不知所蹤。路海遙踩著欄杆往外眺望。卻只看到零星的人類屍體無辜的漂浮在水面上。

「那傢伙失心瘋了。」海曼貌似臉上還有些煩躁：「這片海域都被他們隔斷了，現在跑來搞這種海盜行徑。是要把魔法學院搞到破產嗎？」他盯著水面低聲罵道：「過了這麼多年，人沒什麼長進，就是腦筋變傻了。」

路海遙卻說：「我看的還有些人或者，咱們趕緊把人撈出來吧。」她看不清是死是活，直覺感到應該有人受了重傷，不太有力氣爬上船來，當即也不聽某人的抱怨了。從系統倉庫里脫出一隻備用的舢板放到水裡。用漂浮咒語拖拽到有人的區域。等那些求救的魔法師爬進去以後，再用漂浮咒將他們運送到甲板上。

船員幾乎死光了。好歹還剩下個舵手。哆哆嗦嗦躲在角落聽天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