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憑什麼

?蘇婉清面色上依舊維持著看似優雅合適的笑容，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此刻內心那即將滿溢出來的怨毒和憤恨，是怎樣的濃烈。

那種感覺，就彷彿像是無形中有一隻毒蛇，正呲著獠牙，吐著蛇信，一口一口的，啃噬著她的心臟。

她怎麼也沒想到，莫小君從頭到尾，竟然連一句話都沒說過，而且此刻，更是和自己表現的極為冷漠疏離。

她更加沒想到，蘇曼竟然會這麼不分場合，不分地點的，就跟自己作對。

難道，她就真的什麼都不怕么？

她就不怕因此會毀壞她自己的名聲？

她就不怕因此而讓莫小君和陸家更加厭棄？

想到這裡，蘇婉清不禁暗自垂了垂眸，抬頭，看向了站在身旁的蘇曼。

你以為，今晚我不在了，你就可以過得很舒坦了？

你以為，這樣就能把我打敗了？

蘇曼自然沒覺得，單身這一件事，就可以把蘇婉清從此徹徹底底的踩在腳下，永遠翻不了身。

不過，有的時候，有的事情，不需要做多。

往往，只是一句話，足以！

微微斂了斂心神，蘇曼從陸振霆的身後走了出來，幾步走到蘇婉清對面，最後在兩人之間只有一步之遙的地方，停了下來。

她的臉上掛著清冷的表情，一雙如子夜一般漆黑深邃的雙眸，彷彿帶著穿透力一般，毫不避諱的，直直打在蘇婉清的身上。

陸振霆不知道蘇曼為什麼會突然間站出來，可是這一刻，他眼裡，全是她清瘦卻冷艷的背影。

這一刻，他突然間明白了一件事。

原來，他的小女孩，已經長大了。

原來，她已經不需要躲在自己的身後，靠自己的保護來處理事情了。

她變得強大、可以獨當一面。

這一刻，陸振霆眼裡的蘇曼，彷彿這世間最引人奪目的星辰，滿是光亮。

她明明什麼都還沒說，卻足以吸引自己全部的視線。

唇邊，驀的，勾起一抹弧度。

蘇婉清不知道蘇曼突然間走過來是要幹什麼，她從來沒有見過這個樣子的蘇曼。

她的身上，彷彿與生俱來的帶著某種強大的，逼仄人心的氣勢，壓的她，幾乎無法喘息。

一股莫名的恐懼，霎時間從心底蔓延出來。

「你……」

「蘇婉清！」

蘇婉清剛一開口，就被蘇曼猝不及防的打斷，只見她聲音不大，卻一字一頓的說道：

「作為不雅照的女主角和謀殺案的嫌疑人……」

說著，蘇曼突然間停頓了一下，隨即壓低了聲音，向前一步，湊到蘇婉清的耳邊：「你覺得，你這次，還能翻得了身么？」

後面的一句話，蘇曼用的是只有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的，可是之前那一句，足以在現場，掀起軒然大波。

「我沒聽錯吧？她剛剛說什麼？」

「原來蘇婉清就是不雅照的女主角！」

「我的天哪！太噁心了！」

「看不出來，這麼清純的外表下，居然有那麼騷的一顆心……」

「說不定，那個人真的是她殺的！」

「哎？我記得你剛才還要了她的電話吧？」

「滾！」

……

一句句謾罵和諷刺，從四面八方，鋪天蓋地的襲來，蘇婉清只覺得渾身上下的血液彷彿都在這一瞬間凝固住，停止了流動，頭頂的水晶吊燈精美，折射出的光暈一圈一圈的，直直的向她砸了下來。

一剎那，天旋地轉，她幾乎聽不到任何聲音。

「你是三陪女的孩子，不要臉！」

「你沒有爸爸！」

「呸，我們不要跟你一起玩！」

隨後，就是石子和泥土，不斷砸來的畫面，那畫面逼真的就彷彿像是發生在眼前一般，蘇婉清下意識的向後退，卻沒想到腳下一個不穩，直接就摔在了地上。

意識，有那麼一瞬間的清醒，眼前是奢華無比的大廳，一張張充滿了鄙夷和諷刺的臉，卻好像一個個半面的妖怪，他們一個個伸出手，指指點點著她，嘲笑著她，諷刺著她。

無數的聲音一齊在腦海中響起，幾乎快要把腦子撐爆一般。

蘇婉清下意識的用雙手捂住耳朵，緊緊的閉上雙眼，想要隔絕掉那些目光和那些聲音。

可是有些東西，就想是深深的刻在身體里烙印，抹不去，也擦不掉。

「別笑了！別笑了！我讓你們別笑了！」

蘇婉清像是發瘋一般的大吼著，此時眾人的臉上都露出了驚詫的神色。

他們，沒有笑啊！

蘇曼站在離蘇婉清最近的地方，看著她這幅模樣，不由得皺了皺眉，一張臉，卻好似數九寒天里的冰天雪地。

蘇婉清就是在這個時候，驀的睜開眼睛，狠狠的瞪向了蘇曼。

「都是你！都是你！」

說著，整個人像是發瘋了一樣，朝蘇曼撲了過去，而此時站在旁邊的警察，還不等她靠近蘇曼，就已然沖了過去，將她制服。

「老實點！」

人群三三兩兩，臉上的厭惡已經再也掩飾不住了，大家紛紛叫囂著，讓警察趕緊把這個噁心的女人帶走。

莫小君臉色十分難看。

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這個女人，是她留下的，今天在大家眼裡，是和陸家有關係的。

陸明澤也很氣惱懊悔，他如果知道，蘇婉清是這樣的人，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把她留下來的。

他們都不怕搞砸壽宴，只是怕這個搞砸的人，和自己扯上關係！

只有蘇曼和陸振霆，從始至終，臉上的表情連動都沒動過。

「你說，都是我？」

蘇曼頓了頓，平靜的回了一句。

蘇婉清此時被警察按著身體，死死的趴在地上，卻仍舊不死心的抬著頭，撐著眼睛。

可偏偏，她想要看見蘇曼，就只能仰視。

好像從一開始，一切就都是這樣的，無論她怎麼努力，無論她做什麼，她都只能仰視蘇曼？

憑什麼？

「憑什麼？憑什麼你生下來就是蘇文遠的女兒，是穆長河的外孫女，而我只能是一個父不詳的三陪小姐生的孩子？

憑什麼你從小就錦衣玉食，而我只能過苦日子？

憑什麼我已經改姓了蘇，你們這些上流社會的人，還是要像看只螻蟻一樣看我？

我做的有什麼錯么？

我沒錯！我沒錯！」

蘇婉清幾乎是嘶喊一般的喊出這番話，彷彿她所有的壓抑和偽裝，在這一刻全都崩碎了一般。

「我就是害你了怎麼樣？我就是對付你了又怎麼樣？

你只是運氣好，運氣好！

可是我不服，我不服！

為什麼老天爺從來都向著你，把最好的男人給你，把最好的生活給你，把最好的一切都給你？

為什麼？」

蘇婉清一邊說一邊大哭著，彷彿這麼多年的情緒，終於在這一刻找到了發泄的出口。

她一直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每走一步都處心積慮，為什麼到了最後，還是抹不掉那些所謂的高高在上的人，對她的嘲笑？

為什麼？

看著這樣的蘇婉清，蘇曼突然間覺得很可悲。

一個人的出身不能選擇，但是以後的路，都是自己一步一步走的，她完全可以選擇另外一種方式，讓自己過得光鮮亮麗、受人尊敬。

可是偏偏，她沒有辦法跨過自己的那道心魔，最後把自己變成了一個千瘡百孔，不擇手段的，醜陋的人。

自己的一句話，眾人的幾句嘲笑議論，就可以讓她崩潰，讓她歇斯底里。

呵呵！

蘇曼冷笑著，上前了一步。

周圍的人見到這一幕，頓時都倒抽了一口冷氣。

這個蘇曼居然還敢靠近？就不怕那個瘋女人等會再做出什麼舉動了么？

「你想知道為什麼是么？」

蘇曼無視眾人的眼光和議論，更加無視了警察的警告和提醒，慢慢的蹲下身子，緩緩的開口。

蘇婉清一雙眼眸依舊撐得老大，兩隻通紅的眼珠，像是要從眼眶裡飛奔出來一般。

她是想知道。

蘇曼：「因為，我是蘇曼，而你，只是蘇婉清！」

一句話，五個字，卻彷彿是從天而降的巨石，狠狠的砸在了蘇婉清的心上，將她砸進了無底的漆黑深淵之中，再也無法爬上來。

「哈哈……」

蘇婉清怔楞了兩秒，突然間大笑了起來，斷了線的水珠順著臉頰不斷的滑落著。

「你是蘇曼……哈哈……你是蘇曼……哈哈哈哈……我是蘇婉清……哈哈哈哈哈哈……」

蘇婉清突然間又哭又笑的舉動，驀的讓整個宴會大廳內都安靜了下來，人們不再竊竊私語低聲議論，也不再嘲笑鄙視，只是下意識的向後退著，像是在看一隻毒舌一般，看著被壓在地面上，發瘋了一般的蘇婉清。

莫小君已經完全看不下去了，一雙秀眉死死的擰結著，沉著臉，驀的上前一步。

一定得趕緊把蘇婉清帶走，趁著陸戰還沒出來之前，把這件事處理掉。

事情到了這裡，已經完全不受她控制了，絕對不能再繼續發展下去！

想著，莫小君連忙朝警察開口：「警察同志，麻煩你們……」

「這都是在幹什麼？」

莫小君一句話還沒等說完，人群里，突然間爆發出一個極度憤怒、幽冷、帶著濃烈氣勢的聲音。

莫小君心下一驚。

眾人循聲看去，就見到二樓的樓梯口處，一個劍眉星目、威壓逼人的男人，赫然間，站在了那裡。

睥睨全場！