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冥界來使
?「老闆,來間房。」
一個焦急的聲音忽然響起,賓館前台內那名玩著手機的大爺戀戀不捨地將視線從屏幕上的美女圖上移開,看向站在前台外的那名一身狼狽的青年男子。
只見眼前的這名男子衣服上滿是塵土,身上垮了個破破爛爛的小背包,頭髮也亂七八糟的,雖然那張臉倒長得不賴,但那副邋遢的樣子和工地里上工回來的民工沒啥差別,只掃了一眼,那賓館前台大爺便果斷將目光移回手機屏,公式般地報了一段話:
「兩百一晚,押金五百,出示身份證登記。」
「額……身份證……不小心掉了。」姜爻尷尬地撓了撓頭,小心地說道。
「啥?沒身份證不能住。」大爺頭也沒抬地說道。
「唉,老闆您行行好,要是不能住我只能露宿街頭了……要不,我多交點錢,您看成不?」姜爻擺出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繼續遊說道。
「嘖,算了算了,押金八百,房租三百一晚,不接受就滾蛋!」那位大爺似乎被姜爻說得有些煩了,終於鬆了口。
「太好了,謝謝老闆!」姜爻欣然接受,在付了錢后便拖著一身的傷,一瘸一拐地上樓,開了間房躲了進去。
秋水集團那晚的事鬧得沸沸揚揚,雖然最後暫且以塌方意外事故被媒體報道了出來,但姜爻心裡清楚那並非真相,而當初那神秘少女雖然暫時放過了他,但並不代表著今後不會上門找麻煩,保險起見姜爻還是決定先不回家,找個地方避避風頭再說。而在缺少證件的情況下,這種偏僻的私人小賓館再適合不過了。
話說回來,這個刻印……
姜爻對著鏡子扒開領口,看著鎖骨上那枚詭異的印記,不由回想起當初那少女表現出的那不合常理的驚恐,心中難免疑雲密布。
這個刻印是當初別墅事件后留下來,但是誰在他身上刻上了這東西他可是半點頭緒都沒有,只是這東西光是看著就讓人心神不寧,更何況還不時痛上一痛,可以說姜爻對這東西完全沒有好感。
但雖說沒好感,好歹也幫他躲過了追殺,於是姜爻決定暫時不管它,他現在身上挨的那堆傷可比這刻印嚴重得多。
姜爻小心地將身上的一些傷口簡單處理了一下,隨後拄著房內的拖把臨時充當拐杖,打算去藥房補充一些藥品,而就在這時,他卻似乎聽到一句悠遠而模糊的聲音不知從何處飄蕩而來。
【……找到了。】
就在這聲音傳入耳畔的那那一刻,姜爻的心跳陡然一滯!
『噗通!』
毫無預兆地,姜爻一下子癱倒在了地上,而他鎖骨上那枚黑色刻印的光芒也逐漸亮起,隨之而來的是那股如烈火灼燒般的刺痛。恍惚間,他似乎聽到了一串悠遠清冽的鎖鏈聲由遠及近,緩緩靠近自己。
「嘩啦……嘩啦……」
耳邊的鎖鏈聲越來越清晰,可聲音傳來的方向卻不是大門,而是自己身後的那股厚厚的牆壁,彷彿有什麼人正穿越而來,向著自己步步逼近;而隨著那聲音的不斷接近,姜爻忽然發現,自己竟然動不了了!?
「果然是他。」
低沉渾厚的男聲從身邊突然響起,姜爻試圖回過頭,卻是徒勞無動,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一旁的地板上,幽幽映出了兩道人影。
「呵,躲躲藏藏了十年,終究還是被我們逮到了。」另一個清冽的男聲適時響起,不屑中帶著冷酷。
誰!?
姜爻聽出了來者不善,然而沒等他來得及說些什麼,耳邊卻突然鎖鏈聲大作,只見一條如黑蛇般猙獰的鐵鏈忽然從他鎖骨上的刻印中穿透而出,剎那間,一股魂魄被撕裂般的痛楚從身體中心猛然炸開!
「唔……!!」
姜爻顫抖著,臉色煞白,他咬著牙慢慢抬起頭,映入眼帘的,是一黑一白兩道不速之客的身影。
只見這兩人中的白衣者銀髮高帽,赤瞳如血,高瘦的身軀上,披掛著一襲寫滿了銘文的精緻白色斗篷,脖頸間那血紅色的斗篷系帶,就這麼長長地拖在胸前,咋一看彷彿弔死鬼的舌頭,讓人格外心驚;而那黑衣者則是黑髮銀瞳,氣宇軒昂,衣著打扮與那白衣者類似,只是斗篷高帽變為了漆黑,金色的銘文在斗篷上若隱若現,與其手中那閃耀著妖異光芒的黑色鎖鏈相映成輝,而鎖鏈的另一端,則正牢牢地穿著姜爻的鎖骨。
「你……你們是!?」姜爻看著面前的來者,忽然意識到了什麼。
「吾乃謝必安。」低沉渾厚的男聲再次響起,只見是那白衣來者悠悠開了口,臉上沉靜似水。
「吾名范無救。吾二人乃是幽冥界的鬼使。」黑衣來者勾起嘴角,言語中寒冷如霜。「此次奉閻王大人之命,特來捉拿擅自篡改「生死簿」的罪人,也就是汝……姜氏!」
黑白無常!!
姜爻瞬間反應了過來,一直以來以為只在神話傳說中的鬼差——黑白無常,此時此刻就站在自己面前,而且竟然還號稱自己是「罪人」,這是什麼情況!?
「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麼!什麼「生死簿」?」姜爻下意識地想要爬起身,卻被穿在鎖骨上的鎖鏈牢牢拽住,動彈不得。
「哼,若非汝用邪法擅改「生死簿」,汝的陽壽在十年前便已耗盡,這枚「死亡刻印」便是你違逆天命的證明。」黑無常冷笑一聲,指著姜爻鎖骨上的黑色刻印,說道。
我?改命?十年前??
姜爻錯愕不已,然而他的記憶最深處卻忽然蹦出了一些零碎的畫面,「十年前」這個特定的時間點,讓姜爻一瞬間聯繫到了他不願想起的某場事件。
十年前……?難道……和「那場變故」有關?
「你們的意思是……按你們所謂「生死簿」原本的記載,我本該在十年前就已經死了?」姜爻咬著牙,看著面前的兩人質問道。
「哼,沒錯。世間萬物的命數早就被「生死簿」所既定,此謂「天命」,而你在十年前的死,便是你的「天命」。」黑無常冷漠地說道。「雖然不知道當年的你用了什麼方式篡改了「生死簿」,這些年又用了什麼方法掩藏命格,躲開幽冥界的追蹤當了十年的『活死人』,不過如今「死亡刻印」已經重新顯現,你的好日子也到頭了!」
天……命?
【你的生死可不是由別人評判的,今後的路怎麼走,由你自己決定。】
堅毅而平和的聲音在腦海中不斷迴響,姜爻的眼前依稀浮現出那張嚴肅卻又讓人安心的臉龐,自從十年前的『那一天』起,那個人的訓誡便成了支撐他的信念道標,一刻都不曾忘卻。
師父……
「「天命」……嗎?呵呵,既然我能活到現在,那看來你們所謂的「天命」也並非不能打破啊……」
姜爻冷笑著,忍著渾身的劇痛,一把抓住了穿在鎖骨上的鎖鏈,隱約的暗紫光芒在姜爻的手腕上隱隱閃現,而那條原本紋絲不動的鎖鏈也在姜爻的扯動下,竟然出現了些許鬆動。
「我的命……由不得別人來決定!」
「你……!?」黑無常大驚,揚手試圖再次收緊鎖鏈,卻發現姜爻的手緊抓著鎖鏈不放,眼睛也開始透出絲絲不祥的紅光。
『嘭——!』
霎那間,一道紅色光箭突然飛向姜爻,爆裂的炸響聲中,姜爻緊抓鎖鏈的手頓時被彈了開來,轉眼間鎖鏈便纏繞住姜爻的身體,姜爻只覺身體一輕,緊接著,他便眼睜睜地「親眼」看著自己的身體就這麼一動不動的匍匐在自己下方,而此時自己的視角卻詭異地飄起,越升越高,最後視線定格在面前手持令牌面露寒色的白無常身上。
「哼,垂死掙扎。帶走!」
白無常冷眼看著半空的姜爻,將手上紅光漸隱的金色令牌收起,隨即向黑無常點頭示意了一下,準備拽著姜爻離去。然而就在這時,白無常的腳步卻忽然停住了,平靜的臉上似乎起了些許漣漪,只見他眉頭微微一皺,冰冷的視線徑直刺向不遠處的某個角落。
只見前方角落的陰影中,緩緩走出了一道人影。
「嘖嘖,這屆的黑白無常還真是囂張啊,這人明明陽壽還在,竟然也來勾魂,你們幽冥界自古以來的規矩都不顧了嗎~」
戲謔隨性的語氣與黑白無常的冰冷相距甚遠,只是這種聲音,這個語氣,在姜爻聽來卻十分耳熟。姜爻看著那道越走越近的人影,雙眼不由慢慢瞪大。
「是……是你!?」
火紅的頭髮,英氣的臉龐,高大修長的身姿……此時大搖大擺地向眾人走來的,赫然便是那晚在西區別墅所遇到的,那名神秘黑衣男子。
「呵,我當是誰呢,原來是你這「不祥的傢伙」。」在看清來者后,黑無常滿是戒備的姿勢卻是稍稍鬆了下來,一臉不屑地輕哼了一聲。「真看不出來,連你也學會管閑事了啊。」
「呵呵,怎麼能說是管閑事呢~我是怕你們犯錯誤受罰啊,隨意拘走生魂可不是小罪哦。」紅髮男子笑了笑,沒有理會姜爻那震驚的眼神,而是繼續看著黑白無常說道。
「這是閻王大人的命令,擅改「生死簿」的任何人,都必須受到懲罰。」這次開口的是白無常,看起來他對紅髮男子並不陌生。
「呵呵,「生死簿」乃幽冥界掌管萬物生死的聖物,一直矗立於幽冥界禁區,區區一個人類又有什麼能耐篡改「生死簿」?這點我想你們應該很清楚才對。」
紅髮男子頓了頓,赤紅的瞳孔直視著白無常,顯然話中有話。「隨意捉拿無辜者可不是地府的風格,還是說……你們抓他是另有所圖?」
「……」白無常冷淡地看著紅髮男子,末了,再次幽幽開了口,語氣也頓時嚴肅了幾分。「我沒有義務和你解釋,人我一定要帶走,如若阻攔,即便是你,我不會心慈手軟。」
話音剛落,只見白無常右手輕輕一揮,那道寫滿咒文的金色令牌再次出現在他手中,令牌上紅光涌動,陣陣法力波動令姜爻不由陣陣不安,而這種不安又不僅僅來源於那枚令牌,他感覺似乎有某種更深層次的危機正逐漸逼近,正如那個晚上在別墅中所遭遇的那般。
「如果你們非要帶人,那我也沒法,不過前提是……你們真的「帶對了人」。」面對著進入戰鬥狀態的黑白無常,紅髮男子卻似乎毫不介意,而是微笑著指了指姜爻腳下那個匍匐在地的人影。
姜爻低下頭,卻看見那地上那原本已無意識,只剩軀殼的「自己」,忽然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