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昏倒

姜氏趕緊讓人跟著侄女，怕她又去找顧心的麻煩，影響來日去武靖侯府的事。

結果姜姑娘並沒有去顧心那邊，而是讓趕車的直奔靈感寺。

姜氏派去的人攔了一道，姜姑娘道：「那位不過是個鄉下姑娘，卻因為智觀大師抬舉，反倒成了人上人。既然她可以，為什麼我不可以？」

她不顧勸阻，進去靈感寺里，找高僧攀關係去了。

姜氏的人回去稟報，姜氏心中也是一動。說不定，自家侄女也能有佛緣？若是侄女得了高僧抬舉，有些事起碼好辦一些。

姜姑娘就在靈感寺里盤桓了一日。

結果晚間回來，姜氏追問她結果如何，姜姑娘冷笑：「那寺裡頭都是些不通道理的和尚，京城裡寺廟那麼多，為什麼非要在那裡？明日我換一家佛寺便是。」

左右她在家也是閑著無事，在宋府日久，可能還讓府里的人看不順眼，姜氏便任由她出去找機會。

過了幾日，顧心那邊建佛寺的圖紙就畫好了。

是工部那位主事帶著幾個得力的人一起執筆，用心設計的。因為是郭家和宋府共同的情面，還有顧心許了重酬，他們做得很認真，而且很快。

圖紙拿到手，顧心雖然細節上看不太懂，但經過那位主事稍加解釋，她便感覺出這份設計很好。

一旦建造起來，殿宇會很大氣，又不招搖，連帶著庭院和園林都頗具匠心。

她便將圖紙備份派人送去宋府，給老夫人看。得了老夫人的肯定，這才約好了時間，大家一起去武靖侯府。

武靖侯夫人為著廬王的病懸心，這些天都在吃齋念佛，不見外客。但因為事關佛寺建造，顧心來見，她是十分樂意的。

宋老夫人帶著顧心和郭氏，還有姜氏跟隨，等進屋落了座，沒寒暄上兩句呢，武靖侯夫人就直接問起了佛寺的事。

顧心把圖紙遞上，上前輕聲細語，仔細講解這廟怎麼建。

武靖侯夫人聽得頻頻點頭。

「……這樣甚好，甚好，依我看來是很行的。你打算何時開工呀？」

顧心笑著回答：「您說好，那麼圖紙就這樣定了。回頭我便親自去採辦木料石料之類，明年開春天氣一回暖，立刻就動工。其實巴不得現在就開建呢，但京城冬日裡天寒地凍的，不適合做建築，勉強做了的話，屋舍質量也不好，反而冒犯菩薩了，所以寧可緩一緩。我雖然年輕，但也漸漸體會出來了，有些事越急越不得章法，從容一些反而事半功倍。」

武靖侯夫人笑了，指著顧心對宋老夫人道：「這孩子，從見頭一次我就知道她是個懂事的。你好福氣，竟尋了這麼一個兒媳婦回來。雖然人說她是貧苦出身，似乎身份上低了一等，可平心而論，咱們祖上誰不是貧苦出身，誰不是一步步努力走到今天的？所以我說那些沒眼色的人，只知道認官爵身份，不知道認人！」

武靖侯夫人這是有感而發。

她女兒中選嫁進皇家之前，她家裡不過是泥瓦匠，走到現在榮華富貴傍身，一路行來被人指指點點的時候不少，就是現在，還有不少人在後頭笑話李家是暴發戶，行事說話難脫窮酸氣。

因此才有這一番感慨。

宋老夫人謙虛了幾句。

武靖侯夫人說起捐菩薩像，說她已經找到了有名的工匠，擇了吉日就能開工。

「那可太好了！」顧心歡欣鼓舞，合掌念了一聲佛。

大家又聊起那天在靈感寺做佛事的盛況。

武靖侯夫人羨慕顧心的福氣，「……我家要是有你這樣一個女孩兒就好了。」

「這我可不能給你，她是我敲定的兒媳婦！」宋老夫人打趣。

「看你這樣小氣，難道我還真會搶了她不成！」

老姐妹兩個開起玩笑，顧心卻想起了廬王的覬覦。

聽宋恆說，武靖侯夫人是不知道廬王的心思的，讓顧心放心地在武靖侯府來往，而且還有李望川照看著，無妨。

這天李望川果然在家。

大家聊著聊著，便有李望川前來拜見宋老夫人。

眾人又是一陣寒暄，坐下來家長里短地聊。李望川常在宋府走動，因此郭氏和姜氏都沒迴避。

姜氏急得不行，怎麼還沒有機會提起她娘家的事！

她躍躍欲試，幾次被宋老夫人嚴厲的眼神阻止。

到頭來，直到中午武靖侯夫人請吃飯的時候，姜家的事情也沒被說出來。

武靖侯夫人中途更衣去，姜氏忍不住在顧心耳邊低語。

「四弟妹，你該是知道我家的事，拜託你跟侯夫人提一提吧！武靖侯夫人這樣看重你，只要你開口，沒有不成的事情。回頭家裡脫了難，你便是我的恩人。但凡讓我做什麼事，你一句話，我沒有不允的。」

「三夫人，其實我自己也有難事，還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顧心面露為難。

宋老夫人叫三媳婦，「你來看我碗里這盞茶，和你有次送去我屋裡的是不是相似，什麼名字來著？」

姜氏只好走到婆婆跟前去答話，沒辦法再跟顧心低語。

宋老夫人給顧心解了圍，低聲訓斥姜氏：「有點分寸。不是什麼事情都可以直接說出來的。」

姜氏只好噤聲。

吃飯的時候，姜氏只吃了幾口就放下了，飯後大家離席，往起一站，她突然腳下一軟，暈倒在地。

「快，快扶她起來！著人去請太醫！」武靖侯夫人吩咐。

丫鬟們連忙上前把姜氏扶起。

「不必去請太醫驚動宮裡了，府里有慣用的郎中么？不然我叫家裡的醫婆過來。」宋老夫人攔住了要去請太醫的人。

武靖侯夫人就叫了府里養著的一位郎中先生。

姜氏被扶著躺在了飯廳後面的暖閣里，拉起一幅帘子隔開，女眷們都迴避到屏風後頭，郎中進來，隔著帘子給姜氏診脈。

「是什麼病症？」武靖侯夫人問。

郎中收了脈枕，沉吟一瞬，「斗膽請觀夫人面相。」

便有婆子打起帘子，讓郎中看了一眼姜氏。

那姜氏躺在那裡，雙目緊閉，一動不動，呼吸時急時緩，胸口起伏似乎很是難受。

郎中起身，躬身行禮后出了外間。

女眷們便從屏風后出來，武靖侯夫人讓人扶著，追去外頭詢問。

郎中是府裡頭做久了的，李家的女眷都認識，看姜氏面生，知道是客人，因為宋老夫人也在武靖侯夫人身邊跟著，當著外人的面，郎中沒把話說太直白。

「……這位昏倒的夫人想是平素體質偏弱，今日偶然起得猛了，一時氣血上頭是以昏厥。休息一兩刻鐘，別太勞累，便能恢復了。回去之後注意飲食調理，好好將養，日後便能及盡量避免這種情況。」

起得猛了？

剛才姜氏起身時可不猛。

武靖侯夫人問：「你不給開一副方子嗎？」

郎中躬身回稟：「是葯三分毒，小人這些年在府上您老人家是知道的，能不開方盡量不開，人生了病，先調理飲食和起居為宜。這次這位夫人只是一時昏厥，還是將養為主吧。」

武靖侯夫人讓郎中退下了。

回頭對宋老夫人說：「我們家這個大夫，擅長的是婦兒之科，在別的病症上手段大概一般。我看，不如還是請個善於應對急症的太醫來，好好給你兒媳婦看一看。」

這是自謙之詞。

是看郎中不肯開藥，言下之意還有姜氏裝病的意思，怕客人面子上過不去。

宋老夫人如何不明白底細，哪裡還真能讓宋府去請太醫。

便笑著婉拒了，說多有叨擾，等兒媳清醒過來就帶她回府去調養。

武靖侯夫人也沒有堅持。

侯夫人向來有午飯之後睡覺的習慣，這時候不免困意上涌，臉上露出倦怠之色，宋老夫人讓她去休息。

「咱們多年的交情，你還把我當客人不成？該睡覺便睡覺去吧。一會我家媳婦醒了，我也不去打擾你，就自去了，你也別怪我不辭而別失禮。」

武靖侯夫人叮囑了一番，讓丫鬟婆子們好好伺候著，又叫顧心到跟前說了一會話，便自去休息。

這邊宋老夫人陪在姜氏榻前，坐在一把鋪了厚厚軟墊的圈椅上假寐，等著姜氏醒來。

郭氏也午困，眼睛都睜不開了，看著姜氏只覺得心煩。

低聲對顧心道：「誰還不知道她是裝的，就她自己騙自己吧！這時候還不醒來，難道要在武靖侯府里賴著住下去不成，她不嫌丟人，我都替她丟人。」

顧心不好摻合妯娌間的指摘，只是輕輕嘆了口氣。

郭氏又道：「她要是不鬧，飯後趁著武靖侯夫人睏倦沒精神，警惕性不高，正好跟老人家提一提你建廟沒銀子的事，這下全被她打亂了計劃。」

顧心所說的難事，正是提起籌措資金建廟。今日帶著圖紙來，就是要找機會說出這一點的。

但這要說得巧妙，甚至不需自己說，讓人家主動體會出這層意思來才好。剛才聊了半天，顧心和宋老夫人連帶郭氏都沒找到機會，武靖侯夫人也沒提起，大家就想等飯後。

誰知姜氏突然暈倒了。

這事只能再擱一擱。

當然，顧心不用武靖侯夫人出錢，也能籌措到資金。畢竟她已經有了智觀大師的招牌，佛像也是武靖侯府捐的，只要對外露出一點募資的意思來，就會有人趨之若鶩。

但她錢少的難處，也得讓武靖侯夫人知道，或多或少讓她幫襯一些。一則更讓武靖侯夫人對顧心生起憐惜，二則也讓其參與得更深。而且日後對人說起，武靖侯夫人不但捐像還捐錢，那就面子更大了。

「沒有機會，那就是緣分未到，或者冥冥之中有神佛指引，不讓我們拿李家這一份資金。倒是不用強求了。」顧心低聲對郭氏說。

郭氏扁了扁嘴，「妹妹固然想得開，只是我看不慣她這樣拿喬張致！」

看不慣又能如何，姜氏自顧自地暈了，誰能攔得住？

今天帶著姜氏一起來，宋老夫人提前還給顧心遞過話，請顧心體諒。顧心知道老夫人是不能表面上太偏向她，要維持家庭和睦，有些工夫得做，她理解，便也不介意。

只是真沒想到姜氏做了侯府夫人這麼多年，行事還這麼沒分寸。找不到說話的機會，竟然硬來。

姜氏這一暈，就暈了一個多時辰，一點要清醒的跡象都沒有。

顧心中途去如廁，在院子里透了口氣，正好遇到游廊上大步走著的李望川。

他是去給祖母武靖侯夫人請下午安，連帶說話。

「你祖母午睡醒了？」顧心上前輕聲打個招呼，問。

李望川擠擠眼道：「早就醒了，只是不好過這邊來而已。姜夫人家裡的事我家老太太知道，不想插手。」

武靖侯夫人也不是傻子！

「是三夫人莽撞，鬧出這場尷尬。勞煩你見了你祖母后美言幾句，可別讓她因為三夫人惱了宋家才好。」顧心道。

李望川促狹笑道：「嫂子，你還沒正式過門，已經開始為宋家殫精竭慮啦？」

「我是怕自己的生意受影響。」顧心白他一眼，讓他有空到自己宅子里去，商量在京城盤鋪面開店的事。

李望川滿口答應，說這兩日就過去，然後便往武靖侯夫人那邊去了。

顧心回到暖閣里，姜氏還沒有醒。

又等了一會，日頭看著偏西，宋老夫人站了起來。

「叫咱們家跟車的婆子進來，把你們三夫人抬出去，抬上車回家養著。」

郭氏便去吩咐婆子。

宋老夫人跟李宅的嬤嬤交待一句，便帶著兒媳們離開。

「……要麼，還是請三夫人再躺一會？」那嬤嬤挽留。

「不了，在哪裡都是躺著，不如回家去躺，免得過了病氣在這裡，反而不美。」

宋老夫人堅持上了車，離開武靖侯府。

那姜氏自己一輛車，半卧在軟墊上，跟前是雙紅在照應。

直到回到宋府下車，姜氏也沒醒來。婆子們將她抬進她的院子里，安頓睡下。

回來雙紅到宋老夫人跟前稟報：「中途車子有一陣顛簸，三夫人眼皮顫著。進府門時奴婢跟外面的婆子說話，餘光瞥見她眼睛張了一條縫。」

宋老夫人面沉如水：「那就讓她昏著吧。回頭讓府里的大夫再給她看一遭，免得人說我不心疼兒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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