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她聞言也沒有開口拒絕,畢竟讓趙焱司點頭答應她同行已是難得,她可不會在關鍵時刻跟他鬧意見。
出發在即,寧修揚才知道趙焱司也會隨行,一行人中出現了尊貴的王爺,縱使面上猶是他統帥,但實際上他只能看趙焱司的臉色。
果然在出發時,趙焱司便發話由自己帶著寧齊戎兄妹走在前,讓他押后。
寧修揚只能笑著點頭應聲,一行人疾行,天卻下起了雨,他只覺得身子痛癢,渾身難受,但是走在最前方的趙焱司不喊停,他也只能硬著頭皮跟上。
在經過一處岔路時,他的眸色一黯。庸王世子趙元昱派來求援的士兵曾言,前頭斷橋,若要前往吳越得繞山而行,若他不出聲,照著原定之路而行,終究會被斷橋阻路。
他陰沉一笑,故意不發一言,看這天色,等到斷橋處,天也快亮了,縱使趙焱司再神通廣大,也無法越河而過,只能下令休整。
跟在一旁的鄭富難掩擔憂的看著寧修揚面無血色的臉,「世子爺可還撐得住?」
「可以。」寧修揚咬著牙,硬撐著一口氣,為使自己分心,不專註於身子上的不適,開口問道:「我交代的事,你辦得如何?」
「回世子爺,東西已在屬下手中,屬下會尋個機會交給從屈申城一同前來的嬸子,讓她交到戎少爺手中。」
寧修揚抬手輕抹臉上的雨水,心中煩躁。
鄭富知道自己的主子與寧齊戎之間積怨已深,明明身為世子卻處處不如一個毫無功名的將軍之子,不單百姓只識懸壺濟世的寧大夫,就連郡王也時有感嘆為何戎少爺不是生在郡王府,那些話語已成了寧修揚心中的刺,讓他對寧齊戎欲除之而後快。
「方才我見著福寶了,有機會將她帶過來。」
鄭富遲疑了一會兒,最終輕點了下頭。
相較於寧齊戎,寧修揚倒是對寧傾雪極好,興許是嬌弱的女子容易引起男子注目,但礙於禮教,寧修揚倒也不敢真對自己的堂妹下手。他明白寧修揚此刻開口想將寧傾雪帶在身邊,並非是想加害於她,相反的是想要護住寧傾雪,畢竟得不到的永遠最好。
「不好了……」前頭傳來了騷動,「前方的橋斷了!」
寧修揚聞言,眸光微亮。
趙焱司一臉陰惻惻的看著前頭斷橋底下滾動的泥水,「讓郡王世子過來。」
得令之後的寧修揚騎馬踩著泥濘到了前頭,斷了路也只能歇息了,看著趙焱司神情不善,他不見一絲心虛,只道:「閑王殿下息怒,此乃天災,屬下亦無能為力。」
趙焱司看著他的眼神透露的是徹骨的冰寒:「庸王世子昨日才派人送信,若這橋斷了,如何聯繫郡王世子求援?」
寧修揚的臉色微僵,他一時之間竟忘了這樁,不過這個節骨眼,他當然不會承認自己是故意的,露出微慌的神情,「殿下恕罪,屬下一時情急,竟忘了世子爺派人來送信時曾提及橋斷了,得繞山而行才有路。」
趙焱司漆黑的眸子望著他,似有風雨欲來之勢,「郡王世子果然貴人健忘,這等大事都不記得了。」
原本只要渡了這條河就到了庸王世子落腳的村落,如今再往迴繞,平白多花半天的功夫不說,這一擔擱還不知得死多少百姓。
「屬下惶恐,請殿下恕罪。」寧修揚的語氣驚慌,但心頭並無太多惶恐,畢竟如今救災在即,即使再惱,為了顧全太局,趙焱司也不會在這個時候降罪於他,「只是一行人趕了一夜的路,雖天色微亮,但要繞山而行,還得走一段險坡,合該這是天意,老天知趕路危險,還請殿下下令休整。」
「天意?」趙焱司一哼,「本王不信天也不信地,只信自己。所有人馬聽令,繼續趕路!」
寧修揚聞言,臉色有些難看,但也莫可奈何。掉頭離去時,目光對上寧傾雪黑黝黝的眼珠,他擠出一抹笑,「福寶可還吃得消?」
寧傾雪垂下眼眸,看似膽怯的不發一言。
寧修揚見狀,不由嘆道,以往寧傾雪對他總是笑臉相迎,但如今卻是比一個陌生人還不如,「我們都是一家人,你別跟哥哥客氣,若是走在前頭太累,就跟哥哥到後頭去,哥哥給你在裝藥材的馬車上挪個位置歇一歇。」
「寧修揚,」趙焱司不客氣的連名帶姓斥道:「滾回後頭去,若再有差池,本王要你的命!」
寧修揚在眾目睽睽之下被斥,表情微僵,卻只能壓下憤憤的情緒轉身離去。
等人一走,趙焱司神情不悅的看著寧傾雪:「被人找上門了還不吭聲,真不知該拿你如何是好。」
寧傾雪抬眼,無辜的對他扯了下嘴角,她並非是軟弱而不吭聲,只是心煩而不想搭理罷了。
「前頭有段路危險,你要小心些。」雖說不放心讓她離開身邊,但趙焱司還是理智的讓李尹一護著她退到了隊伍的中間。
寧傾雪不想拖後腿,只能依言而行,看得出趕了一夜的路,眾人皆難掩疲憊。
想到寧修揚方才的臉色,就為了一己之私,讓一行人白白走了一大段路,這一路若有他在,還不知會惹出多少事端。
「小姐?」李尹一注意到寧傾雪的速度越來越慢,不由上前輕喚了句,「可是有事交代?」
寧傾雪靜下心神,淺淺一笑,「我無事,只是有些頭疼,我記得哥哥身上有藥丸,你去尋他給我拿些過來。」
李尹一聞言也沒有多想,立刻上前尋找寧齊戎。
一等李尹一離去,她便拉了韁繩,停下坐騎。
嬌小的她隱身在一行人中很難引人注目,但鄭富還是一眼就發現停在路旁的她。
「二小姐?」鄭富喚了聲。
寧傾雪淡漠的掃了他一眼。
寧修揚聽到叫喚,強打起精神,「福寶,你怎麼在這裡?」
寧傾雪強忍著浮上心頭的膽怯,從她對郡王妃下手開始,她便不再純良,如今的怯懦太過可笑,她心底的黑暗私心早已勝過她人性中的光明,被人利用如今也利用別人,她還矯情什麼?
她微斂的眼掩去眼底一閃而過的嘲弄,開口時已是一片平靜,「我的身子不適,正等尹一拿葯過來。」她的聲音溫柔,帶著不疾不徐的從容。
寧修揚一笑,她總是沉靜少言,帶著溫柔笑容,令人無須防備,「你一個姑娘家,不好好的在家中待著,來此自討苦吃,寧齊戎也是,就由著你胡鬧。」
他使了眼色讓鄭富讓開。
若是尋常人,鄭富還會有所防備,但寧傾雪在他的眼中毫無威脅可言,他立刻讓開,讓寧傾雪得以與寧修揚并行。
耳里聽著寧修揚的關懷,寧傾雪只覺得一陣惡塞,抬起臉看他,雙眼在陰雨綿綿的微亮晨間閃著光亮,「醫者父母心,我哥哥心胸寬大,非一般俗人所能體會。」
雖未明言,但是說穿了就是暗示他比不上寧齊戎,寧修揚眸色沉了沉,「寧齊戎或許好,但世事難料,誰知他日後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