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世子爺
「姑娘！」
李望川遠遠也看見了顧心，大馬金刀坐在長凳上，揮手打招呼。
他身後站著兩個青衣小廝，不遠處還有個看馬的。一共四匹大馬停在距離城門不遠處，膘肥體壯，鞍轡輝煌，與周遭灰撲撲的雜亂底色形成鮮明對比。
光鮮如同高天彩虹。
顧心邊走邊思忖。
直接接觸李少爺，是她的備用方案。
首選方案，當然是通過米嫂做中間人。
談判時她反覆強調過前提——她只做幕後助手，盡量不讓李少爺知道這份生意有她參與。
這是為了保護自己。
靠山固然要找，她身為勢單力薄的小村姑，長相又有些禍水，自然是不過多接觸豪富男子為妙。
但現在，人家坐到她攤子上了……
而米嫂那邊還沒回信。
難道她的備用方案，就要自動升級成首選方案不成？
顧心走到攤前，看到劉大娘拚命使眼色，讓她小心。
「李少爺。」
顧心先客客氣氣打個招呼。
她禮貌性的微笑讓對方眼睛一亮，驚艷驚喜之情溢於言表，「……你果然還記得我姓李？」
又飛快道：「我也對你記得清清楚楚哪！不光是你，還記得你身邊那婦人，這不一進城就看見這攤子，看見她，然後就坐下來等你嘛，真巧我剛坐下你也回來了！」
他說的婦人是劉大娘。
「您等我有什麼事？」顧心維持禮貌。
「一次見面是偶遇，兩次那就是有緣！我誠心邀請你進京城逛逛去，怎麼樣？京城好吃好玩的可多了，你可以借住我家裡，想逛什麼買什麼都跟我說，要是不想走了，長久住在京里也使得啊！」
李望川熱情得像是保險推銷員。
「您是想把我賣了，還是想把我收了？」顧心收了微笑，黑亮亮的眼睛盯向對方。
下巴桀驁抬起，一臉嚴肅。
然而因為長相偏於嬌媚，這份嚴肅自動打了折扣，威懾力並不強。
李望川挑高眉頭。
他驚訝地看住顧心，看了片刻，突然哈哈大笑，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問這麼直接！姑娘你太有意思了，你怎麼好意思問出來的啊，哈哈哈……」
顧心臉色更沉三分，動手開始收拾攤子，「大娘，咱回家吧。」
「好好好！」劉大娘連忙上來幫手。她覺得這個李少爺一定是個浪蕩公子，恐怕是要佔顧心的便宜，快點躲了才好。
「等等，等等！」
李望川攔住顧心。
「姑娘，我可沒有惡意的，恐怕你還不知道我是誰？」他湊到跟前，小聲嘀咕著，「只告訴你一個人啊，我家府第在京城東光門邊兒上，爺爺是武靖侯，親姑姑是太後娘娘！當今聖上啊，那是我親表哥！」
說完，他一臉得意，眼睛亮晶晶閃著，笑嘻嘻等顧心反應。
像是獻了寶等大人誇讚的小孩子。
「……」
顧心眉頭一凝，狐疑地看他。
這傢伙腦子缺根筋？身家背景，就這麼大喇喇說出來了？
她之前確定他是京里的富貴公子哥兒沒錯，但沒指望他真是武靖侯府的。
天家親眷，外戚貴門，能養出這麼傻缺的娃？不會是個大騙子吧！
「哈哈哈，你怎麼不說話，嚇傻了？」李望川誤會了顧心的反應，更加得意，「如何？你看，以我的身份會賣你嗎？就算想收了你，那也隨便派個人帶你回府就是，還用親自來邀請你？我可是誠心跟你交朋友！」
鬼才信你！
他說的話，顧心是連一個標點符號都不信。
「少爺說真的？真想跟我交朋友？」然而心裡怎麼腹誹，顧心臉上卻露出靦腆的表情來。
一副見識淺薄的小村女模樣。
「當然！」李望川拍胸脯。
「那……」
顧心一副為難躊躇的臉色，想了又想，突然一咬牙，倒頭就要往下跪。
「那就請李少爺救救我娘！您要是真那麼厲害，就給我們孤兒寡母做主吧！」
「哎哎哎……你這是幹什麼，快起來！」
李望川伸手去扶。
顧心沒等他使勁就自己站起來，壓根也沒跪下去。
「我家親戚欺負我們孤兒寡母，要把我娘賣了，把我逼死呢……」她舉起袖子擋著臉，嗚嗚咽咽哭起來。
不管這姓李的傢伙什麼目的，既然他說要交朋友，那就把事情給她擺平啊，不然怎麼好意思說朋友二字！
「……怎麼回事，你仔細說，誰欺負你了？」李望川一副要兩肋插刀的模樣。
顧心就哭哭啼啼，把前因後果簡單說了一遍。
攤子上這樣的情況，街面來往的路人都直往這邊瞅，但因為李望川身邊的小廝表情兇悍，卻也沒有人敢上來看熱鬧。
平民百姓，沒膽子圍觀富貴公子的私事。
「哈，仗著一個小小縣衙的小小丫鬟，也能一手遮天欺負人了？簡直滑天下之大稽！就算你們周縣令親自到我跟前來，看他敢跟爺呲牙嗎？姑娘別怕，這事爺管定了！」
李望川回頭就讓小廝去縣衙，傳他的話，不許再讓周家的家奴欺負人。
顧心立刻表示感激涕零。
那小廝騎馬跑了，看方向是縣衙。
等著回話的時候，李望川跟顧心東拉西扯，大談京城和李家。顧心左耳聽右耳冒，還不確定他是不是真的武靖侯府之人，只拖延著等結果。
夕陽斜墜，天色漸暗。
直水縣城不大，那小廝很快就回來了。
身後跟著兩個人，追在馬後一路小跑。
顧心一愣，其中一個人，是那縣太爺周家的少爺，在鄉間跟她說過話的！
「直水縣丞薛貴禮見過世子爺！」馬後的另一個中年人身穿便服，跑得滿頭大汗，到了就朝李望川行禮。
周少爺也跟著下拜。
李望川皺眉，「你們來幹什麼？」
薛縣丞賠著笑強行寒暄，解釋說周縣令體察民情去了，不在家，他特意帶了周少爺過來回話。還說上次見面沒機會近距離瞻仰世子，今日得幸，務必請世子賞光，去某某樓小酌一番，云云。
顧心悄聲問劉大娘：「這是咱們縣丞嗎？」
劉大娘不知道，旁邊趕車的段老頭認識，「是，去年我家大哥打官司，給他送過禮。」
哦！
所以說，有周少爺和薛縣丞為證，這姓李的還真是武靖侯府世子？！
那有他撐腰，她家裡的危機豈不是迎刃而解……
那麼另一個問題來了。
以侯府世子尊貴的身份，姓李的為什麼要刻意搭訕她？！
顧心的心裡頭越發沒底。
跟外戚真正扯上關係，可不是什麼好事。
她主動找靠山是一回事，這大山突然朝她跑來，她怕被山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