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上官伶不打算明白的告訴江小七她使用的的確是**術,因為那不重要,說不定引起她的脾氣,他什麼也問不出來。
「這些東西你是從哪學來的?」
「從哪學來的?我想想啊。」江小七偏著頭想了一會,「啊」一聲道,「對了,我小的時候不是在燧國待過嗎?那時候我跟你都還不認識雲煙,我因為是大遼人,所以周圍的小孩子都不跟我玩,我一直都是一個人。」她有些氣憤的道,「沒差啦,反正他們不跟我玩,我也不想跟他們玩啊!我又不是一個人就玩不了。我爹哦,給我找了好多好玩的東西放家裡面,而且還給我好多好多的零花錢,誰要跟那些破小孩玩啊!」
上官伶知道,她心裡還是很難受的。那時候,他也很孤單,而雲煙……大概也是如此。想想,他們三個人直接間接的認識會不會真是上天對他們的同情?
「然後有一天,我一個人在街上逛啊,就遇到了一個算命的老頭。」
算命的老頭。
上官伶和君少昊同時眼中眸光閃動,連君少昊都有些掩飾不了震驚。但正是對這五個字的極度敏感,兩個人都沒發現對方臉上奇異的表情。
江小七自然還在津津有味的講著她的故事,「對哦,我告訴你們哦,那個老頭算命真的算好準的。如果他還活著,我還真想再讓他幫我算一命的咧!可是,那時候他應該有**十歲了吧,恩,早死了早死了。唉,可惜。」
「本來我根本就不相信什麼鬼神陰陽之說啊,那死老頭非要給我算命。後來還說要跟我打賭。我想賭就賭啊,反正很無聊嘛。於是我就說,如果他算錯了,就得一個月都在脖子上掛一個牌子,牌子上要寫著:我是一個行算命之名的騙子。如果算準了,我就從此信鬼神。那老頭說不讓我信鬼神,說要我答應他一個要求。」
「可是,他真的好神哦。連我奶奶是什麼時候死的,有六根手指頭都算出來了!當時我還是不信嘛,他就跟我說三天後,我們隔壁那家主人的爹會因急病而亡。我就罵他詛咒人家,說他沒好心腸,結果他都沒生氣。結果三天後那家人的爹真的突然就因急病死了耶!我也沒放在心上,可是答應人家的事就一定要做到啊,我是一個很信守承諾的人嘛!」
「所以他就教了你**術。」君少昊陳述道。江小七撅起嘴,「喂,我說過那不是**術!」君少昊不以為意的別過眼。
「他為什麼會教你這些?」
江小七搖搖頭,「我不知道,我也問過,可是那個老頭只跟我神秘的笑,說我以後一定會用得著。沒想到他的這麼神,我真的用到了。如果不是你們想知道侯北辰的秘密,恐怕我這輩子都想不起小時候還有這段經歷。」江小七獨自自語著,為自己神奇的經歷而感嘆。而上官伶則沉默著,似乎陷入到什麼回憶中。
因為江小七的話讓他也想起小時候的某一個片段來。詫聽到江小七口中算命的老頭,他的第一個反應竟然是多年前,在伶人院里的湖邊,他輕輕吟出「風過雲煙清」的那一幕。而記憶中似乎的確曾經有這麼一個算命的老頭來過上官家。那老頭布衣白髮,平凡中卻透著一股隱藏的道骨仙風……
奶娘在身後追著他,喚著他的名字,而他的身影卻停駐在了拱牆邊,對面花園的亭子里,老頭衣衫翻飛,如臨界的仙人,正吟唱著不知名的詞曲。他的聲音如龍鐘有力,如高山流水般清澈。他慢慢的轉過身,看著他和藹的笑著,眼裡帶著些嘆息,對他反覆誦著,「執著不得解,強求不可得……」
「公子!」奶娘追上了他,而他回頭瞬間,那老頭和飄然的一切均如幻覺不再見。直到他見到長生,腦海里隱約想起老頭口中的那句「風過雲煙清」。對了,那時候老頭似乎還念了些其他什麼,可是他不記得了。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不記得其他的句子,而老頭後來對他說的那些話,卻在江小七的提醒下,如洪水般不斷湧入他腦海中。
執著不得解,強求不可得……
執著不得解,強求不可得……
執著不得解,強求不可得……
他打了個冷顫,突然清醒過來,抬頭看到君少昊也皺著眉,似乎在思考什麼。他怎麼也不會想到,君少昊想的也是江小七口中的那個老頭,就在這年的夏天,他還和夏雲煙一起在路邊茶亭旁遇到過一個算命的老頭,年紀跟江小七口中所述相差不多。但江小七說,她見到老頭的是時候,老頭就已經**十歲,這樣一個人在多年後有可能一點容貌變化也沒有嗎?君少昊心裡疑惑著。兩個男人各懷心事,半天不語,江小七這才發現他們的怪異之處,問道,「喂,你們兩個啞啦,怎麼都不說話!」
上官伶收起心思,笑道,「沒什麼。」
「哼,不想說就算了,我還懶得聽。」江小七打了個哈欠,伸了個懶腰,「昨晚上搞了一晚上,累死我了。睡覺睡覺!」
等她出了房間,上官伶才對君少昊道,「你相信這世界上真的會有那樣的人嗎?」
君少昊挑眉,兩人眼神中似乎有什麼閃過,他笑道,「那麼你呢?」
上官伶不語,君少昊扭了扭脖子,「天快亮了。」臨出門,他突然停下腳步,漠然的道,「我保得了她的命,卻保不了她的心!」然後頭也不回的消失在門外,上官伶急忙追出去,他還有話想要問他,但君少昊已經進屋。他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終究還是退回了自己房間。
★★★
西梁已經很久沒再下雪,徒剩下一樹即將離去的寒梅和暗中的焦躁。關先林等人剛剛得知,西門霍已經聚兵虎嘯山下,看樣子不久就要進攻西梁。可是上官伶自從離去,到現在也還沒有一點消息,連後來趕去找他的君少昊也沒回來。他很擔心是不是君少昊半途中出了什麼問題,沒攔下將軍。想到這裡他呸了兩聲,詛咒了幾句。暴躁的道,「金林那邊怎麼還沒有消息?」
話音剛落,一個小士兵就跑到了他跟前,遞上一封信。關先林接過,那小士兵立刻知趣的退了下去。關先林匆匆拆開信,大致掃過一遍,周圍的幾位長官看他臉色緩和下來,並且呈現出一種興奮的狀態,急忙問,「關將軍,怎麼樣,是金林來的消息嗎?」
關先林不作聲,又仔細將信從頭到尾讀了一遍,放才滿臉笑容的點頭,「是,是王爺來的信。」
「王爺?睿王爺親自寫的信?」
「是。」關先林興奮的點頭,喜悅之情溢於言表,「王爺在信上說,在三天之內,援兵便可趕到西梁。」
「好,這下可好了!」另一個人道。
關先林補充道,「而且王爺說了,這一次他也會親自過來。」
「什麼?」第三個人不相信的再次問道,「王爺會親自過來?」
看關先林的眼神,最開始問話的副將不禁喜笑顏開,「哈,王爺來了。事情看來總算有了轉機。」
「可不是。王爺一定有辦法解決目前的難題。」
「可是……」關先林皺起眉,「王爺為什麼會來這裡?」
他的話一出,眾人先沒反應過來,愣了一下,紛紛意識到關先林的意思,高聲道,「糟了,王爺如果親自來這裡,不就知道將軍不在的事了嗎?」
「而且王爺突然要親自帶兵趕赴這裡,也的確很奇怪。難道……難道他已經知道我們幫著將軍隱瞞他離開的事了?」
這個人話一出,惹得眾人冷汗淋漓。雖然擅離職守的人不是他們,但他們因為包庇了上官伶離開的事,也同樣不會被輕饒。想到後果,擔憂也就再所難免。
還是關先林沉得住氣,在思考了一會之後,他冷靜的搖搖頭,「我想,王爺應該還不知道將軍離開的事,否則剛才在收到那封信的時候,我們就已經受到軍規處罰了。我現在擔心的是,要怎麼樣跟王爺報告將軍離開這件事。等王爺到達這裡,肯定會發現將軍不在西梁,到時候我們該怎麼說怎麼做,這才是我們該擔心的。」
其餘的三個人連連稱是,議論了半天,吵了半天卻仍沒有一點頭緒,個個苦著臉你看我我瞪你。關先林皺緊了眉頭,說實話,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可是既然沒有辦法,他何不明明白白承擔,男子漢大丈夫,敢作干為。當初答應將軍,隱瞞他離開的時候,他其實就做好了會受到懲罰的準備。他一個人無聊的走到窗邊,剛好看到一抹身影往水心榭急匆匆而去,他眼皮一跳,想起剛才一直沒注意到房外是不是有人,說不定他們的話都被夏雲煙聽了去。
可是,就算被她聽去了又怎麼樣,又不是多大的秘密。況且她不是將軍的人嗎,而且似乎連王爺都跟她有著某種特殊關係,他擔心個什麼勁啊!
關先林嘲弄了一下自己。轉頭對其他三個人道,「別想了,反正這事當初做了就該有接受被發現的準備。連敵人都發現了這一點,我們根本就瞞不了王爺。何況我們也不應該再瞞著他。」
他說這話的時候,又不由自主望了眼外面。難得的好天氣,只是在今天這樣蔚藍的天空下,他卻生不起一絲的喜悅之情。沒有將軍的水心榭似乎從半個多月前就顯得很孤單,像兩個月前結冰的湖:突兀的表面,冰冷的內里。
春蘭輕輕磕了兩下門,「關將軍,方總軍到了,正在前廳等著。」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春蘭看了一眼身旁的春塵,關將軍的聲音聽上去似乎不太高興,她正想要不要將夏姑娘有些怪異的事給關將軍說說,春塵對她使了個眼色,她立刻會意,兩個人隨即沉默的離去。
春蘭邊走邊說,「最近是不是要發生什麼大事了?我看不對勁。」
春塵嗤笑了一聲,「只要宣國不退兵,那這西梁就沒有不發生大事的時候。」
春蘭沒再說什麼,兩個人走到水心榭門口停下了腳步。春蘭頓了頓,返身準備回去,「我看夏姑娘不對勁,這事咱們還是早些與關將軍說了吧。倘若真出了什麼事,我們可擔當不起。」
春塵拉住她,「你還去,剛才站在門口,你聽了關將軍的聲音還敢去造次么!可真是白當了這麼多年的丫鬟。這幾天,我看幾位大人時常聚在一起,愁眉苦臉,定是遇到了什麼辣手的問題。你又何必去插一腳!萬一夏小姐也沒什麼事,我們豈不白白套苦吃。」
「可是……」
「先看看再說。」春塵拽著春蘭就往水心榭里走。雖然她口上這麼說,但看夏小姐的樣子,的確讓人擔心。她也只好多留意點,視勢而為。
兩個人剛走到閨房門口,一個人就撲了出來。春蘭嚇了一跳,因為那個人剛好撲到她腳下,她急忙跳開,才看到夏雲煙著急的撿起她面前的一塊手環,緊張的護在胸前。好象那手環稍不注意就會消失掉。
夏雲煙的臉色還是像開始一樣嚇人。她有些神經的抬起頭來,看到她們兩個人後,迅速的往後一縮。春蘭看到春塵也皺起了眉,後者伸出手,要扶夏雲煙站起來。夏雲煙卻好似突然回過神,有些不自然的笑道,「我……自己起來就好。」
說完,她飛快的從地上站起,要走回屋子。春蘭喊住她,「夏姑娘,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你臉色好白。是不是受了風寒,要不,我去叫大夫過來看看?」
「不,不用了。」夏雲煙有些無力的樣子,「我只是有點累,讓我一個人歇歇就好。」
春塵和春蘭看了看對方,沒再說什麼,兩人各自安靜的做起自己的份內之事。夏雲煙一個人進了內室睡覺,可是,不一會,內室里就傳來連連尖叫,春蘭差點沒把手裡正在整理的一個花瓶掉落在地上,她急忙衝進內室,看到春塵一個人呆站在身前。她感到空氣里似乎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微微挪動身子,在看到眼前情景時,她也像春塵一樣,呆在了那裡。
只見醒來的夏雲煙一個人縮在床角,一臉蒼白,似乎受了很大刺激,渾身哆嗦,嘴裡喃喃念著「不要」,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經哭了,看樣子,完全被恐懼所籠罩。
她緩緩的抬起頭,那雙眼,充滿絕望的那雙眼最後停留在了先前掉落的玉環上,很久很久,她抬起手擦乾眼角,苦笑道,「對不起,做噩夢了。」
被她先前樣子嚇住的春蘭和春塵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夏雲煙從床上下來,無事人一樣解釋,「伶在的話,我不會這樣的。」
「春蘭。」
「春蘭,春蘭。」夏雲煙又連喚了兩聲,春塵推推春蘭的胳膊,「啊?」
「哦。」春蘭對先前的事還有些沒反應過來,只能吱吱唔唔。夏雲煙看著窗外,「不知道伶現在在哪裡?做什麼呢?為什麼還不回來?」
「夏姑娘放心啦。將軍那麼疼你,肯定也捨不得你,相信很快就會回來的。你呀,只要好好的在這裡養身體,安心等著將軍回來就好啊!」
夏雲煙笑笑,不再說什麼。
春蘭看著春塵,不知道該再做些什麼。後者其實也是莫名其妙,心裡雖隱約不安,但這位夏姑娘不是個輕易泄露內心的人,萬一說錯話,那還不如不說。她便對春蘭努努嘴,兩個人便退出了內室。
等她們一走,夏雲煙臉上的神色又黯淡了下來。她難以抑制的反覆想著春蘭的話,心裡卻越想越苦。
等。
她不明白,為什麼,每一個人都叫她等。小九讓她等,她等了,可是結果呢?他們的愛情沒有煙花的燦爛,甚至連它的短暫也沒有,因為它從來就沒存在過啊!伶讓她等,即使心裡有多麼的不甘,她也還是答應了他,她會等到他回來。現在,甚至是一個只相處了一個來月的丫頭,也讓她等。難道他們不知道,等一個人,是多麼的痛苦嗎?
因為只有那個留下的人,才會隨時可能被拋棄啊!
她……
已經等不下去了!
她不能再見到那個人,否則,這個世界上同樣也不會再有夏雲煙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