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彌留之際

第四十一章 彌留之際

?想到此,鄧雲凄然嗤笑,如若世道果真這般不分明理,黑白顛倒,棄之何惜!?倒不如揭竿起義,圖個活得痛快,那忠義苦苦守著,到底為甚!?

且說李斌狼狽退去,到了數裡外的一處樹林歇息。李斌聽鄧雲那些蠻匪並無追來,方才稍稍安心,又問麾下各統將,聽說剛才那番『混』戰,竟無一人陣亡,大多都是受了些傷,反而心中含怒。

「李大人,我看這些賊子都是些忠義之士,平『日』里就無聽聞他們做些殺人放火,劫人錢糧的勾當。反而四周的百姓,都說他們仁義,經常照顧。我家就在這附近鄉村,家裡父母都是這般來說,想不會騙人。而且適才廝殺,他們分明都留了手,否則就先頭那一輪『亂』箭,我們弟兄就要死上不少!」

說話人乃是李斌的副官,為人老實忠厚,卻少了一根筋,也因如此方受李斌重用。李斌聞言,頓時面『色』一寒,呵呵笑起,向他招了招手,示意他附耳來聽。那副官本就實在,根本就沒防備。

這時,就在附近的張寬看到李斌眼『露』凶光,急忙叫道:「顧副官小心!!」

就在張寬喝聲剛起,李斌猝然面『色』一變,如同一頭狠辣的毒蛇,一手掣出腰間利刃,望那顧副官捅去。嚓的一聲,眾人看見一把紅通通的刀刃穿透而出,那顧副官一手緊緊抓著李斌,張口連連吐血,想要說著什麼,滿臉儘是驚悚、茫然之『色』。

「狗東西,給我死開!」李斌親手殺了自己的副官,還滿臉厭惡之『色』,猛地把他推開。顧副官倒落在地,渾身『抽』搐,不斷地張口,就是說不出話,最終死不瞑目。

「顧副官~~!!李斌你這是作甚!!可知剛才若不是顧副官不惜已身相擋,一直護在你身前,你早被那賊子『射』死了!!」張寬神情大變,猛地跳落馬下,雙眼通紅,儘是憤慨之『色』,好似恨不得將李斌撕開兩半,周邊與他感情甚好的官兵將士連忙將他攔住,只不過張寬力勁頗大,足要五、六個人才是把他壓住。

「哼哼。我在做甚?你沒眼看嘛?我在殺逆賊!剛才大傢伙可都聽得清楚,這姓顧的不但在為大行山那些蠻匪說情,而且還愚昧地拖出他家裡的父母也在和賊子『私』通,這可證據確鑿,他想賴都賴不了。我便略施小計,親手將他殺了。」李斌『陰』『陰』在笑,目光里儘是令人噁心的『陰』『色』。

「嗷嗷嗷!!!李斌你少在這裡說曲為直,事非顛倒!!若要你這般肆意妄為,無法無天,這世間還有公道!?」張寬年少氣盛,怒不可及,這連番被『激』,渾身熱血沸騰,全身肌『肉』忽地漲起,一發作,如若一頭暴走的小虎崽,使得周圍人翻開『亂』倒,朝著李斌猛衝過去。只不過,張寬剛衝出幾步,背後左右一群人各個神『色』急切,口中在勸,同時紛紛飛身撲來,瞬間把將張寬擒住。張寬嘶聲『亂』吼,咬牙切齒,嘴巴、臉額都磕破了皮。

「夠了!!張寬你莫要以為你老子立了些許功績就可以目無法紀,以下犯上!!就憑你現在犯下的罪行,我這就可以辦了你!!」李斌雙眼一瞪,好似要把剛才從鄧雲那裡受到的憋屈盡數發泄在張寬的身上。張寬雖出身將『門』之家,但脾『性』豪烈,做事乾脆爽快,毫無絲毫架子,軍隊無論大小將校還是尋常兵士對他都是疼愛、敬重。眾人眼見李斌不懷好意,那雙『陰』鷙的眼睛又是凶光畢『露』,連忙紛紛求情。

李斌見狀,臉『色』連變,暗付張寬雖幼,但在軍中名望不低,更兼他張家在平陽府也有一些聲威,若是真把他辦了,張家人不依不饒,再加上軍中說不定也有人去為他出頭,這般一來,肯定麻煩不斷,與金邦『私』通之事尚未了去,還是少惹麻煩的好,這次為了讓老菩薩出頭,可耗費了自己多年積累的大半家產!

想到此,李斌面『色』一寒,倨傲無比地伸出一根指頭,指著張寬,冷聲喝道:「張寬!這次看在眾人臉皮,且是饒你一回!還不快快將他拉下!!」

李斌喝聲一起,張寬聽得大怒,張口『玉』罵,眾人恐他惹怒了李斌,急忙把他就拖著地拉開,各個紛紛再勸,一片嘈雜,也不知李斌聽沒聽到。

眼見張寬被十數個大漢拉遠,李斌雙眼一眯,環視一圈,然後說道:「這姓顧的雖是『私』通逆賊,做了『奸』細。但和我還有大家畢竟都是同袍一場。念在舊情,我便不要這除了『奸』細的功勞。待會回去,我會向上頭稟報,說他是被那大行山的匪首殺了。這樣一來,他還能得個壯烈犧牲的英名,朝廷、軍隊也會給予撫恤金,讓他的家小安度晚年。大家認為如此可好?」

李斌分明想要嫁禍大行山的義匪,為此不惜狠下死手,把自己得力腹將親手殺了,還這般義正言辭。而以李斌的脾『性』,那些撫恤金大多都會落在他的囊中。這些官兵將士雖知如此,但還是紛紛應好,畢竟這樣那顧副官還能得個好名,起碼不用被李斌說為逆賊。

另一邊,且說鄧雲等人趕回大行山的時候,已是天都黑透了。這夜風特別大,也特別的昏暗。忽地『轟隆』一陣震鳴,蒼穹上一大片雷光閃爍,隨即雷鳴不絕,彷彿天老爺在發怒,『玉』要懲『奸』除惡,震懾佞小。

啪啦啦~~~!!!連陣雷鳴閃光過後,一場毫無預兆的滂沱大雨猝然而來,剎那間便把天地給遮掩起來。風涌雲動間,道道碩大的霹靂橫飛暴『射』,時不時把這黑得恐怖的夜空照得發光發亮!

「恩師!!!」

房『門』猝地打開,狂風刮進,卻說鄧雲剛到寨里,便見到紅纓,見她神『色』難看,頓時心頭大急,想著恩師對自己恩重如山,萬一有個好歹,豈不抱恨終身。想到此,鄧雲簡直失了理智,手足無措,像個為了尋父,不得不出巢的雛鷹,『亂』跌『亂』撞地望周侗歇息的那處房子趕去。『門』開處,房裡眾人看見鄧雲渾身**,外面的風雨颳得正緊,呼嘯怒嚎,響個不停。

周侗半依在『床』榻上,靠著枕頭坐著,楊再興和周義『侍』立兩旁,臉上皆有淚光閃動。鄧雲一雙眼睛,淚『花』『亂』轉,失魂落魄地趕到『床』榻前,竟嘭的一聲跪下,便叩了一個響頭。

「徒兒來遲!見過恩師!」

這時的周侗,臉『色』慘白至極,氣息也是凌『亂』、虛弱,只不過憑著功力深厚,吊著『性』命。周侗扶須一笑,望向鄧雲的眼『色』里儘是憐愛之『色』,輕聲道:「有的話我已給二娃子說了。這沒有什麼。你一個少年人,要放剛強一些。雲兒,你過來一些,讓為師好好看看你,跟你說些心裡話。」

鄧雲見周侗聲音微弱,哭得更是厲害,只是強忍著不讓聲音出來,張了張口想問病情,又被周侗搖手制止,只好跪著過去。周侗低頭望著鄧雲,緩緩伸出一張滿是繭子,粗糙而略帶些許冰冷的手掌,輕輕地撫『摸』著鄧雲的臉額,低聲道:「雲兒,你我親如父子,你那些弟兄常說我最是偏愛飛兒,其實不然,你們這些學生我各個視如膝下孩兒,手背手心都是『肉』,豈有偏愛之理?只不過飛兒天賦異稟,又肯刻苦,能學好學『精』的自然就多。他們悟『性』也是不差,但是多是不夠專註,學多了反而是雜,這樣一來不但耗費時間,且難有一技『精』通。」

『門』輕輕地關閉,這是李進和鄭明關上的,他們倆還有紅纓都守在『門』外,早被風雨颳得濕透,紅纓緊咬著紅『唇』,都出了血,眼淚止不住地在流。說道理她與周侗非親非故,怎會這般傷心?只是她一想到鄧雲現在的心情,無盡的傷感便是無法抑制地湧上心頭。

在房內,鄧雲、周義、楊再興都哭得凄慘,周侗說話也越來越慢,手這時卻抓住了鄧雲的手背。

「這些學生中,除飛兒外,便屬你天賦最好。我今『日』看你棍法,已經練得爐火純青,最後那第十九棍,乃是為師近年所悟,如今你也學了。為師很是欣慰,亦無遺憾了。在學館外的柳林東南角上,有一棵半枯的柳樹,我把亢龍棍藏在底下。這亢龍棍乃是一柄神兵利器,乃是你祖師爺姜維相傳,傳說是由西蜀五虎上將趙子龍的隨身兵器『龍膽亮銀槍』,再加上武聖侯的『青龍偃月刀』所煉製而成。你祖師爺煉製時,這兩柄兵器都是殘缺,製成之後,卻有奪天造化之妙,這亢龍棍長八尺六寸,使起來輕巧,卻又渾重無比,隨手間便可碎岩破石,威力無窮。從今『日』起,它便是你的了。」

鄧雲又是感『激』又是悲傷,哭著拜謝,周侗擺了擺手,又是強打起『精』神,氣息變得更弱,嘆聲道:「雲兒你前途無量。誒,可是就如我當年所言,你『性』子穩重之中,卻暗藏一份不羈,一份厲『性』。就如龍有逆鱗,一旦逆鱗被觸,你野蠻起來,天下恐無人能阻,縱是與天下人為敵,你亦不會皺半個眉頭。當年我之所以拒你於『門』外,就因看出如此。只不過你天『性』善良,且又年少老成,更為難得你有改革立新超乎常人之念想。這一點,觀遠古至今,多能創立宏圖偉業,開朝平世者,皆有此特『性』。譬如當年漢高祖劉邦,本是一泗水亭長,敢斬白蛇起義,只不過在一念之間,若他當時失此念想,漢朝說不定便從無存在於世。為師看出你絕非池中之物,想這『亂』世或許更需要你個異數,最終還是收你為徒。只不過隨著後來,為師看你和飛兒越來越是出息,曾不止一次想過,如果你倆都能為國所用,縱是那金狗遼賊再是厲害,又有何懼!?」

說到這裡,周侗微微喘了口氣,又略停了停,抓住鄧雲的手更是用力,雙眼一睜,緊緊又道:「我本想等你這次歸去,再與你深談。只不過天意『弄』人,就似冥冥之中早有安排,你竟成了這大行山這些英雄好漢的頭!你雖是暫時替代,但這事一旦沾身,哪能輕易脫去?為師得知此事,稍作安排,便立刻馬不停蹄趕來,卻萬萬無料到,事情竟演變至此。為師知你脾『性』,若為師就這般死去,你逆鱗被拔,恐再無迴旋之機也!」

周侗的話帶有無盡的滄桑悲愴,鄧雲渾身『抽』搐,心中悲痛,感覺快要痛昏過去,急道:「恩…師別...再說了,你好..好歇..息,徒兒『日』后還..要好好孝...順你呢!」

周侗緩緩地眯起了眼,好似已經很疲倦了,但有些話他好似又怕不說,便再無機會說了,又是張口徐徐說道:「你是好孩子,有些事比我這老東西看得還要清透。為師也知道,如今天下各處的民變都是官『逼』民反,並不老是百姓的錯處。這國家的禍源,正如你兩年前所說,乃是那趙氏帝王之家。只不過你要想,現如今朝廷權力,都分予六賊之手,六賊爪牙遍布天下,縱使陛下有心剷除,亦是有心無力。他想繼續當這個皇帝,就不得不依仗六賊,若真要把這趙氏帝王之家連並六賊一同推翻,又談何容易。且不說國家尚有許多忠國義士,六賊手中就有近百萬兵力。

國家內憂愈重,必來外患。為師早前從橫大人那裡聽說,陛下聽『奸』臣教唆,意『玉』聯合金邦,一同圍攻遼人,卻又不知遼人不過豺狼,金邦才是那吞人的大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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