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哪裡來的野種

「趕走就趕走，不趕我還想走呢。」小妹顧靈氣哼哼。

整天挨欺負，吃不飽穿不暖，還要乾重活受苦受累，全家都把她們母女三人當牲口使喚，小丫頭早就一肚子氣了。

何翡翠勸道：「家裡還有你爺爺奶奶……」

「爺爺病重都快沒了，奶奶又不是親的。」顧靈嘟囔著，一臉不高興，但手腳很麻利地把打完架一片狼藉的屋子收拾好了。

「姐，再擦把臉。」靈兒又打盆水，沾濕洗臉帕子遞過來。

說是帕子，就是一塊破布頭，湊合用而已。

顧心隨便擦一把，「出去走走。」

何翡翠不知道顧心要幹什麼，有點慌地跟了出去，她覺得女兒醒來之後似乎和以前不一樣了。

顧心走到院子里，深深吸了一口氣。

消化原主的記憶讓她頭暈，但外面藍天白雲，空氣里滿是清爽的草木香味，吸兩口頭腦清醒多了。

透過低矮的籬笆院牆，可以看到村子里阡陌交通，風吹麥浪，一條大河繞過青山樹林，嘩嘩的流水聲在院子里就能聽見……

很好的環境！

顧心精神稍微振奮了一些。如果穿越這件事無法改變，起碼，在享受無污染田園這一點上，她還能找點心理安慰。

「哎呀我可不要活了，我被那個不要臉的浪丫頭給打了，我可怎麼見人啊……」大娘李氏的哭嚎陡然從對面廂房傳來。

看來鼻子被砸之後，她終於緩過勁能說話了。

「大嫂你可別嚷了，小心她追過來打你。」三嬸牛氏勸著，可語氣頗有些幸災樂禍。

「我還怕她不成！小浪蹄子，在外頭勾搭男人，在家裡打罵長輩，顧家可養不出這樣的閨女，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野種……」李氏罵開了。

何翡翠聞言眼圈一紅，又急又怒。李氏罵顧心是野種，豈不是罵她不守婦道。丈夫做河工役的時候被洪水沖走，已經過世好幾年了，李氏怎麼能這樣侮辱先夫！

可是她又不能過去跟李氏對罵，一來罵不過，二來怕生出更多事端，帶累女兒們吃虧。何翡翠準備像往常一樣，忍了。

沒想到一個沒攔住，顧心直接朝廂房走過去，站在窗根兒底下開了口。

「三嬸，大娘家的大姐嫁出去了，二姐在縣城，倒是不怕這些難聽的話，可你家秀秀和柔柔還小呢……」

輕飄飄兩句話，屋裡牛氏頓時一個激靈。

光顧著看熱鬧不嫌事大了，可把這茬給忘了！

村裡誰家的閨女出了問題，人家不是連帶著議論他們一家子？俗話說「一個浪一窩浪」，李氏雖然罵的是顧心和他娘，可一旦傳出去，顧家其他姐妹的名聲也跟著不好聽啊。

牛氏暗中狠狠剜了李氏一眼，自家的閨女老四顧秀、老五顧柔都是十歲出頭，正等著說親的年紀，李氏這麼亂罵一氣的，讓人家以為顧家門風不好，影響親事怎麼辦。

「大嫂你喝口水，來消消氣。」牛氏端碗水就送到了李氏嘴邊，想讓她趕緊閉嘴。

李氏氣頭上哪裡肯聽，隨手一撥拉把水碰灑了半碗。

「這不要臉的三丫頭，她還敢堵在我窗前浪！」衝出去就要再打顧心。她沒有接受剛才挨打的教訓，以為那只是自己一時疏忽，準備加倍找補回來。

大塊頭婦人徑直就朝顧心撲過去。

「大嫂你消停些吧。爹剛睡踏實一會，你就這麼大叫大嚷的，誠心讓他不好過嗎！」正屋門口，走出了板著一張臉的年輕姑娘，毫不客氣地訓斥李氏。

李氏頓時就蔫了。

多大的火氣也頓時收了起來，連忙走過去賠笑：「妹啊，我也是被三丫頭氣糊塗了，回頭我把她拎出去教訓，不打擾爹休息。」

又試探著問：「娘可好？還有你，照顧爹累了吧，要不換我進去陪陪爹娘？」

「你還是先洗乾淨臉，消停一會再說吧。」姑娘不高興地瞅了一眼李氏，對她滿臉又是血又是鼻涕眼淚的很嫌棄，一甩門帘轉身進屋。

臨進屋前，遠遠盯了一眼顧心。

顧心朝她禮貌地笑笑。

想坐山觀虎鬥，那可不成。

這是姑姑顧彩霞，雖然是長輩，但年紀只比她大兩歲，也還沒定親呢。

顧心剛才那番話說給牛氏，其實是要拉姑姑下水。十八歲還沒定好人家，在農村快成老姑娘了，顧彩霞只會更討厭李氏的污言。她在家裡的震懾力也比牛氏大多了，一出口就能降住李氏。

「你爺爺不知現在怎樣了……」何翡翠擔心地看向正屋。她怕方才吵鬧驚著病重的公公，可沒有婆婆允許，也不敢進去探病。

顧心扶住何翡翠，扯扯嘴角，目光落在正屋東間。

那裡臨窗炕上，躺著爺爺顧老頭，陪著奶奶顧老太。只是窗子關得嚴實，看不見。

自從郎中說顧老頭熬不過這個月，顧老太就帶著閨女顧彩霞，兩人輪番守在老頭身邊，除了親生兒子之外，連兒媳李氏牛氏都不讓近前。

顧家人口不少，情況也有點複雜。

老頭先妻亡故，留下兩個兒子顧大、顧二，而現在的顧老太是續娶，生的是三兒子顧傳宗、女兒顧彩霞、四兒子顧傳家。

如今老頭病危，面臨的可就是家裡薄田破屋傳給誰的問題了。

家裡再窮，一個鍋一個碗也是好的，是要爭的，顧老太怎麼能讓親生的兒子閨女吃虧呢，只唯恐老頭看見大房兒孫在眼前，嘴一松許給他們什麼東西呢！

顧心讀取原主記憶后，蛛絲馬跡里早看清了事情關鍵，可惜何翡翠只一味惦記顧老頭的身體。

「大娘，以後不好聽的話可別亂說了，免得惹爺爺奶奶生氣。」顧心朝李氏微笑，「要是我哪裡得罪了你，我在此給你道歉，請你別跟我們小孩子一般見識。」

隨即提高了嗓門，「不過有一點您得明白——我和靈兒都是顧家正正經經的閨女，爹雖然沒了，但我們要替他給爺爺奶奶養老盡孝的。」

「你……」

李氏直覺顧心笑眯眯講道理的樣子不尋常，但又哪裡肯被顧心說教，下意識指著她鼻子就要罵人，「你這個……」

罵到一半想起什麼，心虛地瞄了眼正屋，壓低了嗓門氣憤道：「你勾搭縣太爺家的少爺是事實，你二姐親眼看見的！」

「顧家閨女從來不做出格的事，怕是二姐誤會了。也許是那少爺覺得我不錯，想讓我也學二姐去他家當丫鬟？」顧心無所謂地猜測。

「怎麼可能！人家少爺怎麼可能那樣想！」

「我管他怎麼想。」顧心正色，「爺爺病著呢，這才是咱家頭等大事。也不知道大娘在急什麼。」

顧心說完就帶著母親妹妹回屋了。李氏被噎得臉紅脖子粗，瞪眼站在那裡。

正屋東間的窗縫吱呀一聲，顧心只當沒聽見。

話她說到了，接下來就看人家怎麼做。

她習慣於自己掌控命運，絕不會任人欺侮，被人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