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流言

3、流言

「爸，吃飯了！今天的飯是我煮的哦！你快來嘗嘗好不好吃！」江恩思興奮地對江大軍說。

江大軍在飯桌上坐下來，滿臉欣慰和欣喜，「喲，我家一天到晚磨人的小幺女會做飯了啊！這我得嘗嘗。」

潘大梅翻了個溺愛的白眼，「她啊，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今晚上就燒了個灶火做了鍋飯，就把自己美得，嘚瑟成這個樣。」

「媽！好歹我是煮熟了飯了啊。」江恩思有點不高興。

江大軍見狀，馬上打起哈哈來，「好好好，我家小丫頭厲害了，會燒飯了！以後肯定是個樣樣拿得出手的主，哈哈哈！」

一家三口這才好好吃起飯來。

剛扒了兩口，江大軍又問：「大丫頭的飯菜，有沒有給留起來？」

潘大梅一改剛才的熱絡，冷淡道，「吶，在那呢。」

江大軍順著她的目光，看到一碗白米飯，上面就幾片大白菜葉子，連一塊肉片都沒有。

他心裡頭有些惱怒，但不好在飯桌上發作出來，便提溜起筷子，在一小盤炒肉片中夾了好幾塊放進江蘺的碗。

「爸，我要吃肉。」江恩思一看她爸的做派，立馬就不依了。

「你自己夾著吃。」江大軍說。

潘大梅「啪」一聲就把筷子往飯桌上一放，「這一小盤肉都讓你夾了大半進那死丫頭的碗里了，恩思還吃什麼？其他人吃什麼？」

江大軍壓著心裡那丁點惱怒無奈道：「大丫頭今天不是受罪了嘛，該補補。」

潘大梅一聽更加不樂意了，重新拿起筷子，伸向江蘺的碗，把才夾進去的肉片一片片地往江恩思碗里放，「她那是活該！家裡活不幹還跟人家跑出去玩，讀書沒恩思讀得好，腦子還沒恩思活絡，人家在倒沙子她還往上湊了！給她吃那麼多肉，也不怕折福。」

江大軍深知潘大梅的秉性，這時候也不再和她多說什麼，只能由著她去，默默地吃著晚飯。

晚飯接近尾聲，江大軍突然又想起剛剛進入江蘺屋子的事，就問：「兩閨女先前不是睡一屋嗎？這大丫頭現在的那屋子，濕氣也太重了，這人長期住那裡，會不會經常生病？」

潘大梅剛要把空盤子碗筷收拾進廚房，聽到這話，立馬把碗筷重重地放下，像刺蝟碰到啥似的又咋呼起來：「喲，江大軍，我今晚算是看明白了，你這是沒事找茬是吧？那死丫頭讀書成績能和恩思比嗎，恩思不樂意再和她姐姐睡一屋，我這當娘的拚命地給拾掇出另一間房給她住，你還嫌濕氣重是不是？這要換在別人家沒幾間房的，隨便廳堂打個地鋪就能睡上好幾年了，你心疼閨女？你心疼怎麼不努力多賺點錢，咱買上幾間大屋子，你還怕你大閨女沒好地睡？」

「我不是這個意思，」江大軍見自己又觸犯到自家口子的逆鱗，趕緊解釋起來。

「你不是這個意思那是幾個意思？從剛剛進門，你這心眼就偏得沒地兒站了，恩思好歹今晚燒了飯吧？那個死丫頭呢，從下午到現在一直躺床上當老佛爺呢，呵，還當人家爹呢。」

「行行行，咱別吵吵了，這事就這樣過了，你去洗碗吧，去去去。」江大軍擺擺手，從飯桌上溜下來遠離炮火邊緣。

潘大梅重新把碗筷收拾起來，嘴還在喋喋不休：「一個個都不讓人省心省力，這都過的什麼日子啊……」

江恩思很有眼色地安慰道：「媽，你別理我爸說的那些，這個家裡啊，就你最辛苦了！沒有你帶著我們過日子，這家就不成家了。」

被小女兒這麼一安慰，潘大梅覺得心裡滿滿的都熨帖了。還是小女兒懂事，最得自己心，也不知道江蘺那個死丫頭是不是天生和自己八字犯沖，從小到大，就是和她親近不起來。當初沒有生兒子這事讓她在老江家受了不少磋磨，但現在，外邊誰不誇自己養了兩個水靈好看的女兒？她敢說，這十里八鄉的，還真沒有誰家的閨女跟她家的一樣好看。這點讓她相當自豪，雖然大部分誇的是江蘺出落得好看，但其實打從心眼裡，她就覺得她家恩思是最好看的。

凌晨五點，江蘺經過一個下午和一晚上的休息，身體和精神早已恢復過來。她起床，給自己換上了樣式老舊的薄棉衣和秋褲，這是她僅有不多的幾件看著勉強還過得去的衣服，還是江恩思不要了的舊衣服。江恩思雖然小江蘺十幾個月，但從小潘大梅就養得比較精細，當然，這是相對於鄉村人而言。所以江恩思個頭要比江蘺高上一些，全身上下也比江蘺要有肉感些。

她輕手輕腳地走出堂廳，出了小院，然後開了門，往鄉村小土路方向走去。做完簡單的熱身運動，江蘺就開始沿著村路慢跑起來。從今天開始，她要過好這得來不易的重生日子，她要規劃好人生的每一步，要養精蓄銳，與前途的魑魅魍魎做鬥爭。那麼現在，就從一副好身體開始，每天堅持鍛煉。

沿著村頭村尾跑了兩圈回來，剛一進門，就碰到起來洗漱的江大軍。

他明顯有些驚訝，「大丫頭，你這是？」

江蘺原本沒想這麼早和江大軍打照面的，但是她知道，早晚還是要面對的。

「早，爸。我跑步去了。」

「你這身體不是還沒好嗎？怎麼大清早的出去外面跑了？」江大軍有些擔憂地看著她臉上細密的汗珠和氣色。

「我覺得，每天跑步，可以讓身體變得強壯。我以後會長期跑的。」江蘺沒有正面回答。

江大軍還想說些什麼，但江蘺沒有等他開口便道：「我做早飯去了。」

看著大女兒走向廚房的背影，江大軍突然覺得眼前的女兒有些陌生。似乎記憶中大女兒和自己的那種親密感，蕩然無存了。

江蘺做好早飯，就去喊江大軍吃飯。

農村人的早餐，無非就是一鍋稀飯，再從鹹菜缸裡頭掏出幾片鹹菜，多的，也就是再放上兩條菜脯（蘿蔔乾條）而已。

江蘺和江大軍兩人相顧無言吃完了早餐。江恩思是在快七點的時候被潘大梅從床上拉拔起來洗漱的，一到飯桌，看到鹹菜和菜脯，滿臉的不高興和鬧脾氣。潘大梅好說歹說地從放置熟菜（剩飯剩菜）的櫥子里摸出來兩塊肉脯和魚脯，放到她的碗里，她這才高高興興地吃了早飯。

江恩思邊吃邊炫耀式地用眼神睨著江蘺。

江蘺臉上平靜無波。小的時候遇到這種事，她會把委屈的情緒放在臉上，現在，她只能呵呵了。現在她十二歲的身體里，可是一條浴血歸來的三十幾歲的靈魂，這種幼稚的小把戲，還不足以讓自己玻璃心。

江恩思見江蘺神色淡淡，並沒有像以往一樣露出受傷的表情，便覺得心頭有些鬱悶。沒持續一會，她又恢復了一副天真可愛的好妹妹形象，笑嘻嘻地對江蘺說：「姐，你身體還沒好全呢，今天回學校，我就去找你們班主任幫你請兩天假去。」

江蘺本想拒絕，隨後她想到了一些事，就說：「好啊，你幫我請假。」

江恩思心裡湧起詭計得逞的興奮，忙應著：「嗯，我會幫你好好請假的。」

潘大梅才不管江蘺有沒有去上學的事，如果可以，她還希望江蘺早些輟學出來做工養家，那才是她想要的呢。既然死丫頭還要在家多呆兩天，那她也樂意，把家裡所有的家務活都交給她去做就行了，她串門也串得高興些，不用牽挂家裡的雞鴨，江大軍回來也有口熱乎飯吃。

江大軍也是希望江蘺在家多休息兩天的。畢竟江蘺昨天出了那檔子事，也不知道有沒有傷到根底，還是在家多休息兩天他才比較放心。

於是大家便心照不宣地接受了江蘺在家「休息」的事。

江蘺當然知道是因為過幾天五年級很快就要期末考試了，江恩思不想讓自己去學校，到時候考砸了，正好可以襯托出她的優秀。可惜的是，這一次，江蘺可沒有把期末考放在心上。

就這樣，江蘺請假在家的兩天里，除了家裡的家務活，她還從頭到尾梳理了一遍上輩子的人、事、物，也規劃好了現如今要走的路。

兩天後的早晨，做完早飯喝完粥，江蘺就拿出了自己的書包，準備上學去。

潘大梅見江蘺今天要上學去了，滿心的不高興，這嘴也就喋喋不休起來，一會質問廚房裡的空碗是誰吃的沒洗，一會又說桌子髒了也不知道擦一擦。

江恩思也不太高興，這距離五年級的期末考還有兩天呢，萬一江蘺把成績趕上來了怎麼辦，她知道江蘺的底子並不差。

不過沒等她想完，江蘺就收拾好背上書包，打了招呼走出堂廳去了。

「姐！姐，等等我！我們一起上學！」江恩思囫圇吞了幾口米粥，顧不上其他的就抓起了書包。

急得潘大梅又是遞水又是拿飯盒的，猛地一個勁數落江蘺不愛護自己的妹妹。

天氣還算晴好，就是秋冬早晨的風很是冷冽。

江恩思挽著江蘺的手臂，一路上興高采烈地說著她在班級里有多受男孩子歡迎的事。

路上上學的學生同樣三三兩兩地走著，遠遠地望著這一對姐妹花，以往大家艷羨的目光，今天卻變得有些格外不一樣，甚至有個別幾個還指著姐妹倆的方向竊竊私語。

江恩思心滿意足地看著這一切，她要的就是這種效果。所以今天她才死乞白賴地走在江蘺身邊。

剛走到學校門口，突然有人喊江恩思的名字。

江恩思嘴角揚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轉過頭，對著喊她的人綻開大朵大朵的笑：「早啊，你們也到啦！」

喊江恩思的是她班裡的黃翠翠，走在一起的還有陳曉玲、王大丫、陳小雪、江小美，都是她在班裡關係比較好的那幾個。

江蘺也轉過頭去看她們，一張張青澀的臉龐，看著還真是讓她感嘆青春無敵。

可還沒等她感嘆完，那個叫黃翠翠的，就一臉陰陽怪氣地盯著她道：「她就是你姐姐？」

江恩思點點頭，似乎很真誠地想把自己的姐姐介紹給同伴一樣，挽著江蘺的手走到她們面前，「這是我姐姐，名叫江蘺，現在正讀五年級呢。」

「哦，原來就是她啊！你那個還在上五年級的姐姐，聽咱村裡的長輩們說，在外面玩沙子差點被沙子活埋了的那個啊！」黃翠翠一臉鄙夷道。

「人家才上五年級，玩沙子也沒什麼不對，哈哈哈！」江小美嗤笑道。

「就是就是！」王大丫附和著說。

江恩思眼裡閃著邪惡的笑意，嘴裡卻說：「你們不要這樣說我姐姐，我姐姐也是一時貪玩而已。」

「呵呵，一時貪玩？都多大年紀了，還一時貪玩去玩沙子？江恩思，你是姐姐還是她是姐姐啊？」陳曉玲諷刺地看了江蘺一眼就撇開了，似乎在她眼前的是不值得她多看一眼的垃圾一樣。

其實江蘺12歲的年紀上五年級還真不是她落後了上學的年紀，而是一樣年紀的江恩思曾經在三年級的時候跳級了兩年，所以她還在上五年級的時候，江恩思已經上了初一。而這個學校，小學和初中部是在一起的，只是不同教學樓而已。這些年，學校里的老師和同學總愛拿她們姐妹倆作對比，作為老師們來說，出了能跳級讀的神童，他們肯定是開心的，但是江蘺在學業上也沒什麼大的過失，就是按部就班地來，所以他們倒不至於把江蘺和江恩思兩個人對比得太過。但是學生們不一樣，他（她）們更崇拜那些跳級讀的小神童，而一旦有個可以作為對比的對象，那按部就班的那個在他（她）們眼裡肯定就成了蠢貨。

江蘺剛走進五年級一班的教室，原本在大聲朗讀的學生突然就鴉雀無聲了。大家都停下手頭的事，一個個盯著她看。那些眼光，有鄙夷的，有幸災樂禍的，有冷漠的，也有少數不多的關心的。

江蘺剛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她的同桌楊霞就靠了過來，一臉擔憂地看著她。

「怎麼了？我臉上有東西嗎？」江蘺開玩笑地問一句。

「你還有心情開玩笑，你不知道這兩天發生什麼事嗎？」楊霞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我這兩天請假，一直在家裡，發生什麼事了？」江蘺笑著問。

「你不在的這兩天里，全學校的人都知道你出去玩沙子差點被沙子活埋的事！而且，好多人說得你特別……」楊霞突然頓住。

「特別什麼？」江蘺反問道。

「特別不好……唉，我也不知道怎麼說，反正，大家都在討論你的事，什麼亂七八糟的都有！」楊霞無奈地說。

江蘺笑笑，「是不是從初中部那邊傳起的？」

「你怎麼知道？」楊霞瞪大著眼睛看她。

江蘺冷笑，拿出課本和筆記，沒有和楊霞再繼續這一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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