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突然變臉

顧心下午收拾收拾，安排好蓋房和刺繡的雜事，得空便去了顧家。

帶著何翡翠，還帶著一些飯菜吃食。

飯食裝在幾隻小碗里，用竹筐提了，沒有蓋蓋子。

母女倆一路走過村中小路，香味便隨風飄出來。

「喲，你們娘兒倆這是去哪啊，筐里裝的什麼，怪香的！」

「可不是嘛，聞著像是有肉呢，給我們嘗一口啊。」

村裡大槐樹下坐著幾個婦人婆娘，手中拿著綉繃子、鞋底子什麼的，湊在一起做針線。見到顧心母女路過就搭腔說話，大聲地開玩笑。

「嬸子回頭去我那，我親手給你做肉吃。這筐里是給我爺爺拿的，就不讓你啦。」顧心笑著回答。

「又給你爺爺送吃的啊？」

「嗯！怕吃食涼了，我們得快點走，回頭再跟嬸子們聊。」

顧心扶著何翡翠走開。

幾個婦人彼此對視，瞅著母女倆的背影一陣嘀咕。

「這何氏被家裡趕出來，臉皮倒是夠厚，還一個勁兒往上湊啊？」

「哎，這你就不知道了，今兒早晨我碰見顧大媳婦，聽她說，家裡老頭子沒幾天活頭啦，這眼瞅著要治喪，然後就得分家了唄！何翡翠還不趕著回去爭一份家產嘛！」

「顧家又不富裕，能有什麼家產……」

「能撈點是點啊！」

「那顧老太可不是好惹的，能讓何氏得逞？」

一個媳婦壓低了聲音，「我聽說，顧家要給顧心和顧靈除籍哪！顧家老三親自去找了他們六老太爺！」

「哎喲，是嗎！你仔細說說是咋回事……」

一群婦人紛紛驚呼，眼裡閃著熊熊的八卦火苗。

顧心扶著何翡翠往前走，將她們的議論聽了幾句在耳里。

她抿嘴，把一抹笑壓住。

村子不大，大家沾親帶故的，誰家出點事都能被全村議論，這是人之常情。有說你好的，也有說你壞的，這也是人之常情。

顧心對這些碎嘴的議論並不反感，反而覺得很有意思。

鄉土氣息，勃勃生機。她腦海中飄過八個字。

前世在城市寫字樓戰場里鏖戰久了，活得很飄，這突然攪和到鄉土八卦之中，她感到莫名的新鮮。

這些村婦讓她感到鮮活的生命力，簡單而可愛。

竹筐里的碗之所以沒蓋蓋子，她就是為了香味飄遠一些，讓好奇議論的人更多一些。

顧家欺負她們，她就讓村裡人都睜眼瞧瞧。

關注的人越多，越好！

「娘，快出來，快出來！何氏回來啦！還領著三丫頭吶！」

顧心跟何翡翠還沒走到顧家門口，正在門外騎個柳樹枝當馬的小男孩就嚷起來了。

是李氏的兒子顧琿。

就是偷吃了一碗粥害何氏母女被罰的孩子。

他今年還不到八歲，跟他娘一樣生得臉方眼小，猛一看臉，像個強行畫上五官的菜板子。也跟他娘一樣沒禮貌，不把何翡翠叫二嬸，也不把顧心叫三姐，隨著李氏的口吻稱呼。

顧琿這麼一嚷，李氏咋咋呼呼就從廂房裡跑出來。

卻不是衝上撒潑，而是飛快扯著兒子進院，哐啷把院門給關上了，還從裡面上了栓。

「告訴你什麼來著，見著她們趕緊跑遠點，你還戳在門外嚷什麼，還不快跑回來！」李氏急吼吼罵兒子。

自從上次在劉家被顧心給嚇著，李氏對顧心如避猛虎蛇蠍。

生怕兒子跑得慢落在顧心手裡，有個三長兩短的。

隔著籬笆門的縫隙，李氏看見顧心手裡沒拿兇器，只是一個竹筐，這才略放心，扯著嗓子嚷道：「你們兩個喪門星來幹什麼？想把家裡老爺子給氣死嗎！」

顧老頭知道何翡翠母女被趕走後，把全家上下都罵了一頓，李氏也沒落好，這兩天憋了一肚子氣呢，這就趁機往出撒。

顧心看著李氏的潑樣只覺好笑。

等你家顧蘭從縣城回來，你知道她被縣衙趕出來的時候，看你還有沒有力氣撒潑！

那日進城的事，顧心叮囑劉大娘和段老頭別外傳，免得惹人議論，橫生枝節。那二人知道輕重，回村后沒有到處傳揚，所以四山村裡基本還沒人知道顧蘭被攆，以及顧心有了世子靠山。

所以李氏依舊腰桿硬朗。

她的嚷嚷驚動了顧家其他人，大家紛紛走出屋來，望著院門外的顧心和何翡翠，臉色都不太好看。

中午顧彩霞可是哭著回家的！

三叔顧傳宗上前罵道：「你們來幹什麼，還嫌家裡不夠亂嗎，欺負了彩霞，又追上門來欺負全家是不是！爹這還在呢，你們就這麼無法無天的，真當咱們顧家好欺負不成？」

他行三，卻是顧老太生的長子，自幼就不把兩個大房哥哥放在眼裡，現今更是以家中頂樑柱自居，罵起人來頗有派頭。

「我來看看爹，他三叔，求……」何翡翠想示弱求情，讓顧傳宗把她放進門去。

顧心拽住了她，不讓她再說。

人家擺明了要罵你，求情有什麼用。

門裡，顧傳宗繼續罵著。

他嗓門不小，沒一會就惹來了幾個鄉鄰。要不是這時節許多人都在地里幹活，來看熱鬧的人還要更多。

「心兒，要不咱把東西放在門口，先回去……」何翡翠覺得丟臉。

她自己無所謂，但不想讓女兒在鄉親們面前丟人。

「等等。」顧心不走。

就在顧家門外站著。

「等什麼？」何翡翠發現，自己是越來越不懂女兒了。

顧心的眼睛往西邊村路上瞟。

過了大概半刻鐘，那路上顫顫巍巍，走來一個拄著拐杖的身影，旁邊跟著胡里正。

顧心微微一笑，迎了上去。

「六太爺爺！辛苦您啦！」

「不辛苦。」顧六太爺臉色很沉重，拄著拐慢慢走過來，當著看熱鬧的鄉鄰的面，摸摸鬍子道，「顧家老一輩，哥哥們都先去啦，統共剩我這一把老骨頭，我有責任替哥哥們照看好全族啊。這家族裡有事，我能不來嗎？」

老頭七十多歲了，手腳都不靈便，但走到門前，一拐杖就搗在了籬笆門上。

「開門！」

周圍鄉親們一看，老頭這陣仗……

難道是來給何氏母女撐腰的？！

「六爺爺您怎麼親自來了，您可慢著點兒，小心身子啊！」

院子里，三叔顧傳宗忙不迭上來解栓開門。

「我怎麼來了？我再不來，你們這些小兔崽子是不是要翻天！何氏多賢惠的媳婦，你們給攆走，倆小姑娘還要給除籍，過分不？你說你過分不！」顧六太爺完全沒給顧傳宗好臉色。

顧傳宗一愣。

這話從何說起？

昨天他剛去過六爺爺家，談了給顧心姐妹除籍的事，老頭答應得好好兒的，說他年紀大了，底下的事情他不管，愛怎樣就怎樣——是任憑顧老太自家做主的意思。

怎麼這……突然變臉了？

顧傳宗下意識就去看顧心。

最近這丫頭邪性，不會是她搞什麼鬼吧？

顧心迎上三叔的目光，面不改色，淡定自若，彷彿事不關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